之所以警惕,大抵是因为这时候些收麻钱的人,十有八九跟偷尸贼或是沿海一些往境外倒卖古董的贩子有关系,这其中的脉络错综复杂……
或许,里边就有可能夹杂着试图来寻找铜牛、铜鼓的人。
这些日子,陈安外出次数不多,一有时间,就领着招财它们几条猎狗在石河子村周边转悠,却始终没有意想中那样,看到有行迹鬼祟的外来者。
他心里的提防,从未放松过。
收麻钱的两人进了院子,没有急着往屋里走,而是自顾自地四下观望。
“没想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山沟里,竟然被打理得那么好,竹林、流水,石崖、青峰……这地方漂亮哦!”
“快看,那两只熊猫……”
竹林里,圆圆像是不怕冷一样,爬到林间那棵枝叶已经被它折得光秃秃的青杨树上的枝杈间,蜷缩成一团睡着,任凭窸窸窣窣的碎米雪落到身上,一动不动。
树下,团团咿咿叫唤着,试图抱着树干往上爬,但总是爬上去不到一米,就跌落下来。
这是团团该学习的生存技能,虽然觉得圆圆变懒之后,这妈当得多少有些不称职,但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让团团多练练,终究不是什么坏事。
收麻钱的两人正是被团团的叫声吸引。
两人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随着陈安往屋里走。
天气太冷,又没什么游客,山洞里没有准备火盆之类的东西,还是屋里暖和。
背背篼那人,背篼里只是塞了两个麻袋,似乎并没有别的东西,随手就在门外靠墙放下。
而挎包的那人,却是将包搂在自己面前,看护得很紧。
陈安招呼两人在壁炉前坐下烤火,冯丽荣忙着送来茶水,跟着问道:“你们是想吃啥子火锅,麻辣、清汤还是鸳鸯锅?”
挎包那青年,抬头看了眼冯丽荣,笑道:“这大冷天的,肯定是麻辣的才过瘾撒!”
“那配菜嘞?”
冯丽荣将菜单递给她。
这是她自己手写的菜单,根据山里时令菜蔬和家里山货配备的情况所写,随时更换。
那青年接过去看看菜单:“随口点道,洋芋、木耳、豌豆颠、豆皮,素菜就要这几样,荤菜……来一个老肉片、毛肚,再来个腰花,只是两个人,吃这些东西应该够了,有没得酒?”
“有嘞,山里的苞谷酒,度数有些高,还有些泡酒……我领你去看哈,看喜欢哪样?”
“算了,苞谷酒就可以咯,给我们一个人来二两!”
“要得,你们稍等哈,我去准备!”
冯丽荣说着就去厨房忙活了。
陈安,耿玉莲也去帮忙。
在冯丽荣准备锅底的时候,陈安忙着削洋芋,耿玉莲则是将陈想交给陈子谦抱着,去院里的菜园子掐豌豆尖,至于陈澈,早出外边去玩了,通常是去宏山家,找宏山的儿子宏志强,然后一起去大村子,不玩到冷得遭不住或是饿了不会回来。
在三人忙活起来的时候,客厅里边,那挎包的青年朝陈子谦递过去一支纸烟:“叔,抽烟!”
陈子谦扬了扬手中的烟锅:“我不习惯抽纸烟,感觉没劲,还是旱烟好!”
挎包青年也不介意,随手将那支烟递给同来的同伴,自己另外抖出一支,掏出打火机点上,这才又接着说道:“叔,我们是来村子里边收麻钱嘞,有没得啥子以前留下来得铜钱、银元、坛坛罐罐,金银铜器之类的东西,只要是品相不错的老物件,我们都收!”
“以前还有几个铜钱,盖了新房子,洪水那年又把老房子埋了,手头啥子都没得,你去别人家问问,估计别人家里边有!”
陈子谦有自己的分寸,他很清楚家里是什么情况,也有着足够的警惕,哪怕家里有些铜钱,也担心会因此露出马脚,再说了,以家里现在的条件,也不在乎那几个铜钱能不能卖钱了。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是川北的嘛!”
“我们啊,是山城那边过来的。”
“那跑得有点远哦……收麻钱赚不赚钱?”
“一般般吧,勉强能混口饭吃。”
“能有口饭吃不错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收那些铜钱和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有啥子用。”
“有些人喜欢嘛,他们管这些东西叫文化,有啥子历史沉淀。”
现在这年头,古董类的东西几乎没什么假货,收到一样就是一样。
三人在壁炉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陈安也在听着,说来说去,都没有露底,毫无营养。
陈安在客厅里准备好木炭泥炉,又专门烧了个烘笼放在桌下,一应准备就绪后,招呼两人上桌吃饭。
两人随即起身,到客厅里涮火锅,一顿饭吃下来,大冷天的,也吃得大汗淋漓,直呼过瘾。
大概是酒水喝了不少的缘故,两人的脸上都有了些不自然的红。
既然陈安家这里没有要卖的东西,两人吃饱喝足后,结了钱,忙着外出,带上放在外面的背篼就走。
在两人离开后,陈安想了下:“我也跟去看看,顺便把娃儿叫回来,这大冷天嘞,在外边疯玩,怕是会生病……宝儿,老汉儿,招呼好家里边!”
两人都大概猜到陈安主要还是不放心刚才到盘龙湾来的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
陈安出了盘龙湾,往石河子村不紧不慢地走去,到麻柳坡的时候,看到宏山正在跟两个收麻钱的说话。
见到陈安,他高声喊道:“狗娃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到家里边来耍!”
“我出来找娃儿,扯扯有没有在你们家?”
“来过一次,叫上我家幺儿就走了,应该是去大村子了。”
“天太冷了,我去把他们叫回来,顺便去甄叔家耍哈。”
“反正没得啥子事,我也跟你去耍哈!”
宏山随即关了院门,冲着那两个还等在门口边的青年说道:“我家里边是真的没得啥子,有那么三五个清朝时候的铜钱和民国时的铜元也不打算卖,反正也换不了几个钱,留着给娃儿以后长点见识,你们还是去别家问问,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说完,撇下收麻钱的两人,快步朝着陈安小跑下来,两人在大路上汇合,一起前往石河子村。
收麻钱的两人犹豫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来,向两人试探着问一些村子里哪些人家铜钱之类的老物件多一些。
这种事情,陈安和宏山只有一个说辞:“那我们啷个晓得,你们去一家一家的问就行了,人家藏着的东西,啷个会让我们晓得嘛,也从来不关心这个事情,没得兴趣。”
挎包的那人又问:“那你们以前的地主是哪家,后来东西被分了,又是分给哪些人家?”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晓得个锤子!”
宏山回了一句:“不过听老辈人说,越穷越光荣,穷人家估计能多分得点!”
收麻钱的两人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地跟在陈安和宏山身后走着。
一刻钟后,四人到了大村子,陈安和宏山先去小学里边看了一下,没有看到两个小崽子的身影,出来的时候,已经见到收麻钱的两人已经叫开了学校旁的一家人。
说明来意后,估计是有东西售卖,那家人也就将收麻钱的两人给迎进家里,开始翻箱倒柜。
陈安没去管这些,尽管他知道收麻钱这些人所能给的价钱,只会给上几毛钱,但这几毛钱,对于山里人不少人来说,也不容小觑,有几十个铜钱,也能换好几块钱,尤其是临近年边,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而且,在大多人看来,那些铜钱,留在自己手里边,也确实没什么用,还不如卖了。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何必多此一举。
两人径直去了甄应全家里,商量着等再冷上几天,雪真正下起来,一起去撵山的事情。
这种事儿,三人早已经心有默契,都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只是打个招呼,约个时间而已。
最主要还是养鸡场的事情。
进入农闲,除了砍柴、搂草、挖葛根之类,也没太多事情可做。
这几天,陈安已有意让陈子谦和宏元康去养鸡场里帮忙照管。
毕竟下了雪,那些羊每天也就是放出去那么一两个小时,算是活动一下,大部分时间还是关在圈里,靠苞谷草、苕藤之类的东西饲喂,只是给鸡喂食,打扫一下鸡舍和巡查一下周边,问题不大。
简单的商量之后,陈安和宏山也没在甄应全家逗留,问村里人有没有看到陈澈和宏志强。
问了好几家人,有人看到他们在村子西边的田地里,拿着弹弓打鸟。
两人也就寻了过去,远远看到坡地里两个小家伙凑在一块地里,烧起了火堆,正在忙着捡拾秸秆,往火里添加,弄得火烟滚滚。
闲来无事,陈安和宏山也上去看了一眼,这才知道,陈澈还真用弹弓打了两只阳雀,连毛放在火里边烧着。
看到这一幕,宏山乐了:“弹弓玩得不错,都能打到阳雀了!”
陈安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火堆边蹲下,帮着将那两只阳雀打理出来,烤熟了让两个小家伙吃着。
没有任何佐料,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领着两个小家伙回家的时候,经过大村子,还看到那两个收麻钱的青年,刚从给陈安送过好几苗兰草的金博礼家出来,估计也从金博礼家收了些东西,双方都笑吟吟的。
金博礼看到陈安和宏山,出声打了招呼,两人也就过去看了看,闲聊了几句。
而两个收麻钱的青年则是继续前往下一家。
陈安试探性地问了金博礼几句,并没有看出那两人有什么问题,估摸着就是单纯来收麻钱的,但这并不妨碍陈安又去了甄应全家一趟:“甄叔,你在这里方便,帮忙探哈,那两个收麻钱的,是不是在找别的东西。”
甄应全点头答应下来。
结果,陈安回家没多长时间,甄应全就找上门来了,一见到陈安就神色凝重地说道:“是冲着铜鼓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