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惟孝和他那老表又从屋内扛来两袋东西之前,陈安快速将袋口扎好,在车头堆好。

两人到了车后,袋子从肩头翻滚进入车厢,戚惟孝深深地看了眼那几袋已经放入车厢的袋子,以及在进行堆放的陈安,见没什么异状后,继续回屋子搬运。

几十袋衣物,其实连半车都没有,不过按照现在一件的确良衣服就十多块的卖家来说,这些东西,也能赚很大的一笔钱了。

东西装好,戚惟孝跟那青壮打了声招呼,看着陈安将几条猎狗领上车屁股,关了后门板,盖上防雨的篷布,他随即冲着陈安说道:“马上动身!”

陈安点点头,去拿自己靠放在树边的双管猎枪,戚惟孝则是先一步打开副驾驶车门钻上去坐着。

陈安上了驾驶位,关了车门,将双管猎枪就靠放在自己左边,然后发动车子,折返回县城,一路不停,顺着公路出城。

“昨天听说个事情,有个姓陈的司机,开着车跟人往锦城跑了一趟,拉了一车批来的衣物,在广元下了半车,经过旺苍到我们这边的半道上,被林子里边的一大帮子人跳出来抢了。”

陈安一脸唏嘘:“不仅东西被抢光,连他身上的枪和钱也被抢得干干净净。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开着车子走了没多远,又被人拦下了,是车管所的人,说他开黑车,把车子给扣了,就在红星弹簧厂那段,他好不容易才摸爬回县城……”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偏头看了戚惟孝一眼:“冯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

他注意到,戚惟孝在听到这事儿的时候,神色变得很不自然。

在陈安看过来的时候,戚惟孝立马扭头看向车外:“没听说过!”

“你做生意的,啷个消息恁个不灵通,那么大个事情,扣车的人都被抓回来,推到县城广场上审过,昨天就拉出去枪毙了,你不晓得,不应该啊!”

陈安不无打趣地一笑,也不管戚惟孝听不听,自顾自地说道:“那几个扣车的,有两个以前真是广元那边车管所的,只是因为些事情丢了饭碗,结果拿着证件出来,领着三个地痞到处坑蒙过往的司机,真的该死。”

戚惟孝终于又坐正身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确实该死!”

“还有个事情,就是那伙抢东西嘞,看样子是一个村子的青壮出动啊,把东西抢完不说,还把人身上的钱和枪都给抢了,这就相当犯规了,完全是不给人活路的干法。

有人去调查这个事情,一大帮子人半夜三更藏在林子里边,留下的痕迹太多了,顺着痕迹一找,找到山里边的山洞,那些抢来的货物应该在山洞里边放了一夜,夜里或者是第二早上,又找了车子连人带货物运走,后来就追查不下去了,连人连货,一哈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安叹了口气:“还晓得隐藏行踪,一看就是惯犯啊,这也太精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安一直用余光在看着戚惟孝的反应,明显注意到他听到说有人去查的时候,神情变得紧张,说到查不下去的时候,又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戚惟孝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啷个晓得这些事情哦?”

“那个司机叫陈文志,也是我的本家,在县城里边碰面,我听他说的撒,听说还在继续查……”

“你还听说了些啥子?”

“听说那个领他去锦城拉货的人叫啥子戚惟孝,碰着路霸,车子被逼停下来,立马跳下车就跑了,就是个哈怂。

还听说,那些东西就几十个袋子,大概半车的样子,都是用尼龙袋装的,袋子上面还用红油漆写了数字。”

陈安忽然嬉笑着看向戚惟孝:“数量跟我这里边装的这些差不多,该不会就是这些东西吧?”

戚惟孝被吓了一跳,脸色变得很难看,几乎用吼的方式说道:“你龟儿在乱说些啥子?”

陈安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说你这人呐,啷个恁个经不起耍嘛,开玩笑都开不得!”

“我真的是闯到鬼咯,这种事情能开玩笑蛮,不晓得祸从口出嗦!”

“晓得……话又说回来,你紧张撒子,车上的全是麻袋,再说了你又不叫戚惟孝。”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开车,真的是批话多,再废话我换人!”

戚惟孝被陈安这一阵说说道,弄得心烦意乱,话语中满是怒气。

“哎哟,脾气还上来了,你既然都说到换人了,那你换嘛!”

陈安一脚刹车,将车子停了下来:“说得老子好像缺你那一百五十块钱一样……给老子下去,老子不拉了,你爱找谁拉找谁拉?”

戚惟孝也是怒从心起,伸手打开车门,屁股都撅起来准备下车了,又犹豫了一下,重新关上车门,坐回座位上:“弟娃儿,莫动怒撒,我这批货赶到送到达州,这个时候下在这里,又重新找车子,我啷个赶得急嘛。

再说了,换作别个,怕是也不敢跑这段路,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送过去嘛!”

陈安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戚惟孝见状,连连朝着陈安拱手:“弟娃儿,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就帮帮忙撒。”

陈安斜瞥了他一眼:“你就是这样求人的啊?”

戚惟孝愣了下,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样,我再给你多加五十!”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数了五张大团结,塞到陈安口袋里。

刚刚还板着一张脸的陈安,立马笑了起来:“看你紧张成那样,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被我说中了……”

他重新将车子开动起来:“我只是想问哈,你车子里边的东西有没得问题,因为有拦路检查的,我怕被你害了,你老实告诉我,有没得问题?”

戚惟孝脸色很不自然地说道:“没得问题,肯定没得问题,那种事情,啷个可能跟我有关系嘛……”

他声音忽然止住,因为转过山湾的时候,他忽然远远看到四个人就站在路边,看到车子过来,其中一人走到路中心,大声喊道:“停车检查!”

戚惟孝神色变得越发紧张了,因为他看到陈文志也在其中。

“看看,被我说中了撒,我就说有人检查的嘛!”

陈安叹了口气,打着方向靠向路边。

却听戚惟孝说道:“不能停,兄弟,直接开车冲过去!”

“我没听错吧……冲过去,没看到那人手边的证件啊,是便衣,我要是敢冲过去,我以后还混不混了?”

“只要你冲过去,我给加钱,一百……”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手脚慌乱地数钱,但眼看跟那几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干脆一股脑地塞到陈安口袋里:“只要冲过去,都是你嘞!”

陈安不为所动:“莫害我……”

他话音未落,就见戚惟孝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抵在陈安腰间,用低沉的声音吼道:“不闯过去莫怪老子下狠手……”

陈安浑身一颤:“我冲……我冲,莫乱来!”

他果然猛轰油门,车子一下子加速,朝着挡在路中心的骆祥文冲了过去。

只是,戚惟孝大概没想到,挡在路中心的便衣眼看汽车来势汹汹,赶忙跳往一旁避让的时候,陈安会猛地一个刹车。

巨大的惯性下,他身不由己地撞在前面,嘭地一声,撞得头晕眼花。

还不待反应过来,他抓着匕首的手已经被陈安一把扣住,跟着就是一脚朝着手肘踹去,那只手立刻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剧烈的疼痛激得戚惟孝脑海中一阵空白,只剩下那让人几近昏厥的疼痛,于是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紧跟着车门被打开,他人被一脚踹得从车上翻滚下去,被扑来的宏山掐着后脖子,死死摁在地上。

陈安捡起那把掉落在驾驶室里的匕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骆祥文瞪了陈安一眼:“你刚才开车,是想把我撞死蛮?”

陈安笑道:“你又不是木头,肯定不会傻乎乎地站在路中心,再说了,我的技术,还是能把车及时停下来的。”

骆祥文摸了摸头上的冷汗:“你黑死我咯!”

陈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怪你也不能怪我,这龟儿在车上用刀子顶着我腰眼,让我直接冲过去嘞……我这是给你送功劳来了,晚上你请吃饭哈。”

骆祥文摆摆手:“那是小事!”

“事情确定了?”宏山问道。

甄应全笑道:“这还用说,他逼着陈安开车硬闯就是做贼心虚咯。”

陈安则是看向陈文志:“车上的东西我看过,用麻袋套着的,里边的尼龙袋上,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你去确认一下。”

陈文志点点头,随着陈安往车后面走,在陈安打开车门板,让几条猎狗下来以后,他上去将那些袋子解开,接连看了数袋,跳下车来,冲着骆祥文说道:“就是丢失的那半车货,这狗日勒,果然跟那一帮打劫的有关系。”

骆祥文点点头,阴沉着脸走向被宏山按着,半边脸贴着地上,喘着粗气的戚惟孝,突然两脚就朝着腰杆踢了过去:“狗日勒,还想撞死我!”

戚惟孝惨叫两声,眼睛充血地瞪着陈安:“你狗日嘞骗我,要是落到老子手里边,老子一定不放过你!”

“戚惟孝,不对,冯长友……你难道就没有骗我?”

陈安笑笑:“至于我会不会落到你手里边,那要等你活着出来以后再说。”

听到这话,戚惟孝神色一下子变得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