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能睡得着才怪!

楚瑜当然不会不明白两个人争执之后同处一屋比摔门离开更能解决问题,哪怕什么都不说、只看着对方生气都是;然而关键在于徐木源这一连串操作搞得她很迷惑——对方在生气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生气的点是什么,是不满于楚瑜以肉体关系划定二人的交往吗?对方想要解决问题也是有迹可循的,然而主动回来又不发一言、也不是一个明确的态度吧?

所以徐木源他到底在干什么啊!这是楚瑜心底的怒吼。

当然,心底的怒吼是一回事儿,面上的装睡又是另一回事儿。既然徐木源说睡觉,那就睡好了,各睡各的,看谁能睡得着。

楚瑜想起几年前蒋子澄拉着她感慨过一次,说她并不适合维系炮|友,因为她只有玩的心,但实际不够潇洒,容易玩脱;万一真爱上自己的炮|友想深入发展,鉴于两人开始关系的初衷就不单纯,就算她改变了态度,对方也很有可能依旧抱着玩玩的心态,所以成功的概率太低,到最后只能是把自己赔进去。彼时楚瑜虽然觉得蒋子澄的话有道理,却没有上心,甚至于浴缸先生还在一定程度上给了楚瑜自信——你看,就算她楚瑜动了心,也还是成功上岸、毫不拖泥带水。

然而这一次楚瑜好像真的玩脱了。说白了,她和徐木源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首先,炮|友不能和工作有联系这条铁律她就违反了,对方不仅和工作有关,还是她的大老板。再有,和炮|友不能有**以外的过多接触这条戒律她也违反了,他们不仅时不时出去吃饭,甚至偶尔还一起看看电影散散步。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对他动心了,她连什么时候心动的都不知道,就开始用一个十年前的莫名其妙的前男友去刺激徐木源了。

完蛋了,她真的玩脱了。

楚瑜想到这里气恼地咬住被子,然后蜷起两条腿,像登山地自行车一样疯狂踹着脚下的空气——啊啊啊啊啊——直到她听到徐木源的声音。

“睡了吗?”

楚瑜这才意识到尽管自己刚才发出的噪音并不大,但同处一屋檐下的徐木源肯定听得清楚,便连忙停止动作。

按理说楚瑜起码应该回答一声,但大抵是觉得过于尴尬,她一时忘记了出声回复;沉默片刻后想起来,又觉得此时再说话过于刻意,索性彻底装睡。不过好在对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见楚瑜不说话,徐木源也就没再发出声音。

冷静下来的楚瑜在尴尬之外又觉得心情还不错,毕竟徐木源这时候要是睡着了,一定会显得自己万千思绪非常傻、非常幼稚。楚瑜相信,她此时要是听到了徐木源的呼噜声,绝对能气得从**跳起来给对方一脚。emmm,给对方一脚再议,但是气得跳起来肯定没什么问题。

但好在徐木源也因为刚才的事情闷闷不乐、无法入眠,这不仅让楚瑜觉得自己的纠结变得合理化起来,更让她发现她在徐木源心里的地位也一定不会太差。所以想到这里的楚瑜,觉得很是满足。

这些想法要是叫蒋子澄知道,蒋子澄一定会感叹一句,被爱情困扰的女人就是容易情绪无常。或许蒋子澄的话不无道理,但楚瑜的犹疑与挣扎也有她的理由。

事情还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

南都的冬天很冷,湿冷的空气总能在不经意间穿透衣服,然后敲敲皮肉下的筋骨说声hi。在这种天气里,楚瑜总是赖在被窝不愿意起床,哪怕徐木源已经把空调暖风调到20度,楚瑜还是蜷缩在**说冷。

徐木源觉得好笑,索性也钻回被窝、大熊抱住楚瑜。当然,这样带来的结果是——

“热死了。”徐木源被楚瑜毫不留情地推开。

人都推开了,再不起床也没借口了。楚瑜哀怨地起身,嘴上嘟囔着冬天就应该在郁京待着享受暖气,何必周末还要回南都受罪。徐木源无奈地看着楚瑜,然后提醒她地上凉、穿拖鞋。

徐木源上午有个视频会要开,西装革履的上衣配着家居裤和拖鞋简直要多好笑有多好笑,坐在她对面的楚瑜自然不地道地笑了。徐木源抬眼看了看楚瑜,大抵是明白楚瑜在笑什么,徐木源的眼睛里也含了笑意。

楚瑜不想闹他,起身去冰箱给自己和徐木源拿水——很奇怪,好像在欧美生活几年,人就会习惯上大冬天喝冰水,楚瑜是、徐木源也是。刚到美国的时候,楚瑜还开过玩笑,说美国人一生病就喝咖啡绝对是因为咖啡是他们唯一的热饮,他们聪明的小脑瓜儿还没意识到水也可以热着喝;结果没两年,她自己也被同化了。

楚瑜拿水的同时瞥见冰箱最下层的冷藏柜好像有个盒子,拉开抽屉才发现那是一盒梅森巧克力,楚瑜记得自己第一次吃这种巧克力还是小时候去香港。

当然,以徐木源的收入来说,别说一盒,他就是摆满一冰箱的梅森楚瑜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楚瑜没有记错的话,徐木源并不爱吃巧克力。一个不爱吃巧克力的人家中出现一盒打开了的、很明显已经超过保质期的巧克力,只有一种可能,那是他前女友的东西。楚瑜多少有些感怀:若非当初真心爱过以至于分手这么久还不能忘怀,也不会将一盒过期的巧克力一直存放于冰箱吧?

楚瑜将巧克力放回原处,拿了水就关上冰箱门。

楚瑜也不知道巧克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贴上浪漫的标签的,但总之在她听说韩国的女孩子会给喜欢的男生送巧克力以表达心意后,立马去买了一盒费列罗。彼时她和肖贤已经确定关系,大概是觉得直接送给对方很无趣,楚瑜索性买通了值周的同学,每天往肖贤的**塞一颗。楚瑜看到徐木源冰箱里的梅森,就想到了自己当年那一盒费列罗——她当然明白徐木源的女朋友不会像她那么无聊,但联想到这样一段可爱的往事多少都会让人会心一笑。

再回到书房的楚瑜已经将这一段丢在脑后,她打开音乐戴上耳机,继续进行她的PowerPoint居中事业;等到再回过神儿,已经是徐木源开完会在她面前打响指的时候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中午在家吃,虽然他俩谁都不擅长做饭,但在欧美生活久了的人多少也能有两道拿手菜,毕竟大家的中国胃受不了顿顿西餐的虐待。楚瑜兴致勃勃地去厨房,翻了半天发现徐木源家只有一个大煮锅,这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楚瑜原以为徐木源家会有一整套没有用过的新厨具,谁承想这家伙连买都不买;不过更出乎楚瑜意料的是徐木源也不知道他自己没有厨具,还以为他买下这套公寓之后助理就帮他把里面填满了。楚瑜笑着说那是助理太了解徐木源,在帮他省钱;又说有一个煮锅就够了,他们可以煮火锅吃。

就这样,两个人又出门买材料。

周末逛超市买些食材准备一顿丰富的午餐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如果不是两个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的话。选火锅底料的时候楚瑜笑着说,她第一次和朋友穷游欧洲的时候,就是靠朋友一大块四川火锅底料活下来的——涮火锅、下面条都很好吃,反正比Subway和McDonald好吃十万倍。楚瑜一边说一边把牛油火锅底料丢进购物车,徐木源则在旁边拿了一包番茄的放进去。

“你不是吃辣的吗?”

“偶尔也可以换换口味。”

楚瑜突然想到前一天自己借口胃疼没碰酒,徐木源还帮她揉了好久的肚子。

楚瑜觉得心好软好软,但嘴上却说:“可我们只有一个锅。”

“那就再去买个锅。”

排队结账的时候楚瑜看着收银台前面的货架发呆,徐木源轻声在楚瑜耳边说“家里还有”,但楚瑜没有理他;楚瑜拿起一小块巧克力放进购物车的同时斜了徐木源一眼,“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徐木源大笑起来:“我以为你怕胖。”

“你还以为我好色。”楚瑜牙尖嘴利地还嘴说。

徐木源一脸调笑地看着楚瑜:“你不好吗?”

如果事情停留在这里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又过了两三个星期之后的某一天,楚瑜却收到了徐木源送来的巧克力——梅森巧克力。

彼时徐木源在香港出差,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寄给楚瑜一盒巧克力,收到礼物的楚瑜自然要打电话问过。

“我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去,但是巧克力已经买了,怕放久了不好吃,所以先寄给你。”

虽然梅森的赏味期很短,但怎么也有一两个月,只是几天的差别都被徐木源计算在内,多少让楚瑜觉得感动。

“怎么突然想起送我巧克力?”

“你不是挺爱吃的吗?我看你放我家里的过期了,就给你买了盒新的。”

楚瑜没有否认,她只是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向徐木源道谢:……谢谢。”

楚瑜没有和徐木源聊太久就挂断了电话,一是她丧失了对话的欲望,二是徐木源也要开会。楚瑜很难形容自己听到徐木源那句话的感受——如果是前女友的东西,或者是朋友送的礼物,他总该记得吧?如果不是这两者的,又能是谁的呢?上一任炮|友?

所以徐木源对谁都这么好,可以让对方在他的冰箱里塞满食物、把他的家霍霍得混乱不堪吗?所以她楚瑜于徐木源而言,其实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一切的一切只不过因为徐木源是一个多情而又滥情的人……吗?

楚瑜在识人、辨人方面差了徐木源太多个段位,她看不透他。

何止看不透徐木源,楚瑜尚且连自己都没有看清,她还不敢确定自己对徐木源的情绪。就像是因为担心发胖很多年没吃过巧克力的她,尽管以为自己将徐木源冰箱里的一盒梅森抛在脑后,可看到货架上的劣质巧克力,还是没忍住拿了一小块——她甚至根本不想吃巧克力,买来的那一小块到现在还放在她的包里没有动过。

楚瑜又想起她第一次去徐木源家时,床头柜的那一盒套。楚瑜没有问过单身男性是不是都会在家里放一盒套,还是说只有经常约人的、或者和前女友分手后没有用完的男性家里才会正巧有套。又或者,徐木源喜欢戴着套自|慰?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楚瑜的上一任男朋友Joshua就和她分享过,说是男人戴着套自|慰手感会更好。

楚瑜不清楚徐木源这么做的具体原因,其实在今天之前她也根本没有思考过原因:徐木源说他单身很久,那就是单身很久;说他很长时间没有炮|友,那就是没有。可以说楚瑜没有怀疑过,也可以说她没有在乎过,毕竟他俩的关系怎么看怎么像两个报团取暖的玩咖。

可是今天,她突然怀疑了、她突然在乎了,她开始正视徐木源很大可能是个玩咖这件事情了。

如果这是事实,她又该当如何呢?

她无计可施。

楚瑜看着桌上的巧克力轻笑了一声,随手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