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寻常的一日,江湖茶馆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哎,你们说,那五毒教上一任教主,和云家老家主,是不是也有过一段过往啊?”
“不然那云家双子救命用的共生蛊,是怎么从五毒教带出来的?”
“说起五毒教的三蛊,可真都是绝世的宝贝啊!”
“可不是么,一个能连接两人的经脉生机,一个能掌控人心,还有一个能起死回生!”
“可惜那涅槃蛊听着,只有五毒教弟子从小养在心口,长大以后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些许可能触发,不然那教主之位也不会空置那么些年。”
“涅槃蛊就别想了。倒是同心蛊,你们说,它真不会控制人?”
“阿幼朵不是说过,同心同心,必得是心上人才起效。”
“难怪她一下子就发现下蛊下错对象了!”
“阿幼朵后来没把云楼璧身上那同心蛊解开吗?”
“这谁知道呢?斗篷生也没说。诶、那岂不是,倘若后头阿幼朵改变心意,喜欢上云家弟弟,那云楼璧也定会被同心蛊影响爱上她?”
“放你那小娇花的屁!阿幼朵那么可人疼,谁都会轻易喜欢上她的,才不必靠什么蛊!倒是阿幼朵自己……唉,也不知道她最后放下没有,云家那兄弟俩,都不适合她。”
“来了来了!”
“……怎么又是舒先生?”
斗篷生呢?
张掌柜耐不住迟迟等不来预想之人的茶客们喧闹,只好出来解释。
一时间,众人哗然。
不见了?
哪去了?
杏衣客兴奋地扯扯友人衣袖:“我就说,他肯定是口无遮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秘闻,被正主捉走啦!”
紫衣客:“……有理。”他有点迷茫,难不成他这友人的奇思妙想才是对的,那斗篷生裹块布不是为的故弄玄虚,真就是因为怕说出秘密被人追杀?
那么斗篷生为什么还非要在一个小茶馆说书,把那些不该宣之于众秘闻统统抖落出来?
紫衣客百思不得其解。
斗篷生到底想的什么呢?
斗篷生在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谁知道他就一小破说书的,在一家屁点大的小茶馆说书,编点不入流的小故事,忽然间就风靡一时,传遍天下了?
第一个说书故事里,并未涉及武侠世界的反派角色,楚留香等正派主角一流又不可能为个瞎编的故事,千里追杀过来。所以无事发生。
因而他压根就忘了,这是个到处藏危机、到处有反派的武侠世界,武德充沛,侠以武犯禁——甚至还有江湖反派涉入谋逆大罪的!
第二个说书故事里两大男主其一,构成要素的很大一部分就来自大反派蝙蝠公子。
按逻辑顺下来,陆炤觉得自己很可能被蝙蝠公子抓了,除非是有人突然脑抽,本来不认识他,与他毫无瓜葛,却非要抓他。
陆炤现在脑瓜里就在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因为他没别的事情可做。
他现在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条木制物件中——疑似一具棺材。
他是在昏迷中被身下的那堆东西硌醒的。
醒来后,入目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叫人心里发毛。
他手脚并用,试探着摸遍这个物件内部,发现自己所处于近乎密闭的狭小空间——可他又还能正常呼吸,说明这玩意没被封死,他也没被埋进土里。
身下铺着厚厚一层圆溜溜的小珠子,陆炤有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好像一位躺在豌豆做成的床褥上的可怜王子。
嗯……豌豆王子?
他又开始发散思维,胡思乱想起来,因为在这里面,他除了脑内自娱自乐,真的没别的事能做。
忽然感觉这木箱大幅度晃**了一下,晃得他的心猛的一缩,惶恐不安。
先前小幅度的摇晃,他以为只是错觉。这下大的肯定是真实的了。
我不会被沉海了吧?
黑暗里的人很容易陷入悲观,心思单纯的人或许能乐观些,给自己发掘一点希冀。
陆炤虽然忐忑,却试图努力想点好的。
可能好消息是,我这棺材是木制的,所以正好运的漂在海面上。
不知道还能不能得救……
希望别突然来场暴风雨,海浪卷着卷着,我可能就要无了。
救命啊……花满楼……陆小凤……呜呜呜……
想点好的,想点好的,别绝望,努努力……
陆炤压制心中坠坠,又一次用别扭的姿势抵住上方可能是盖子的顶板,使劲一推。
依旧是纹丝不动。
陆炤无力地放下手,又开始发呆。
如果我这游戏角色的身体有技能就好了。
或许其实是有武学技能的,只是我不会运行内功,不会运用武学?
……如果我穿越的时候也能带个系统什么的就好了。
陆炤放空了一会儿大脑,忽然感觉哪里有变化。
哪里不一样了——
隐隐似乎有光!
不是错觉吧?
陆炤努力辨别那种微弱的光感自何处而来。
过了不知道具体多长时间,那缕微薄的光晕更明显了。
陆炤高兴坏了。
光,就代表希望!
忽然,又是一下大的震动,感觉十分明显。
咦?
好像和大海浪卷来的感觉不太一样?
这时,木箱外头竟然有响动。
是人的脚步声!
陆炤刚想敲击箱壁,顺便大喊,示意救命。
突然想到,这来人,不知敌友啊。
于是陆炤憋住了一切动静,全神贯注,听外头的声响。
错错落落的,是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他们来到他的箱子附近,呼吸声变得重了些,又远离,脚步变沉了……
这是在——
陆炤感觉自己所在的这个箱子也被抬了起来。
然后是轻轻的晃**——在搬动。
光线逐渐变亮。
陆炤的心也逐渐亮堂起来。
去哪里?
海浪声忽然变大,像是有潮水正一波一波拍在礁石上。咸腥的海风好似从那些透光的缝隙中钻进来。搬动他的两人脚步并不整齐,晃得他有些不舒服。
光线又忽然消失了。
海浪声像是突然隔了一层,大海似乎在远离。
经过一阵子不同幅度的各种晃**摇摆,木箱终于又被停放在某处。
陆炤这才后知后觉。
不是一开始就想到,很可能是蝙蝠公子抓走的他吗?
这一路应该就是他被关在棺材里被船运至蝙蝠岛了吧?
陆炤的心沉了下去。
蝙蝠公子——原随云。
那个反派可是很难应付的,几乎没有什么弱点,就连主角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若不是阴差阳错导致原随云最后翻车,只怕主角也要栽在他手里。
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置我。
陆炤紧张得环抱住自己健实的臂膀。
原随云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把我干掉,是不是没打算杀了我?还是他决定把我运来,然后亲自动手,灭了我这个胆敢“信口雌黄”之徒?
那些人逐渐退走,一枚脚步都未多作停留。
陆炤有些饿了,还有点渴。
于是他劝自己,大不了搞了自个儿,重新投胎,说不定也就穿回去了,他穿过来前那个瞬间可是啥事故也未遇到的,应该小命还在。
然后他就摆烂了,倒头就睡。
睡着就不会感到饥渴难耐了。
……
一道阴沉鬼魅的声音笑道:“在方才第一次拍卖中,我已卖出了方庄‘琳琅阁’的所在,凤阳穗禾居的机关密道布置,以及鲛人岛已被灭门的消息和最后一批鲛人岛库藏积攒的宝珠。我希望这些货物全都能令买主满意。”
陆炤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抬手一摸,还在棺材里。
“接下来的货物是人,”这应该就是蝙蝠公子伪装的声音,“希望也能让买主满意。”
“第一个人,不知诸位近来可曾听说那南疆五毒教。”
“你这有卖五毒三蛊?”有人登时沉不住气。
“并非,我只是卖一个来自五毒教的苗女,且她在教中地位不低,乃是内定下一任教主,此事五毒教内人人皆知,买主自可轻易前往确认。”
“至于可有传闻中那等神妙的蛊物……这就要看买主的手段了。”那轻描淡写的声音里满溢着明显的恶意。
“起价,十万两。”
场内安静了一瞬,争先恐后的贪婪报价声起此彼伏。
最后以三百一十六万零四千成交。
“第二个人——”那道声音逐渐靠近陆炤。
突然“嘭”一声巨响凭空响起。
接着是错落纷纷的拔刀拔剑声。
破空一道风声,陆炤头顶处的棺材被击碎了一角,吓得陆炤努力试图把自己紧紧缩到棺材另一头去。
一声呼喝,接许多陶器被砸破的声音,接肆意漫延的酒气,再接“蓬”的一声。
火星一闪,再一闪!
突然闪出了一片耀眼的火光!
整个洞窟都已被照亮!
在蝙蝠岛上,绝不许有一线光,无论任何人,都绝不允许带任何一种可以引火的东西上岸。
竟不知,这火种是怎么偷渡进来的。
陆炤试探着从棺材缺口处扫一眼外头。
一张巨大的虎皮交椅,就放在第三层石台的中央。蝙蝠公子不在上面。
原随云正坐在那群衣着华丽、气派十足的买家客人们中间,神态自若,仿佛他与蝙蝠公子毫不相干一般。
沸腾的酒火燃烧蔓延,甚至有几个倒霉蛋被火焰撩到衣服上,哀嚎着就地打滚求救,却无人理会。
一个衣着华丽、显得贵气的年轻人提着一柄剑自一伙人中出来,那柄剑剑身狭长,形式古雅,在剑主人手中好似天作神兵,挑得另一伙黑衣人毫无还手之力。
站在石台边上的人,应该是蝙蝠公子的得力下属丁枫,他出面厉声质问来者何人,来者何意。
那年轻人却根本不理他,更别说回他的话了,嚣张得长剑一扫,逼退数个黑衣人,剑光直冲原随云而去。
这下原随云是不可能再装得置身事外了,长袖挥动,掌风劈出,迎接挑事者的来袭。
几下应对过后,那年轻人脸上的兴味愈发浓重,手上的剑也愈来愈快,角度更是愈来愈刁钻,他舔舔唇:“原随云,你这蝙蝠岛不错,以后就是我宫九的了!”
原随云面沉如水,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势力,竟敢来搞他。
陆炤扒着棺材口子,满心吐槽。
宫九一个南海的势力,居然跑来东海黑吃黑。
陆炤眼尖,瞧见隔壁还有一个棺材,那棺材顶上的盖子轻轻滑开了一道口子。
嗯?原来这棺材盖子是得滑开的?
那口子里探出一只略微有点眼熟的手,把一只蝎子悄无声息地放在地上,然后那只腕上还套着银圈银饰的手就收了回去。
蓝凤凰?
原来被抓的苗女是她!
眼看洞窟内一片混乱,陆炤决定与蓝凤凰汇合,共同商议看能不能合力逃出去。
这就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陆炤死死盯着场内混乱的局面,绷紧神经与身体肌肉,等待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