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一词作为生命政治学术语最早出现于阿甘本的《神圣人:至高权力与**生命》一书。通过这一概念,阿甘本诠释出权力与生命之间的紧密关联,并由此开启了其生命政治学批判。一方面,就权力概念来说,阿甘本所意指的是至高权力,即至高统治者。他们剥夺了人的政治权利,从而生产出自身的对立面——**生命,并且正是在直接操纵、决断**生命之生死的意义上彰显了自身的存在。另一方面,就生命概念来说,阿甘本以古希腊人对生命的理解为基础,将其区分为zoē与bios。前者是生物学意义上活着的自然生命,后者是人之为人的政治生命,一种有质量的生活。当至高统治者剥夺了人的政治外衣,政治生命就降格为自然生命,并最终沦为**生命。在《神圣人:至高权力与**生命》一书的开篇中,阿甘本指出了**生命的特点:“本书的主角,就是**生命,即神圣人的生命,这些人可以被杀死,但不会被祭祀。”①也就是说,**生命遭受着政治与宗教双重排斥:“既被排除在人间法之外,又被排除在神法之外,既被排除在俗世之领域外,又被排除在宗教之领域外。”②**生命直接暴露在来自至高权力的暴力面前,这一暴力可以随时判决他们的生死而不受任何惩罚。
阿甘本把对权力概念与生命概念之间的复杂关系的阐述建立在至高统治者与**生命的架构之上,揭露了至高统治者剥夺**生命之权利、决断**生命之生死所导致的毁灭性结果。当我们沿着阿甘本的思路,把这种权力关系投射到资本家与无产阶级之间的关系上时,就可以从生命政治的视域出发更好地揭露出无产阶级的生存处境。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货币占有者作为资本家,昂首前行;劳动力占有者作为他的工人,尾随于后。一个笑容满面,雄心勃勃;一个战战兢兢,畏缩不前,像在市场上出卖了自己的皮一样,只有一个前途——让人家来鞣。”③“只有一个前途”意味着工人别无选择,“让人家来鞣”则意味着资本家对工人绝对的奴役和支配。如果说资本家是阿甘本语境中的“至高统治者”,那么无产阶级则等同于“**生命”。表面上看来,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自由的等价交换意义上经济关系,而实质上则形成了一种奴役性的政治关系。劳动力成为商品的生命政治后果就是资本家拥有了对工人的支配权,并且这种支配权最终发展为一种统治权。在资本统治权这种貌似公平并且隐而不现的文明暴力之下,无产阶级被有效地规训在资本主义的生产体系之中,逐渐成为被消解掉革命意识的驯顺主体。无产阶级的生命基质被剥削、被物化和被废弃,最终沦落为彻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