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巧?”
荣妃瞥了好几眼喜鹊登梅点翠簪, 又朝僖贵人看了过去,很是惊讶。
赫舍里庶妃捂着嘴道:“也不是很巧,当年臣妾与僖贵人先后入宫, 又同住储秀宫, 这支点翠簪子便是臣妾送给僖贵人的礼物, 所以臣妾记得清楚,不会有错的。”
她眼神中带着嘲讽,僖贵人只觉得浑身发冷的同时又难堪至极。
这喜鹊登梅点翠簪本不是什么好意头的东西,不过是赫舍里庶妃拿来讽刺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玩意儿罢了。可它珍贵就珍贵在这簪子用的是点翠的工艺, 自己虽然也出身赫舍里氏, 但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点翠这样的好东西只听说过, 看见过,自己是没有的。
故而当年她即便知道赫舍里庶妃送来的这支簪子不怀好意,她还是收下了,哪怕不戴, 也特意放在自己梳妆台的最上层,时不时拿出来过过眼瘾瞧一瞧。
直到这两年, 她封了嫔位, 有了正经的位份,手中的珍贵首饰多了, 才渐渐的不再把这点翠簪子放在眼里。
谁知她怎么也没想到, 一支她已经许久不曾记起的簪子, 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僖贵人越想,心中越是害怕, 这支簪子此刻出现在这里代表了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 要是一个不好,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死就要她来担了。
想到这儿,僖贵人慌张跪下解释:“皇上,这支簪子是婢妾的,可是它早就丢了,婢妾也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赫舍里庶妃眉梢一挑:“丢了?这可真是个极好的借口。不过僖贵人既然说丢了,那又是何时丢的?僖贵人可曾将这丢了的簪子登记造册?这些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然仅凭你一张嘴,不能够服众不说,还累的昭嫔白白担了这谋害嫔妃的罪名,昭嫔岂非冤枉?”
“这……这……”
僖贵人结结巴巴,急出了一头冷汗,她都不知道簪子是何时丢的,又怎会命人登记?
然而僖贵人这一表现就被康熙认为是心虚了,他抬头看了眼月上中天的夜色,心中早就没了耐性,只冷冷扫了僖贵人一眼:“是你收买的景仁宫宫女,想要栽赃陷害昭嫔?”
“不,不是,真的不是婢妾,皇上您相信婢妾,婢妾虽然性子张扬跋扈了些,但是婢妾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婢妾怎么会如此心狠,命人害了博尔济吉特庶妃,又为何要栽赃昭嫔啊。”
僖贵人脑子一热,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这个罪名,所以抱着康熙的脚哭喊的那叫一个凄惨哀婉,明艳的容貌在此时也略有颓色。
赫舍里庶妃冷冷一笑:“僖贵人你哪儿来的脸说这话?你说你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那储秀宫里不少宫女的脸又是怎么毁的?还不是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她们出气,用簪子划的?至于你为何要陷害昭嫔……这我就更有话要说了。”
她不慌不忙的朝康熙福身,一脸认真的解释:“皇上,臣妾与僖贵人同住一宫,素日僖贵人有个什么动静,臣妾就算不愿听,也不得不听进耳朵里。旁的且不说,只说从去年昭嫔入宫后,僖贵人恩宠不比从前,便觉得是昭嫔夺了她的恩宠,就曾因此不止一次的在储秀宫中骂过昭嫔,其言语歹毒,不堪入耳,臣妾简直闻所未闻。若说僖贵人会因为嫉恨昭嫔而做出此等罪孽深重之事,臣妾是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的。”
被赫舍里庶妃几句话掀了老底,僖贵人脸色涨的发紫,扭过身子就想朝赫舍里庶妃扑过去。
“贱人,你竟敢污蔑我?”
赫舍里庶妃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叫僖贵人狼狈的扑了个空。
瞧着僖贵人这般反应,康熙不需再命人查探求证,就知赫舍里庶妃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曹玥早就知道赫舍里庶妃和僖贵人之间恩怨以深,但她却没想到今晚赫舍里庶妃也如此给力,一个人竟然就快把僖贵人给摁在泥里出不来了。
敛下眸中思绪,曹玥不去理会僖贵人,而是盯着此刻被众人忽略了的萱草逼问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说出自己是受谁指使吗?”
萱草自己脑子里也乱成一团乱麻,她捧着自己的头疯狂的摇了起来:“不,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谁在吩咐她做事,甚至她连给她簪子的人的真实样貌都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就凭着那人拿过来的一个妹妹的荷包,自己就信了他,照着他的话做事。
僖贵人见状,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若狂:“皇上您看,这贱婢自己都说了不是婢妾指使的,婢妾真的没有做过。”
康熙的眉心皱成了个川字,对僖贵人的话充耳不闻,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僖贵人毫无力气再为自己辩解求饶时,康熙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叫僖贵人如临深渊:“僖贵人赫舍里氏,心思歹毒,谋害嫔妃,即日起废去封号,贬为庶人,赐白绫。”
语罢,康熙重新走回太皇太后身旁,微微欠身请示:“皇玛嬷,孙儿如此处置,可还合您心意?”
太皇太后疲惫的抬了抬手:“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那就这样吧,哀家累了。”
康熙忙伸手把太皇太后扶起来:“时候不早了,孙儿送您回宫歇息。”
康熙和太皇太后一走,因博尔济吉特庶妃一事延伸出来的闹剧到这里也就落下了帷幕。
皇贵妃没想到明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到头来竟然是僖贵人背了这个罪名,昭嫔毫发无伤。
她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下心里的不甘,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开。
钮钴禄贵妃闭了闭眼,走到曹玥跟前,轻言细语的安慰:“今日之事,昭嫔妹妹你也受了惊,回去后叫奴才给你煮碗安神汤服下,早些休息吧。”
曹玥低头应是:“多谢贵妃娘娘关怀,臣妾告退。”
钮钴禄贵妃瞧着曹玥迈着步子离开,自己也打算离开时,嫔妃中又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她打眼看去,竟是万琉哈庶妃晕了过去……
慈宁宫,康熙将太皇太后安置在床榻上,看着太皇太后阖上眸子后,才起身离开,离开前还吩咐苏茉儿明日传太医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
苏茉儿恭敬送走康熙,再回到寝殿时,太皇太后已然睁开了眸子,眼睛里没有半点方才的疲惫。
“哀家小瞧昭嫔了,那么周密的计划竟然都会出了岔子,最终叫僖贵人背了黑锅。”
苏茉儿上前坐在脚踏上,低声道:“您的意思是,昭嫔提前知道了咱们的计划,将计就计?”
太皇太后摇头:“不一定是她,也有可能是别人。可不论是谁,今晚昭嫔安然无恙也就罢了,乌日娜却魂归长生天……”
太皇太后说着,心里就是一痛:“早知如此,哀家又何必要拿乌日娜冒险?”
若非今晚的事情中泰半是她的手笔,她不敢也不能叫皇帝彻查下去,又怎会如此草草收场?
对于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死,苏茉儿也不是不心疼的,只是比起心疼博尔济吉特庶妃,她更心疼太皇太后,见不得太皇太后自责:“事已至此,就算后悔也无益了。庶妃福薄,受不得您为她万般筹谋,这都是命。”
“是啊,都是命。”
太皇太后咬着后槽牙,说出这话的时候口中格外苦涩:“苏茉儿,今晚那个贱婢,送去慎刑司后,一定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她下手没个轻重,害死了乌日娜,那她也别想死的痛快。
“奴婢明白。”
苏茉儿知道,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死,太皇太后心里总是有个结,也有无处发泄的怒火,只是这怒火轻易不得发,用得找人承受才是,否则会伤了太皇太后的身。
今日刺激过重,太皇太后的心神到底受损,只强撑着精神了一会儿功夫,就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
苏茉儿忙伺候着太皇太后歇下,又点了些安神香,这才退了出去,命人守着寝殿,自己回了房中休息。
翌日一大早,六宫嫔妃刚到承乾宫时,乾清宫里就传来了两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是追封博尔济吉特庶妃为宣妃,以贵妃例举办丧仪。
第二道旨意便是命皇贵妃主持宣妃丧仪的一切事宜。
这也算是变着法儿的叫钮钴禄贵妃手里的宫权重新交回到皇贵妃手里。
皇贵妃自然高兴,钮钴禄贵妃也不见得就不高兴:“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臣妾待会儿回去后就命人把凤印和中宫笺表送回承乾宫。”
在她掌管后宫的这段时间里,后宫几次三番的不平静,不止太皇太后对她有意见,就连皇上都不见得对她没有丝毫不满,此时的宫权对她来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更好。
皇贵妃虽然对钮钴禄贵妃的爽快感到意外,但能不扯皮,皇贵妃还是很满意的。
又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昨晚熬了大半夜,此刻都不见皇贵妃的脸上有多疲惫:“宣妃丧仪是按照贵妃规格,故而自今日起,内务府在景阳宫设灵堂后,凡是贵妃以下位份的嫔妃,都需到场为宣妃守灵,不可怠慢。”
“是。”
宜妃没出月子,自是不用去,也不必担心丢面子。惠妃谨妃和荣妃三人就老大不乐意了,可她们同样不敢有意见,只能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