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横了安顺一眼:“晕倒便晕倒吧, 凭她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值得你特意说说?”
因为佟嫔当初为了侍寝时做下的下作事,康熙对佟嫔很是不待见, 但因为佟佳氏一族的面子, 康熙还得时不时的去宠幸一下佟嫔, 所以佟嫔的位置在后宫里很是特殊。
宫里的人也都是见风使舵,康熙如此态度,他们看的分明,对佟嫔的态度也就很是微妙, 不说有多克扣佟嫔, 但也决不会讨好,不过平平而已, 连敏嫔都比不过。
佟嫔不甘于现状,可也无可奈何。
安顺嗐了一声,低声道:“这不是佟嫔知晓皇上在景仁宫,故意让人来的么。也亏的梁公公去了毓庆宫办差, 是魏珠公公伺候皇上,不然那承乾宫的宫女少不得得到皇上和娘娘面前去替佟嫔哭诉一二。”
梁九功那人是圆滑, 还很贪财, 但有一点值得他学习,那就是忠心, 无论任何事, 梁九功都不会隐瞒皇上。
魏珠便不同了, 最起码和梁九功比起来,魏珠在有些事情上, 还是能给景仁宫行一些方便的。
安凝自然知晓梁九功和魏珠的区别,也没说什么, 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安顺闲聊了起来。
只是没聊两句,殿门突然被人从内打开,紧跟着康熙就大步踏了出去,行动间微风阵阵,衣角翻飞。
安凝和安顺来不及惊讶,跪地送走了康熙后,安凝转身就进了正殿:“娘娘,皇上怎么走了?”
曹玥看着棋盘上黑白两方旗鼓相当的棋局,轻浅一笑:“棋都下完了,皇上不走,难不成还要留宿吗?”
安凝一噎,想说皇上留宿不是正常的吗?然而话到嘴边,看着曹玥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到底是把话给咽了回去:“您不高兴,是因为方才皇上对您的怀疑?”
曹玥垂眸盯着自个儿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被人怀疑,着实不是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儿。”
尤其还是被一个疑心重的帝王怀疑。
毓庆宫那里,是有她的人没错,但她做事一向谨慎,若是无大事发生,她轻易是不会动那些人的。
这次康熙把毓庆宫的奴才几乎全给换了个遍,她也没有自个儿的钉子被人给拔了的不悦,只还是疑惑,康熙对于太子,究竟是什么态度。
从前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觉得太子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不可动摇,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曹玥修长干净的指尖捏着一枚棋子把玩,漫不经心道:“安凝,你觉得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安凝的脑子险些没跟上。
安凝歪头想了想,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奴婢能感受的到,太子殿下待下宽容,温文尔雅,比之大阿哥的豪放不羁,似乎更得人心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想:“奴婢还偶然撞见过一次宫女勾引太子殿下的情形呢。不过想想也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又如此年轻俊郎,不怪那些宫女想一步登天,翻身做主子。”
曹玥原是含笑听着安凝的话,直到安凝说到太子年轻时,她的瞳孔猛然一缩,脑海中一片清明。
是了,年轻。
如今是康熙三十二年,仔细算起来,康熙已经年过不惑,而太子正值年少。
一个日渐老去的帝王,日日看着被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储君意气风发,又怎能不心生忌惮?
为帝王者,就没有一个是没有疑心病的,他们往往都喜欢未雨绸缪。
想明白后,曹玥的笑真切了几分:“去把十三阿哥叫来,本宫有事交代。”
十三阿哥就住在偏殿,很快就过来了,安凝守在外面,也不知母子两人说了什么,总之十三阿哥再出来时,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沉。
佟嫔晕倒的事,安凝瞅着空隙还是同曹玥说了,只不过曹玥没有在意,也不值得她在意。
因为第二日,钟粹宫就陆陆续续的开始出状况。
不是钟粹宫的冰被荣妃给抢了去,就是内务府分给钟粹宫的月例银子缺斤少两,再不然就是供给钟粹宫的笔墨纸砚,都是一些残次品,寻常百姓人家读书才会用的。
钟粹宫的状况倒还是小事,最要紧的却是大阿哥那里,在朝堂上办的几件差事同样缕缕出错,哪怕有纳兰明珠在背后转圜,可依旧被康熙斥责,甚至到了最后,大阿哥竟闲赋在家,无所事事了。
一连串的变故让怀相本就不好的大福晋忧心不已,大半个月后,同样是在一天夜里,大福晋小产了。
快五个月的肚子,小产出来的孩子早已经能分辨出男女,而大福晋小产的这个孩子,正是她和大阿哥惠妃盼了多少年的阿哥。
大福晋当时得知消息后,大受打击,下一瞬就见了大红,人事不知。
等醒来后,就被太医告知了日后再也不能生育的噩耗。
曹玥挥退前来禀报消息的奴才,吩咐安凝:“大福晋此番小产伤了身子,你去库房里寻一些上好的药材补品,命安顺送往大阿哥府邸。”
安凝领命退下,前来请安的李佳侧福晋便恭维了句:“贵妃娘娘心善,对大福晋如此看顾。”
曹玥看着她笑道:“不是本宫看顾大福晋,而是眼下惠妃被禁足,许多事情顾及不到,本宫又掌管宫务,有些事情自然要多考虑一些。不过像这样让本宫费心的日子也不多了,本宫已经同皇上说了,待太子福晋嫁入东宫后,本宫便会把宫务连同凤印一同交给太子福晋,本宫也能清闲下来,好好儿的赏花品茶了。”
说这话时,曹玥的眼神不曾从李佳侧福晋的脸上离开半分。
李佳侧福晋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双手轻轻交叠着放在小腹上,听曹玥说完,脸上的笑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本就因为太子福晋即将要嫁入东宫要压她一头而忌惮太子福晋,所以才会在自己身子甫一养好,就来景仁宫请安,为的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好扒上昭贵妃,日后有昭贵妃给她撑腰,再加上这个孩子,自己也有底气和太子福晋叫板。
可她还未来得及表明心思,昭贵妃却说她打算把宫权交给太子福晋?
这怎么可以!!!
要是太子福晋真的得了宫权,她一开始就会被太子福晋死死压着,这辈子再想翻身就难了。
李佳侧福晋心里慌乱了几许,勉强笑道:“贵妃娘娘,妾身说句不该说的话,自孝懿仁皇后之后,皇上一直未曾册立新后,您与温贵妃便是后宫位份最高的,您又深得圣宠,掌管宫权多年,在您的统领下,后宫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而太子福晋身份是尊贵了些,可到底还年轻,没有经过什么事儿,若是真的掌管了宫权,届时若是犯了糊涂,受人挑唆,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儿,您岂不是堵心难受的慌?”
后宫大权,在谁手里都好,就是不能在瓜尔佳氏手中。
曹玥笑意不变:“这倒是无妨,谁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本宫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不懂,后来见得多了,经历的多了,便也就熟悉了。若是太子福晋不懂,大可以向本宫请教,本宫身为长辈,自然会不吝赐教的。”
李佳侧福晋的神情彻底僵硬,连笑都快挤不出来了:“娘娘……”
她此前只听人说昭贵妃刚入宫那两年,脾气古怪的紧,却是从未领会过。
如今难得打了交道,也终于明白了这句古怪到底有多古怪。
宫里的女人,谁会嫌凤印和权力烫手?一旦谁得了此等殊荣,恨不得抓在手里不放。
昭贵妃倒好,竟主动把原本是自己的好处往外让,她莫不是脑子有病?
曹玥可不知道李佳侧福晋正在心里腹诽她有病,她将李佳侧福晋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玩味道:“侧福晋可是身子不适,神情怎的如此恍惚?”
李佳侧福晋回过神,忙顺着曹玥给的台阶下:“许是妾身身子才好的缘故,妾身是有些精神不济,累的娘娘替妾身忧心了。”
“是本宫的不是,明知你身子才好,却同你说这些繁杂的事儿。你既然不舒服,那就先回去歇着吧,回头本宫会叫太医去毓庆宫给你请脉。”
三言两语的,曹玥就下了逐客令。
“多谢贵妃娘娘,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李佳侧福晋心里头乱的紧,又没有对策,把不得赶紧离开,好回去仔细思量,于是就扶着宫女的手回去了。
李佳侧福晋离开后,安凝给曹玥换了一盏茶:“那李佳侧福晋分明是来寻求娘娘庇护的,可您怎的用宫权一事吓唬她呢?”
旁人不知道,她可再清楚不过了,这宫权,曹玥压根儿就没打算真的送出去。
曹玥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唇:“不这样,李佳侧福晋日后必然会纠缠不休,本宫可不愿和毓庆宫的人有太多牵扯。”
她只提了一句关于毓庆宫的事儿,就引得康熙怀疑,若是真的和李佳侧福晋走的近了,来日毓庆宫的妻妾争斗中,一旦发生和李佳侧福晋有关的事,康熙都免不了会怀疑到她身上。
而且李佳侧福晋也是个心眼子多的人,不然她今儿就不会来景仁宫,大福晋也就不会小产。
众人皆道大福晋小产是意外,可这紫禁城里,哪儿有那么多的意外。
想起前日去乾清宫,无意间在御案上看到密折上上奏的关于大福晋小产一事的内容,曹玥就对李佳侧福晋心生警惕。
李佳氏,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