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惠妃刚一开口, 初雪就吓了一大跳,阻止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待反应过来后,惠妃难看的脸色几乎要吃人, 初雪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降低了声音:“娘娘, 咱们不宜在此时轻举妄动,要是咱们真的动手了结了白汋,那才是不打自招,还很容易被人盯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难道本宫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惠妃气的一把扫落妆台上的首饰和脂粉香粉, 寝殿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各种香气混杂的味道,很是刺鼻。
珐琅盒子砸在初雪的脚上, 初雪神色隐忍,也不敢躲,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初雪咬着唇道:“奴婢倒是有一法子, 只是娘娘您要受些罪了。”
惠妃忍着怒火,不耐道:“说!”
“娘娘, 白汋的身份在皇上面前不会是什么秘密, 不需白汋交代,皇上怕是已经查到了。所以奴婢的意思是, 娘娘需要先发制人, 在皇上下朝后就跪在乾清宫外脱簪请罪……”
“啪———”
惠妃抬手, 一巴掌甩到了初雪的脸上:“你在浑说什么?让本宫去脱簪请罪?那本宫岂不是不打自招?”
方才她思绪混乱,没想起来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现在却是直觉自己被人给害了,白汋那个贱婢, 怕是早已背主。
初雪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一巴掌,别提多委屈了,可身为奴才,这些委屈也是她该受的。
将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初雪跪在地上小声道:“娘娘恕罪,都是奴婢言语不清,造成了误会。奴婢的意思是,您去脱簪请罪,并非认下李佳侧福晋这件事是您所为,而是承认白汋是您的人,顺便……”
惠妃听的眼睛一亮,等初雪把话说完,心情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焦躁了:“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宫上妆?”
既是脱簪请罪,气色自然得苍白一些才好。
“是。”
乾清宫,惠妃带着初雪跪在正殿外的台阶下,一身素白衣裳,头发披散,面色苍白。
梁九功哎吆吆的叫着就要扶惠妃起来:“惠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呦。”
惠妃拂开梁九功伸向她的手,倔强道:“还要烦请梁公公替本宫通禀一声,本宫做错了事,特意来脱簪请罪,还请皇上责罚。”
梁九功没忍住跺了下脚:“杂家的惠妃娘娘呦,皇上今儿个心情正不好呢,您就别裹乱了,什么脱簪请罪,您若是要奴才替您通传,您总是要告诉奴才因为什么吧?”
他还有事,正急着要去慎刑司拿昨晚从毓庆宫揪出来的那个暗害李佳侧福晋的贱婢的口供呢。
惠妃似很是为难,咬着下唇半晌,低声道:“梁公公,本宫今日一早醒来才得知,昨晚被皇上送入慎刑司的那个贱婢,与本宫有些牵连。”
话落,梁九功还要再说的话,被惠妃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梁九功心一沉,脸上笑意也消失了:“惠妃娘娘您说什么?”
惠妃却不肯再开口,只一口咬着要梁九功进去通报。
梁九功沉沉的看了惠妃两眼,转身进去:“您且等着,奴才这就去。”
正殿,康熙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你不是去慎刑司了么?”
梁九功慌忙的弯腰解释道:“回皇上,奴才没去成,惠妃娘娘跪在殿外脱簪请罪,说是昨夜被您送进慎刑司的那个宫女与惠妃娘娘有牵连,惠妃娘娘得知后,特意赶过来求您宽恕……”
“与惠妃有牵连?”
康熙从一堆折子里抬头,就见梁九功在无声的点头,他黝黑的眸子里毫无情绪的看着梁九功:“让惠妃进来吧。”
“嗻。”
梁九功再次出来请惠妃进去,惠妃扶着初雪的手臂站起身时,心下松了口气,皇上肯让她进去,肯听她解释,那一切就还不算晚。
半个时辰后,曹玥刚用过早膳,乾清宫就派了小太监来请。
曹玥漱了口,抬眸看向乾清宫传话的小太监:“皇上让本宫去乾清宫,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太监摇了摇头:“回贵妃娘娘,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惠妃娘娘进乾清宫不久,梁公公就分别命奴才们来后宫请各位娘娘前去乾清宫,想来是与惠妃娘娘有些关系的。”
也就曹玥问了,小太监才会据实以告,换了旁人问这话,小太监只会闭口不言,半个字都不会吐露的。
“除了贵妃娘娘您,梁公公还命人请了温贵妃,荣妃,宜妃和平妃几位娘娘。”
曹玥挑了挑眉:“连平妃也去了?”
平妃这几年可是宫里的隐形人,或者说是康熙手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一般像是这样的场合,是从来没有平妃的份儿的。
小太监恭谨低头:“是,梁公公是这样吩咐的。”
而梁九功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
问了能问的问题,曹玥心里有了数,也没耽搁,直接随着小太监去了乾清宫,彼时温贵妃已经到了。
曹玥扫了眼跪在殿中央的惠妃,越过她走到她前面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因为康熙心情不好,并未像往常一样扶起曹玥,也没有温声叫起,只淡淡的手掌上扬,示意曹玥起身。
曹玥也不在意,又与温贵妃见了平礼后,就静静的待在一旁,等着人到齐。
一刻钟后,荣妃,宜妃和平妃先后而来,一通见礼后,康熙骨指敲了敲面前的御案,重新看向惠妃:“人都到齐了,惠妃,你把你同朕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惠妃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她同皇上说了那件事,过后皇上同她们清算,只要她们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告的状,自己就能装傻否认,她们也拿她没办法。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会让她当着她们的面儿,再把话重新说一遍。
她要是说了,在场所有人势必会被她得罪死了,可要是不说,单凭眼下白汋这件事,她在皇上这儿就过不去,更别提以后了。
权衡再三,惠妃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句道:“是,臣妾要状告温贵妃等人,在毓庆宫中安插人手,监视储君,其心不明。”
随着惠妃声音落地,荣妃眉毛就竖了起来,声音尖锐:“惠妃,你在浑说什么?”
最难说最犹豫的话都说出了口,惠妃也就没了顾忌:“本宫是不是浑说,荣妃你心里应该清楚才是。若是本宫冤枉了你,你不扑上来撕扯本宫就是好的了,怎会心虚的质问本宫?”
“你……”
荣妃的心思被惠妃戳中,气的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无他,只因自己确实心虚。
宜妃眸中寒光闪过,红唇微扬,气场就如她这个人一般张扬:“惠妃姐姐,你说的事情非同小可,不论是谁,都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名。所以既然你这样信誓旦旦,那就请惠妃姐姐拿出证据来,否则你空口白牙,凭空捏造的冤枉本宫,本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温贵妃神情未变,连话也没说,显然是认同宜妃的话的。
曹玥同样淡定,甚至还有闲心去观察自己手中团扇上刺绣的纹理和针法。
惠妃敢说出来,那就是有一定的证据的。
因此,惠妃想也不想的念出几个人名来:“这几人分别是温贵妃,宜妃,荣妃和平妃安插在毓庆宫的人手,平日里没少给你们传递毓庆宫的消息。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命梁九功将他们送去慎刑司,严刑拷打一番,自然就会招供。”
曹玥听完,诧异的挑眉:“怎么不曾听惠妃提及本宫在毓庆宫安插的人手呢?”
只凭她站在这里,她就知道,在她们没来之前,惠妃也没少说她的“好话”。
可她人都来了,惠妃却不曾提及,总不会是怕得罪了她吧?
当然不是,不是惠妃不想说,而是惠妃压根儿就不知道曹玥有没有在毓庆宫安插人手,但她想着,宫里高位嫔妃都做了的事,没道理曹玥会不沾手。
所以惠妃连多想都没有,直接就把曹玥也给拉下水了。
惠妃理直气壮道:“昭贵妃手握凤印,执掌六宫大权,想在毓庆宫里安插人手,自然方便隐秘,臣妾未能探查的到。”
曹玥气笑了:“那也就是说,惠妃你无凭无据,仅凭着自己的臆想,就来指控本宫?”
惠妃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吧?
惠妃没顾及那么多,她只一心想着,将皇上最宠爱的人给拖下水,同样的罪名,若是皇上想护着昭贵妃,那就必须得一视同仁,否则不能服众。
仗着这样的心思,惠妃硬是缠上了曹玥:“怎就是臣妾臆想了?昭贵妃只手遮天,臣妾不及有什么好稀奇的。昭贵妃敢拍着自己的良心,用你后半辈子的荣宠发誓,你真就不曾命人给你传递过毓庆宫的消息?”
惠妃一边说着,还一边偷换了概念。
让人给她传递毓庆宫的消息,与在毓庆宫安插人手,那是两回事,偏偏在惠妃的口中,硬是把这两回事混为一谈。
惠妃如此咄咄逼人,令康熙很是不悦:“惠妃,注意你的态度,昭贵妃到底位高于你。”
惠妃并未因康熙袒护曹玥而心有不虞,反而心里一喜,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臣妾知错,只是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也经得起您命人查探。白汋是与臣妾有牵连,那是因为她入宫前曾受过纳喇氏的恩惠,除此以外,臣妾再也不曾和她有过什么交集,李佳侧福晋见红一事,也着实与臣妾无关,还请皇上明察秋毫,还臣妾一个清白。”
惠妃一通陈情后,深深地伏地磕了个头。
听到这儿,曹玥算是彻底明白了,惠妃为了把自己洗白,竟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为此不惜得罪了后宫所有高位,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脑子。
且不说李佳侧福晋见红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只说哪怕这件事真的是惠妃干的,康熙为了平衡前朝后宫,以及维护大阿哥的颜面,也会主动把这件事给捂下来,替惠妃遮掩过去的。
只可惜,当局者迷,惠妃没想到这一点。
走了这么一步蠢棋,惠妃已经回不了头了。
宜妃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设了这个局,就是为了把惠妃给坑进去,自然不愿看着惠妃安然无恙,不然如何报那日的嘲讽之仇?
“惠妃姐姐,本宫听了这么久,旁的没怎么听明白,倒是看清楚了一点,今日之事,好像都是惠妃姐姐你红唇白牙,肆意说出口的。无论是你指控本宫和其她几位姐妹的罪名,还是你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说出来的话,都只是你自己说的罢了。”
总之一句话,不论你说什么,没有证据,那就是胡诌。
荣妃连声附和:“就是就是,惠妃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行事还是这么不着调,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别到时候还连累了大阿哥。”
荣妃话里暗藏威胁,惠妃身子一僵,只觉得自己骨头缝都是冷的。
温贵妃注意到惠妃的异样,不疾不徐的开口:“荣妃说的是极,咱们都是有孩子的人,所以本宫也能理解惠妃你为了自证清白,胡思乱想之下想岔了,不过没关系,知道自己想岔了,及时改正过来就是了,大家都是多年的姐妹,不会因为你犯了这一点小错就揪着不放的。”
康熙慵懒的靠在龙椅上,看着底下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个个儿话里有话,唯独曹玥执着团扇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像一副美人图,令他无端觉得心静了不少。
“惠妃,你怎么说?”
惠妃颤抖着牙关,迫于众人的威胁以及自己内心的惧怕,终究是改了口:“回皇上的话,臣妾一时慌乱,说错了话,更是臣妾为了让您相信臣妾的清白,故而拖了众位姐妹下水,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受罚。”
她错的离谱,她只想着拖人下水,也不怕她们事后的报复,可她却忽略了大阿哥,也忽略了她们膝下的阿哥,若是她们联起手来对付她和大阿哥,那她和大阿哥又怎么会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康熙微微颔首:“如此,便罚你禁足三月,为李佳侧福晋腹中皇孙抄经祈福。”
话落,原本打算认命的惠妃依旧没忍住,惊惧的抬头:“皇上?”
禁足也就罢了,为李佳侧福晋抄经祈福,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李佳侧福晋的事情是她做的吗?
康熙冷冷一眼扫了过去,惠妃条件反射的低头,躲开康熙的目光。
罢了,左右她在这件事中也不干净,抄经就抄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