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挑眉, 语气情绪莫辩:“是么?朕瞧着你声音这般有力,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不不不,皇阿玛, 儿子有碍, 有碍的。”十三阿哥听的心惊肉跳, 生怕康熙手中的戒尺再落在他屁股上,连连摇头,就连语气都装模作样的虚弱了不少。
末了还不忘控诉康熙:“皇阿玛您下手可真狠,额娘都打过儿子了, 您还打, 没个十来日,儿子这伤肯定是养不好了。”
康熙随手把戒尺一丢, 转身坐在不远处的圆凳上,对十三阿哥的小心思嗤之以鼻:“就算要养伤,该上的课也一样不能落,下次朕拷问你时若是答不出来, 朕就让你再多养几日。”
言下之意,就是再打他一顿。
十三阿哥一个激灵, 忙把之前的小心思尽数收起, 讨好的笑道:“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会好好儿学, 不会让您失望的。”
“但愿如此。”康熙鼻音哼了一声, 拨弄着手上的十八子, 没有被十三阿哥牵着鼻子走,忘了一开始自己的问题:“说吧, 为何逃课?”
十三阿哥闻言,脸上的笑容微顿, 随即满不在乎的开口:“没什么,就是儿子觉得师傅讲的太枯燥了,不想听,就趁着用早膳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了。”
阿哥们读书,寅时正到上书房,有一个时辰的早读,早读后用过早膳,才是正式的授课时间。
康熙没有错过十三阿哥脸上的表情,眸中黝黑微微凝聚,沉声道:“说实话。”
十三阿哥别过脸,把脸埋在软枕里,声音闷闷的:“儿子说的就是实话。”
康熙当了三十几年的皇帝,对付这样的小屁孩儿,简直不必用什么手段。
见十三阿哥不愿意说,康熙也不追问,只叫了梁九功进来道:“去传朕旨意,上书房师傅玩忽职守,教导阿哥不利,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梁九功嗻了一声,就要退下,十三阿哥在这时猛地抬头大喊:“皇阿玛,这不关师傅的事,您不能罚师傅。”
康熙反问他:“为什么不能?朕命他教导阿哥,他就不能辜负朕的信任,如今他没有拦住你逃课,他就该受罚。”
十三阿哥眼眶一红,低低的哀求道:“皇阿玛,都是儿子的错,与师傅无关,您就不要罚师傅了,好不好?”
康熙不为所动:“他会受罚,是因为你的牵连,所以小十三,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后果。”
话虽是这么说,但康熙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一片赤诚之心,心中还是很欣慰的。
“不过你既然求了情,朕不罚他也不是不行,只是朕还是那句话,为何要逃课?”
小十三是顽皮,而非顽劣,无缘无故的,逃课这种事,他是不会做出来的。
十三阿哥小小的眉头似打结一般拧在一起,纠结了好半晌,犹豫道:“儿子说了,您就不罚师傅了吗?”
康熙点头:“朕金口玉言。”
说罢,康熙挥手命梁九功退下,静静的等着十三阿哥开口。
十三阿哥抿着唇,声音很轻,还带着些许委屈:“皇阿玛,儿子是不是很不懂事?”
康熙眸色一沉,语气依旧淡然平静:“为何会有此问?”
十三阿哥将下巴放在软枕上,双手背在身后摸着火辣辣的屁股,委屈极了:“今日儿子在上书房读书时,不小心打了瞌睡,八哥就提醒了儿子,儿子本来很是感激八哥,可是不知为何,八哥竟会同儿子说了那些话……”
“说了什么?”
十三阿哥反手抹了抹眼睛,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狡黠,语气哽咽:“八哥说,儿子不该仗着皇阿玛和额娘的宠爱,仗着自己的出身,就如此纨绔不堪。儿子觉得八哥说的不对,反驳了八哥,八哥却说儿子不敬兄长,有失教养……”
八阿哥一直都因为自己的出身自卑,自然也会因为嫉妒所有出身比他好的阿哥。
在众位阿哥中,八阿哥只比十二阿哥强那么一点儿,所以只能在十二阿哥面前显摆自己。其余人面前,以往八阿哥都是用温润如玉的面孔拉拢兄弟心的,谁知十三阿哥入学以后,之前还跟在他身后跑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就极少再跟他一起,反而常常下了学,跟十三阿哥一起招猫遛狗,满宫的玩儿。
这在八阿哥看来,就是十三阿哥用心思抢了本该跟随他的兄弟,所以八阿哥看十三阿哥就很不顺眼,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自然要好好儿在十三阿哥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地位,用自己兄长的身份训斥十三阿哥。
随着十三阿哥把原委一一道出,康熙脸色阴沉的可以滴水了:“你八哥真的这么说?”
十三阿哥吸了吸鼻子,重重的嗯了一声:“皇阿玛,儿子不赞同八哥的话,儿子是您和额娘的孩子,是您与额娘亲自教养的,哪里就有失教养了?况且儿子只是忍不住打了瞌睡罢了。因为八哥是兄长,儿子虽然不同意八哥的话,却也不好顶撞兄长,就只好从上书房溜了出来。”
康熙知道原委后,起身走到十三阿哥身边,伸手摸了摸十三阿哥光秃秃的脑袋,赞许道:“小十三做的很对,知道尊重兄长,可是小十三,不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能逃避,你还小,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告诉你额娘,也可以告诉朕,是万万不能自己偷偷一个人跑到那样危险的地方,知道吗?”
对待十三阿哥,康熙是真的一片慈父心肠,其中除了因为他的生母外,也有十三阿哥性子活泼,是一众儿子中最不怕他,只把他当阿玛对待的原因在里面。
十三阿哥感受着光秃秃头顶上的温度,嗯了一声:“儿子记住了。”
“行了,闹了一日,你早些休息,朕待会儿叫太医来给你上些药,身上的伤过两日就会好了。”
看着他下手不轻,但自己打的,自己心里有数,只是看着严重,伤了些许皮肉,并未伤到内里。
给十三阿哥拉了拉被子,康熙大步踏了出去,刚踏出门槛儿,便见曹玥眉眼间一片冰冷的站在偏殿外。
他走到曹玥身边,低声道:“你都听到了?”
曹玥微微颔首:“妾只当小十三顽劣,不喜读书,才逃课的,却不知里面竟有如此隐情,是妾失察。再者,八阿哥说的也不错,妾对小十三的教养,是不足了些……”
康熙生怕曹玥介怀,为此不高兴,忙转移话题:“哪里不足了,依朕看,再没有哪个阿哥像小十三一样被教养的这般好了。好了,夜色已深,朕陪你回去休息。”
说着,康熙揽着曹玥的腰身往正殿去。
翌日,曹玥去往偏殿给十三阿哥上药时,八阿哥被康熙罚跪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十三阿哥当即捂着嘴笑了起来,脸上尽是计谋得逞的笑意。
曹玥上药的动作不免重了些,疼的十三阿哥龇牙咧嘴的:“疼,额娘您轻点儿。”
曹玥哼道:“八阿哥怎么得罪你了,叫你宁愿挨顿打,也要这般算计他?”
十三阿哥纳闷儿道:“额娘您怎就这样肯定是儿子在算计八哥,而不是八哥确确实实说过这样的话?”
曹玥险些没翻白眼:“你是本宫生的,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本宫清楚的很。八阿哥那样的出身,平日行事谨小慎微,生怕自己有半点不完美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得罪人的话。”
就是背后嘀咕千万遍,人前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十三阿哥觉得没意思极了,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曹玥:“好吧,八哥确实不曾说过,可是八哥暗地里给儿子使绊子是真的。因为九哥十哥和儿子走的近,八哥在他们面前不知明里暗里说了儿子多少不好,要不是十哥憨厚,恐怕儿子还被蒙在鼓里。”
这也就罢了,昨儿下学回来的路上,还“偶然”听到八阿哥在和自己贴身太监义愤填膺的议论他呢,自己在他口中,简直成了十恶不赦。
他这个人,一贯的睚眦必报,之前不搭理八阿哥,任由八阿哥蹦跶,是因为他觉得八阿哥是跳梁小丑,无视也就罢了。可他却没想到,跳梁小丑也是会恶心人的。
索性就新账旧账一起算,被皇阿玛亲自罚跪,八阿哥那样好面子又自卑的人,心里得难过好一阵子了吧?
对于阿哥们之间的关系,曹玥从不会因为她和哪个嫔妃不对劲,就阻止十三阿哥与谁相交。
十三阿哥年纪是小,但她相信他心中自有成算。
“你就不担心你皇阿玛不信你的话,命人去查?”
十三阿哥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额娘放心,这件事没有纰漏的。”
早读那会儿,八阿哥同他说话,虽然有人看着他们,但读书声不小,八阿哥和他说话声音又低,他们听不到具体内容,只能看到他神情的变化,那时他就存了算计八阿哥的心思,表情自然到位,就算皇阿玛去查,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
再者说了,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心底的那一点点怀疑,就足够让人多年来辛苦塑造的形象在皇阿玛心底瞬间崩塌。
曹玥点了点十三阿哥的额头:“这次就算了,下一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招数可不许再用了。好在你皇阿玛是收着力道的,否则你现在怕是都起了高热。”
十三阿哥的表情一言难尽,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法子,在自己额娘口中竟成了蠢?
这边母子俩之间的气氛和乐融融,钟粹宫配殿,卫贵人却因八阿哥被罚跪一事,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