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罗又坐在一起了。在热闹的演艺吧里看着T型台上歌者舞者热闹的演出,我和他显得格外冷静。

节目的间隙,我冲他笑了一笑,说:“你上次走的样子,仿佛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他看着我,说不上话来。

“那一刻,你想的是什么?”

罗的身子向我贴近,耳语般吐出一句话:“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的心猛的**起来,端起酒杯,狠命地啜着,像是要啜出他话里所有的水分!

我不相信他能给我爱情。虽然我想这个想得要命!

就像我给他的电邮里写的那样:你不要爱,我不要承诺;你拿不出感情,我给不了结局——当初我为着这句话得意,因为说明了我们有着同样的冷漠像城市里酷女孩银白色的嘴唇。但是,shit,现在我才看出这话的毛病——是他不要爱,而我却想给他爱;纵使我不要什么长长久久的结局,却逃脱不了要掏出爱情。

这个游戏不公平!因为我身上系着那颗叫爱的沉甸甸的东西坐上了跷跷板,所以,他扬得很高,我坠得很低。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纤长光洁,像干净的荷兰鼠,温和地卧在我手背上。忽然他将我的手拉起,我妩媚的笑容和无名指上钻石冰冷的闪光一起进入他的眼里。他狐疑地看着我,我将嘴撅起,在空中给他一个吻,说:“对,宝贝,我要结婚了!”

他的表情很复杂,我开心地倒满酒,应该也在他心里倒满了浓浓的失落吧。

“宝贝,反正你又不会向我求婚!”我说,将手抽回,用纸巾擦拭着那颗小小的石头,边偷窥着他的反应。他哈哈大笑起来,手伸了过来捏住我的下巴,将我拉近他,在我嘴上吻了一口,说:“你真是个总给人惊喜的妖精!我真喜欢你!你做得对极了,不过,中奖的是哪个幸运的傻瓜?”

我冷眼瞧他,说:“我要去洗手间!”然后把下巴从他手里扯了回来。这个混蛋居然捏得这么用力,我动了动好像要碎掉了的下巴,故意将腰和屁股扭得像出洞的水蛇,挑衅地走在周围人的目光中。

在洗手间里,镜子里的我头发碎碎地垂了一肩,眼睛闪着狂野的光,像是小孩子决定要逃课或做别的什么坏事情时惯有的表情。

打开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我说:“嗨,我想清楚了,我嫁你!”

×××,这话没有说足味儿,我应该装着意乱情迷纯情女生的样子说:“呃,你问我的问题我想了好久,我,我想,我应该答应你!”可是,我刚才的语气像是在做交易似的粗鲁和没感情。

补补口红,不忘在颧骨上补点颜色,又扭了回去。

罗说:“今晚去我那儿?”

“好啊,别让我看到别的女人留下的痕迹!”

(2)

结婚是件麻烦的事,所以在将自己填进那一大堆白色的丝绸纱棉之后,我忿忿地下了决心:就算我和刘彬过得再不开心也坚决不离婚,这样麻烦的事,一生有一次就够了。

我冷眼看着那个在我脸上一层又一层涂胭脂的老女人,她嘴里念叨着:“你太白了,这样的皮肤不上点红色不够喜气!”

可是总不能拿着一张猴屁股脸去接受众人的祝福吧。我推开她,说:“得了,我宁可做个苍白的新娘,也不要像个红壳蛋一样滚出去。”

妈妈忧心忡忡地站在我身后:“田米,你将来做了人家的妻可不能再这样任性!”

我看着她,抱住她,将脸在她松弛的脸颊两边贴了一贴,说:“妈妈,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妻子!”离开她的脸庞,我看见她的脸上多了两团可笑的红色。

让妈妈替我喜气!

我开心地满地找鞋,“妈妈,我的鞋子呢?”

妈妈笑着说:“你得让刘彬将你抱出去,鞋子都被他们藏起来了,让刘彬找出来给你穿上,这样你们的日子就会合心合意!”

穿着西洋礼服玩闹新人的把戏,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想出的主意!

刘彬笑得两眼都没睁开过,他将我抱了起来,我吊住他的脖子,像个快活的新娘一样偎在他怀里一步步离开娘家。

门外的亲人朋友哄闹了起来,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对着我们,是摄像机。我请罗来给我的婚礼摄影!我幸福地在刘彬怀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我看不到罗的表情,我相信,这一定不会让他开心。

刘彬突然深情地在我嘴上吻了起来,人们都大笑起来,我也热烈地回吻他,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让我能在罗的面前好好做一次戏。想到罗在镜头里看着我和别的男人这样热吻,我就有种生理上的快感,像他的手在温柔地揉捏着我的身体。

我是别人的新娘了,我的情人看着我嫁了出去。

刘彬将我放进车里,开始找鞋子。半个小时过去,他手里才拿着灰姑娘的一只水晶鞋,另一只呢?

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妈妈无奈地说:“大家帮着找找吧,我们好快一点去酒店吃饭!”

都手忙脚乱起来,过了一会儿,声音响了起来:“找到了!”

我像电击一样抬眼看去,罗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手里拿着另一只鞋子走近我,放在我脚边。低声说:“看样子,你以后还是会和我合心合意!”

我晕眩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爱着他,这个小小的预兆让我恶心又开心。

(3)

婚礼一结束我和刘彬就飞到新马泰玩了一圈,照片拍了几十卷,照片上的我和刘彬俨然两个新婚燕尔的甜蜜宝贝,我们在每一张胶片上咧着嘴笑,或深情或温馨。

但是回来后,倒在巨大的婚**,只有那身材比我还要惹火的泰国人妖让我记忆犹新。

刘彬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匆匆地接完电话告诉我他要赶到医院去,有急诊病人。

我说:“你不是明天假期才完吗?”

他亲吻我的脑门:“小米,对不起啊,你要提前一天进入医生太太的角色了。”

我冲他笑得很乖巧,我说:“你去吧,我这些天快累死了,我要好好休息!”

刘彬走后,我一个人在巨大的**翻来覆去。居然要我一个人在我们的婚**度过第一夜。这让人诅咒的日子!

床是我买的。我执意要自己买床,只是受书上一句话的影响,那书上讲:“女人千万要自己买张婚床!这样,你们吵架的时候,你可以理直气壮地吼:从我的**滚下去!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回娘家或睡客厅!”

可是,买这么一张大床,做医生太太的我就等于多买了份孤寂!

电话像拉肚子一样毫不含糊地响了起来。

“嗨!宝贝,蜜月感觉怎么样?”

哦,是罗。他的声音像子弹一样击透我的心脏。我说:“罗,我好想你!”

“刘彬不在你身边吗?说话这么大胆?”

“宝贝,我想你!”我固执地重复。

罗叹了口气,在那边放了电话。

我说错什么了?我已经结婚了,他不用担心我会爱上他,缠着让他给我一个家,这个时候,我难道还要隐瞒我的感情?

我陷进红色的蕾丝床罩里。**空的天花板上嵌着一面和床一样巨大的镜子。镜子里的画面凄艳无比——红如血的大**我像海底艳尸一样无力地躺着,黑发铺了一床,脸色苍白像冬夜的月光。

门铃响了起来,我懒洋洋地问:“怎么不拿钥匙?”

门外声音响起:“因为你没给我!”

罗!我光着脚跳到地毯上,向门口飞奔过去,像吸毒者扑向毒品。

(4)

罗将手里的东西扔在沙发上,将我抱起,吻像雨点冰雹一样砸在我脸上、唇上、一切他能触及到的地方。

我晕眩地叹着气。

“他呢?”

“医院里有个手术!”我无力地说,同时示意他不要停下。

他笑了起来:“你不像个新娘,像个饥渴了十几年的寡妇!”

他不知道,我的身体只有他才能唤得醒。

忽然有个动人的念头在心尖滚过,我将他拉到卧室。他酸溜溜地叹了口气:“你们,很会享受,居然将卧室搞得这样风情!”

他酸酸的表情挑起了我全部的热情,我扑到他怀里,和他一起滚在我的大**。

“宝贝,没想到第一次和我使用这张床的人会是你!”

潮水退却后,我吻着他颀长的脖子,喃喃地说。

他哈哈大笑,说:“婚礼上那只鞋子可不就注定了我要和刘彬同享你?”

这个流氓,这个混蛋。我死命地吮吸着他,想将他的心吸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容器,可以装下这么一颗冷酷的灵魂。

他穿好衣服,到卫生间。我听见他惊叫了一声,忙跑了过去。

他对着镜子皱着眉头:“田米,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

我捧腹大笑起来,他的脖子上一块明显的吻痕,再笨的人也可以想象出那是一个女人在怎样情形下疯狂啜出的痕迹。

“这样很好啊,让你有一个星期不敢去碰别的小妖精!”

他将领子努力拉高,叹着气说:“你说这话的口气好像是我老婆似的。”

我脸色低沉下来,他抱住我,在我耳垂吻了一下:“怎么了,小妖精?”

和他端正地坐在客厅里,我看着他刚刚扔在沙发上的东西。一张光盘。

他说:“要不要看看你们的婚礼?”

笑得幸福的刘彬和白雪公主一样纯净美丽的我出现在屏幕上时,我的心里忽然一阵愧疚,我说:“罗,我们这样是不是很不对?”

罗看了我一会儿说:“存在即是合理!我们这样,并没有破坏你们的婚姻!宝贝,可别一结了婚就从享受性的妖精成了伦理的奴隶!”

我笑了起来:“你比我上大学时读的那些《金赛史》更要有说服力!你应该去大学开讲座,主题便是‘性本论’。到时候你一定可以有机会接触到很多美丽年轻的身体!”

他走后不久,我还在看录影时,刘彬回来了。好悬!我在心里感谢了一下上帝,投入他怀里指着屏幕让他看:“彬,刚才罗来过了,送来了我们婚礼的光盘!”

刘彬抱住我,他的怀抱安定又温暖,他说:“做完了手术就赶回来了,不能让我的小妻子一个人在新房过第一夜啊!”

我真想杀死自己!

(5)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展开,我和刘彬开始习惯称对方老公老婆,开始知道家里每件东西放在哪里。

我和罗从那一夜后就一直没再见面。并不是我成了伦理的奴隶,而是他像是在人间失踪了。可能去了西藏采风,可能在张家界和野人捉迷藏,也可能享受着哪个柔软的身体……我从来都不曾追问他的踪迹,现在更是不会。

再次见到他时,我挽着刘彬的胳膊去买孕妇裙。我怀孕了,孩子当然是刘彬的。这个我并不怀疑。因为罗为之自豪的事,便是他将他的女人们都保护得很好,他不会娶她们,也不会让她们有身孕。

罗看着我,我知道他的目光在我的腰上扫过。他曾是那么爱我的腰,他说从没有一个女人能有着这么活的腰,以至于他搂着我的时候,好像搂着两个身体!

“有机会一起喝喝茶吧!我前一阵去了外地,很想和老朋友们一起坐下来聊聊啊!”罗说。

我说:“我们没时间。”;刘彬说:“好啊,不过我得先陪我老婆买孕妇裙!”

我和两个男人一起走进妇幼用品商店。两个男人为我挑着合身的衣服。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老公,一个是我的情人。心一走神,脚下便一滑。两只手一起伸来,分别抓住了我左右胳膊。我在老公和情人的手心里安全地站着。

刘彬说:“小心啊,孩子可在你肚子里!”

罗说:“这样的情况下摔跤,你还要不要命?”

我哈哈笑了起来,鼻子酸酸的想哭。我走出商店,罗跟了出来,“怎么了,妖精?”

“你还回来做什么?”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

刘彬拎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看我眼中有泪,愣了一下,笑着对罗说:“没吓着你吧,田米最近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可能是肚子里有了宝宝的原因!”

又和罗坐在了一起。在茶艺厅里。

刘彬刚坐稳,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一个病人病情恶化,要他马上过去。他将我交给罗,罗对他笑说让他放心。

刘彬走了,我和罗陷入沉默中。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找话说。

“上个星期!”罗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睛像海底暗流,越过防护将我完全吸了进去。

我说:“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过得很平静。仿佛没有你也是一样的活!”

“本来就是这样啊,要是谁离了谁活不了,我们不早就成了夫妻?”他笑眯眯。

“可是一见你,我就知道,我还是不能没有你!”我盯着他,他有些忙乱,我哈哈大笑起来:“开个玩笑,我们只是曾经的Good SexParter而已!”

“得了,宝贝,别掩饰自己。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我欠下了你的情。”

听到他这样说,我像正在黑暗中偷窃的贼忽然暴露在灯光下一样的不自然和害怕起来。他早就知道我的心,可是他却一直和我这样玩有性无爱的游戏。

(6)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不想要这个让人诅咒的孩子。他在我肚子里用尽了一切方式折磨我。妈妈不理解地看着我:“我生了你姐妹两个都没你这么受罪过。”在外地的姐姐也在电话里说:“小米,没那么可怕吧,我们都是过来人,哪个女人没有这种罪?怎么会就你比别人痛苦?”

刘彬不让我吃任何药,他要一个健康的儿子。他说:“你先忍忍,再过几个月就好了!”

可是×××,他说这话时眼睛就不朝我看。

我知道我现在糟糕到了顶点——头发大把的掉,皮肤枯黄干燥,脸上起了一堆儿写意画一样的斑点,腰已经成了一个可以容下20斤衣物的洗衣机。

我哪儿都不能去,我的脸手脚全浮肿着,而且刘彬不许我用任何化妆品,他说这会对他的儿子有刺激!

我不止一次告诉他我要将这个小妖怪从我肚子里赶出去,他总笑着说:“会有那一天的,再忍忍!”

睡在他身边,他常常会对我那巨大的肚子端详半天,他说里面一定是个神奇的孩子,他当医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过这么巨大的肚子。我恨这个孩子,他让我的生活一切都不一样,我的身体除了肚子还是肚子,我常常在浴室里看着自己,觉得镜中的女人的确是个妖精——和猪八戒同类的妖精。

罗给我打电话,说来看我。我冷笑起来:“你来我就自杀!”

刘彬的工作总是很忙,夜里常常会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像失火了似的向外奔去。一个人的夜晚,我就躺在我的**对着上空镜子里那个奇异的女人发呆,看着她每一个线条,想像她以前的样子。

我觉得我完蛋了,我的身材一定恢复不过来。我被这个小恶魔吸走了所有的魔力,成了一个没了魔法的妖精。我和他整夜整夜地对话,我告诉他,我爱的那个人是罗,不是他的父亲。他愤怒地用脚踢打着我的腹部,我哈哈笑着,他愤怒,我开心!

我越来越厌恶和刘彬在一起的日子,我们的婚照做成的灯箱还亮在客厅的墙壁上,可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好像离我已有十万八千里。

罗以前至少是对我的身体赞不绝口,他不止一次在灯下看着我说我是个天生的尤物,上帝造我的原因就是想让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们多一点痛苦。

第一个男人用尤物这个词来形容我,这个词真×××够味儿。

我想念罗,像想念那七个月没有碰过的烟一样想得透心透肺。

他虽然不爱我,但至少欣赏着我的肉体,而刘彬,从当初对我兴趣强烈以至于连每个月最不方便的那几天都不放过,到现在除了肚皮以外多看一眼都兴趣短缺。我知道我现在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丑陋的蚌壳,吸引他的只是里面的那颗夺目的珠。

当初嫁他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他能变成这样?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而是我和罗的,是不是会和现在不一样?

罗又打来了电话,他说我再不去看他,就可能一生都见不到他了。他要出国了,这个浪子选择的生活总是合乎他的天性。

刘彬不在,我拿起过去在我脸上装点青春的红红白白的化妆品,仔细的在脸上描画。可是镜中的那个女人还是让我失望,她的脸像刚刚上过漆的败落的大门,颜色还是艳得很,却没了当初那光洁的底蕴。

罗看到我时,我的脸红极了。他惊叹了一声:“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母亲!”

“老套的奉承!”我说,掩饰不住的开心。

我惊异地发现我的欲望又被唤醒了,我那么渴望他结实的身体接近我,给我一个罗马式的吻,和一场完美的**。

他认真地看着我:“和以前的你很不一样,但是还是那么性感!你的眼睛在讲述你的需要,而我也需要你!我的妖精!”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马上燃烧起来,像老房子失火,一下子火苗就霹里啪啦地蹿上了屋项。

我说:“那我们还等什么?”

(7)

坐在罗的房间里,我没有发现别的女人的痕迹,但干净得让人怀疑。

我说:“你现在的妖精一定是个有洁癖的。”

他说:“我只有一个妖精!”

然后他给了我一支烟,我贪婪地点上它,在烟雾和他的吻中沉迷。

他吻我的肚皮,我忽然哈哈大笑,他不解地看着我。我说:“宝贝,你也许正和他隔着肚皮接吻呢!”

他看了一会儿那颗硕大的果实,温柔地吻了一下它说:“孩子,我不是你的父亲!”

他离开了我,坐在一边吸着烟。

我等了一会儿,他却丝毫没有继续的意思。我一下子失控起来,我像每个伤透心的女人那样大喊大叫起来,我说:“你也对我没了兴趣?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一种东西。说什么爱上女人是因为她的德行,明明还是只爱肉体。说什么要做享受**的妖精,明明是做你们享受**的工具。”

他抱住我,设法使我平静,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伤害你!”

“你早就伤害了我了,从一开始你就在伤害我!”

我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他好闻的体味让我渐渐平静。

忽如其来的痛让我身子一挺,我抓紧他:“对不起罗,我又给你带来了麻烦,你要送我到医院去。”

他不明白地看着我,然后向我下身看去,下身已经全湿了,血正像狰狞的蛇一样顺着我的腿向下爬行。

我尖叫起来,好像有只手在将我的肉向下撕拉,那只手像在玩橡皮筋一样玩着我的子宫,将它扯长又弹回,一下一下,不知疲累。

罗将我用被单裹起来,抱着我向外冲,我说:“罗,做女人真痛苦。”

他说:“我知道,没事的,你不是想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出来吗?一会儿你就可以没了这个包袱。”

一路上他的车像子弹一样在马路上冲射,我觉得自己是坐在水窝里,羊水和血将他干净的车里弄得像产房一样腥臭。我想说对不起,可是像湿棉花一样没有力气。

他不停地对我说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妖精,你说说话,你不会有事的。”

我很想睡,像以前那样可以在他怀里美美的睡。

恍惚中我被人抱起,那人疾跑着,身边热热闹闹地在喊“快走这边,进急救室”“刘医生,现在哪个手术室空着”。

在被放下来之前,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妖精,我爱你!”

是罗吗?我吃力地睁开眼,只看见戴着口罩的医生眨动的眼睛,他说:“现在感觉怎么样?放松一下,让我看看你的产道。”

我说:“医生,我要死掉了。”

(8)

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哭了起来,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可爱的太阳看不到可爱的妈妈看不到深爱的罗。可是这些都真真实实的在眼前。

罗没说话,我看得出他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眼睛亮闪闪地在说:“你吓死我了,妖精!”

我想笑,但是没有力气。

眼睛落在平平的肚皮上,忽然看到这么平的肚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说:“他好吗?”

妈妈说:“我去把他抱来,一个肥美的男婴。早产儿能那么肥壮真是奇迹。”

她走了。病房里我和罗默默地对视着,罗说:“我明天的飞机。”

我垂下眼,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听过他说他爱我,如果他爱我怎么可能放我嫁人丢下我出国。

“我不能送你了。”我说。

他说:“我知道!”

“罗,你那天对我说了什么吗?”我问。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自已想吧!”

然后在我脑门上吻了一下,在我耳边说:“再——见!”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和那扇徐徐关上的门一起定格在我脑海中,这一生怕是挥不去了。

一个红红肥肥丑丑的婴儿出现在我眼前,我害怕地向后缩了一下。

这个就是我的孩子?这个就是折磨了我七个多月的魔鬼?这个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他的眼睛忽然睁开,我觉得他好像对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眼睛里分明有话在说:“嗨,妈妈,我知道你的秘密。”

我一下子爱上了这个古怪的小东西。

我说:“让我抱抱他!”

他在我怀里安静地握着小拳头,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让人不可思议吗?因为你的妈妈是个妖精。”

门被撞开了,刘彬的声音从里到外都透着狂喜:“让我看看我的儿子!”

妈妈将孩子抱给他,在我耳边不露痕迹地说:“我打给他的电话,我告诉他你去医院之前在我家里。”

我惊骇地看着妈妈,她冲我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说:“如果刘彬问到罗,你就说不知道,我会给他一个可以信服的说法。”

我茫然地看着快乐的刘彬和他手中的孩子,他顺便看了我一眼说:“田米,你是个棒极了的母亲!”

这一切全乱套了,我远去了的情人,和我当了几十年母女都没交过心现在却成了我的同谋的妈妈,还有我居然是那古怪孩子的棒极了的母亲……

(9)

罗走了,我的故事也应该结束了,因为以后的故事没有了**,也没有了肉欲。

但是还有些东西没有交待——我失去了子宫,好像同时也失去了欲望,刘彬一再的努力甚至试着放一些毛片用上一些情趣用具,都无法唤醒那根神经。

刘彬天天都不回来睡,我美丽的大**,睡着另一个男人,他的小名叫“魔鬼”,他有时候会在我耳边唤我“妈妈——妖精!”

刘彬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可是我不怪他。罗早就教过我,存在即是合理。

我又开始吸烟,常常回家坐在妈妈身边听絮絮讲一些家里琐事,但从不提那天。

罗走了那么久,一直没有音信。

我常常抱着魔鬼看着西边的天空,常常坐在沙发上对着忽然响起的电话或门铃声过敏,常常在浴室里抚摸自己的身体唤自己“妖精”。

我问刘彬现在既然不爱我了,为什么不和我离婚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

他对我微笑:“婚姻是个长长久久的东西,虽然现在我不再爱你,你也并不爱我,我们也得让它延续下去。”

魔鬼在一边说:“放屁!”

我们都看他,他面无表情。

刘彬抱了我一下:“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能生出个这么神奇的孩子!”他说这话时认真又可爱,像他当年将钻石指环送到我手里的表情。

“我是个很正常的男人,面对一个像坏了核的果子一样诱人却不能吃的老婆你说是不是一种痛苦?”他问我。

我耸耸肩,同情地看着他,我说:“不用解释什么,我能理解,存在即是合理。”

对着西方遥远的天空我问:“你爱过我吗?还爱我吗?”

他说:“我见你第一眼就爱上你了。你的美丽让我不能自抑。现在,没了当初那种感觉,但是却有种更持久的感情,你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种习惯,是种亲情。”

我笑了起来,眼睛仍盯着西边的天,其实我是在问罗,不是问刘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