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朝堂很是热闹。

好几位有些实权的朝臣,犯事的老底都被揭了出来。

以新上任正春风得意的宋侍郎为首,官员们开始一齐对他们进行弹劾。

一时间,多人倒台,引得朝上风声鹤唳。

明眼人却看得出,这些倒台的,几乎从前全拥护在孟鸣柳孟首辅身边。

他们倒不觉得这是孟大人倒台的前兆,只是心里难免着急。

谁都知道朝堂上风向转的快,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叫人一点都抓不到痕迹。

而感到自己可能有危险的昔日臣属,则纷纷去大靠山那里探消息。

孟府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时宜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危险。

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那种被冷血的凶兽当成猎物后,暴露在它的竖瞳之下,恣意窥探,一层一层剥皮拆骨,试图在她的一举一动里,挖穿她的内心想法,然后适时而动,给予她……

刺穿喉咙的致命一击。

她怀疑,孟鸣柳知道自己已被周景懿调来了勤政殿。

或许,他甚至已经在开始怀疑,近日朝堂种种对他不利的异象,都有她在背后操纵的身影。

毕竟在她出现之前,无论是周景懿,还是周家的江山,都对他而言,像是探囊取物一样轻易的存在。

得到疯批大佬关注的每一秒,她都战战兢兢。

被疯批大佬记恨的每一天,她都度日如年。

时宜伏在案上叹了口气,重新梳理思路。

她桌上杂乱无章地放着几张纸,涂满了孟鸣柳的名字,还有错综复杂的圈圈画画。

时宜想,这些纸大概都可以装订出一本“疯批大佬孟鸣柳的pua手册”来了。

孟鸣柳通过温柔的表象,补缺了周景懿童年缺失的爱,这是他的第一步,成功让周景懿被他吸引。

然后,他开始进行pua的第二步。

通过表现与初期树立的强势形象截然不同的情感,展现出前后的反差,进而,可以使被pua对象对自己产生同情和共鸣,甘愿为自己奉献。

为了达到这一点,孟鸣柳在周景懿面前假装自己不爱权势,在朝堂之上和朝臣周旋,全是为了维护周景懿的地位。

他掌握权势的疲惫,自然会令被骗的周景懿愧疚,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付出。

现在,时宜已经在周景懿面前,打破了孟鸣柳立起来的虚假人设。

当发现自己长久以来的愧疚全是在对方的设计之下,被背叛的愤怒会将周景懿对孟鸣柳的情意消磨殆尽。

可孟鸣柳尚还不知道这一点,在他看来,周景懿依旧是从前那个全心信任他的君主,只不过是最近任性了点。

那么,她该怎么利用这一道信息差,为周景懿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呢?

时宜还在沉思,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她飞快地把纸张塞到带锁的柜子里,就见一个面生的宫女探头进来。

“时姑娘,陛下在御花园遇上了些麻烦,让奴婢来找您去瞧瞧呢。”

时宜皱皱眉,利落地起身,“我这就去。”

等被带到了御花园,却只见到周景懿仪仗远去的影子。

那宫女惶恐地朝时宜解释,“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许是麻烦事解决了?时姑娘,奴婢还要去随侍陛下,便不陪姑娘了。”

时宜已有些奇怪,但也没理由不放人走,只能摆摆手。

她疑惑地沿原路返回,一路小心地提着气。

最近被孟鸣柳盯着,万一他想在无人的偏僻处给自己来个杀人抛尸,说不定一个倒霉,真能让他得逞。

结果,却被假山后面的场景惊了一跳。

时宜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被下了致幻药,怎么青天白日,就出现了幻觉。

向来穷凶极恶的孟首辅,在假山石背后,正抱了两只毛色雪白的奶猫,身边还放着猫食。

首辅大人泛着玉石光泽的修长手指,正温柔地抚摸着奶猫的软毛,他半垂着眉眼,神情柔和。

在阳光下,时宜甚至疑心,自己看到了孟鸣柳头顶并不存在的圣父光环。

这……难道是孟鸣柳的隐藏人格?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时宜打算假装没看见,轻手轻脚地想转身就走。

哪知这时,小猫叫了起来,孟鸣柳抬头,就和正提了裙摆,准备跑路的时宜对上了眼。

见了她,首辅大人狭长乌润的眼抬起来,原本还勾了点若有似无浅淡笑意的唇角,立时压了下去。

时宜又想起那个行为怪异的宫女来。

她顶着孟鸣柳玩味的眼神,往后退了一步,踩断树枝的咔嚓声和脑中的想法一起响起来。

进圈套了!

宫女应该是在孟鸣柳的授意下,来找她的。

为的是把她引至此处。

可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让她围观他的吸猫日常吗?

从而令她被这一切打动,产生一种,孟鸣柳虽然表面上狠戾,杀人如麻,可内心却依旧善良的想法?

可就这,能让最近在朝堂上接连受挫的首辅大人出什么气啊……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了?

等等……被他打动!

这个套路,倒是感觉有点熟悉。

时宜看着孟鸣柳,有些愣神。

他要在她身上也来一出pua?

那在她面前立的人设是什么,被黑暗侵染,却依旧固守着内心善良的美强惨吗?

然后让她在朝堂上放他一马?

男主,你别太荒谬了!

但扫视一周的功夫,没看到有什么潜藏的危险,时宜抿抿唇,壮着胆上前两步,先跟他问了好。

“首辅大人,今日倒是……好兴致。”

孟鸣柳看着时宜,也像是在观察她,作为回应,只是微不可见地偏了下头。

还没等他说什么,他手底下两只奶猫竟开始打架了,你挠一爪子它回一尾巴的,动静还折腾得挺大。

孟鸣柳不得已,只能抓着爪子掐着后脖颈肉,把它们分开,脸上神色都因此而扭曲起来。

他脸色难看也可以理解,温柔善良的人设就要立不住了,时宜憋着笑。

缠斗着的小猫,甚至往他的手背上划拉了两条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