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时失志毋免怨叹,一时落魄毋免胆寒,哪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粙草人…

“家就是港湾,依靠。”哈哈声光迷彩间,“就像去年金融风暴,大鳄来袭,亏得中央撑腰后盾坚挺,特区政府血战肉搏,方狂澜力挽,没得崩溃。说起来,就是亡我之心不死啊.....”谢天朝豪迈的声音。

“老总讲课了”,嘻哈萦笑中,海滨跟着后怕。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运总嘛爱照起工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两个又唱,正开怀,咕咕的身边电话急。

“哎,滨哥,你在哪呢。”晓宇的声音,“周围咋这乱。”海滨笑笑,忙捂着,摆摆手,快步走了出去。

“深圳,会个朋友。吃完饭唱会儿歌。”进了卫生间,关上单格门,抹把汗低声他讲,“谈点业务,顺便考察考察。待几天完事回去就看你啊。”

“别累坏了。少喝点,注意身体啊”,里面笑了笑。一会,海滨平复平复,对着镜子照照,上下胡噜胡噜,返身走回包间。

“哥呀,着急忙慌这是干啥去了,接着来呀”,小姐一把拉过来,说话冲儿,普通话带口音,红口白牙,肩膀浑圆,酥胸饱满开的低。“是不相好‘小情儿’小蜜啊”,嘎嘎打俏。

“哪都有你,别整没用的。”天朝拍下伊浑圆的屁股,脸白里润红,又搂下旁边的,身材娇小,比较安静,“咔嗒”又给点上一颗,那女的笑下,红唇牙银,大眼玲珑。

“放松放松了”,他笑笑,领上了楼。金碧辉煌,扯地连天。转角处,高低错落,莺莺燕燕,沙滩一样,酒池肉林,声色犬马哄哄香尘。

池水涨上来,浮着片片花瓣,沄沄酥酥海滨飘起来。隐晦的一间,当中一张大床,莹莹黯然,红绿蓝透进来,斗彩明灭,墙上银屏乍迸,现代舞旋律中,**肥臀,花花公子小姐搔首弄姿,媚狐浪烁,光幻跳**,影影床单雪白。

忽然门闪,声光挤进挤出。朦朦胧胧间,高挑挑,轻盈盈,走近一人,云山霞帔,倏尔轻解罗衫,舒舒滑落,白山黑水,起伏不定。“波”的一声,白鱼泥鳅一般缠靠上来,水声淋淋,缭乱缤纷。须臾,哗哗的,漉漓着,拥扶了,走上来。大浴巾擦干,一把推倒了。四仰八叉的,抓住了,伏下去...阵阵电流**,海滨魂飞天外......。

‘看着我的眼睛。怎么没神了’,笑颜模糊,扳过脑袋。海滨股悠股悠推开,‘干嘛呀,累死了。’

‘看,看’,“这是嘛好东西呀。”小徽举高高,卷卷软软的几根长头发。“没完了是吧,有意思吗”,海滨心里一紧,脸上却嘿嘿,“我就是那样了,能这么傻,不小心”,不屑的样子。“办公室也不净是男的了,保不齐坐哪靠上的。再说了没准还家里的呢。像孩子就随你,一梳也一大把。”

“少胡吣。我可没这骚毛”,小徽哼哼,翻身下床,取过打火机,“咔呗”笨拙地点着,一股糊味,煤油味,捂着鼻子,拎着走进卫生间,“哗哗”的马桶几响。海滨赶紧起身,塞进床旁裤兜里,晓宇送的,黑壳银花纹,经典款。隔壁老张想要,买了个类似的了事。

“我可告你啊,小心火烛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家里红旗可也不一定全像井冈山,现如今香莲可也不是金莲了。”说着拍拍手上了床,背过身去。“您这哪跟哪啊”,海滨勉强,又凑上去,一下抱住了。

“生意咋样了。”一会,她平静了,枕着胸,手里摸搓着。笑一笑使坏,点点掐掐小**。“干嘛你干嘛”,海滨嘻嘻痒,躲,躺舒服了,“嗨,要不说上贼船了下不来了。自己干,哪那么简单了。”叹口气,可怜兮兮。

“就是,怪不容易的,整天见你东跑西颠的,注意点身体啊”,说时声音小下去,抱紧了,头伏着。

海滨禁不住抚着头发,有些松了软了,不由惭愧。

“别嫌我啰嗦,也是为你好,提醒一下。”她抬头笑了,脸上脂粉开了。“你说现在多好啊,家里也是,大哥终于开上了出租再就业了,效益不错,方方面面托了多少关系多少人,容易吗你说,还有大嫂情况也稳定了能干些家务了,孩子也不用操心,学习各方面表现都挺好的老师家长们都夸。你说这还不够好吗”,她一脸幸福的表情。“因此可得珍惜了,安定团结大好局面。做买卖好,人说能挣钱,有地位,做买卖不好,钱多了,人嘚瑟,挣多挣少的不要紧,别学坏了,社会上那套,听的演的还少了。”唧唧哈哈讲,笑,身子热起来。

“政委同志,您老说的都是些嘛呀,赶大鼓点了”,海滨乐了,直抽鼻子,身上**,手伸下去。

“不服是吧,说错了,想嘚瑟了,我给你‘拿拿笼’,‘拧拧盖儿’。”嘻嘻她坏笑,咬咬牙,手紧起来。

‘哎呦哎呦’海滨叫着,翻身而起...小徽笑着,叫着......。

窗外,路灯蒙蒙,市声隐隐。

“昂昂昂”的,酒店外,“喂喂喂”尖利,清晨里,大车小辆躲向路旁,粗壮的垂榕、棕榈枝针颤颤,三台消防车昂昂斜下坡而去。

海滨一动,醒了,摸摸身旁,空的。

对面的**,四仰八叉天朝,轻轻的鼾声。

“滴滴”,“滴滴”。车水马龙,人圉喧喧。道路显得窄匝,不时双层巴士,花红柳绿,铺满广告,巨大黑白影的外国人肖像脸讪过,《巴士奇遇结良缘》,以前的老彩片电影,长鬓角喇叭裤的,海滨有印象。弹丸之地,寸土寸金,紧忒逼纳,摩天高楼幢幢满目,一格格的小窗闪亮,仰着,举着,看得人眼眉紧皱发麻,小针刺一样。漫步街头,店铺林立,其间中文繁体墨字,招牌宽大,古朴陌生,倒显出此地华区华人同感。紫荆花旗帜,几处飘扬。路人脚步行色匆匆,悠哉悠哉,高鼻长腿、大肚垂囊外国人,参半穿行,沉香氤氲,一股膻气。海滨紧打喷嚏。华人一般不高大生猛,精瘦的多,高额抠目,肤色黄黑。嗞里哇啦“时髦”语,久违了,不少听不明白,外语一样。偶尔普通话,纯属“洋泾浜”。天朝干脆英语,流利婉转,清清楚楚,海滨不时频频点头了。

市井缤纷,嘤嘤喁喁。眼不够用。尤爱看其间偶遇老者,有的汗衫懒鞋,有的微弓了腰,踯踯躅躅的,《七十二家房客》,《乌鸦与麻雀》旧黑白电影里一样。时间仿佛短长了。到了晚间,华灯怒放,火树银幕,高楼大厦五彩变幻,蝴蝶凤凰一样。大桥,海港,莹黑海水泛光,分外妖娆。

“小意思,凑合吧。”这年,深圳出差,找活托关系,办完事后,顺道去了香港。天朝还是学生时一样的白衬衫蓝牛仔,头发高梳,打了摩丝,前额挺立上去,格外显得年轻。“有钱了,哥们请你对面”,前途湾边,晶莹剔透,点点辉煌。俩人来到一侧的一家海鲜酒楼,盘碟刀叉,莹莹闪光。海滨系上块白餐巾,笑了笑,“做梦一样,搞搞事情啦。”

“哎,慧明有联系吗”,说起过去,天朝笑笑,又点上一根‘中华’,牙有些黄了,更有沧桑感,有故事,看着让人放心。

“偶尔偶尔,鳞鳞爪爪”,海滨笑笑,停了刀叉,生猛得多,本无所谓,倒觉得没家里好,早茶的确实不错。“鬼的六的小子也‘当官’了,红尘中相当于他们那的中层干部。这厮,腌臜的。”

“就是,当年就讲不过他。”俩人回味一起笑了。

“先生”,一名侍者,整洁有礼,弯下腰,微笑指指烟头。海滨笑笑,赶紧掐灭。天朝横了下眼,继续吐出一口烟,悠悠,小包包里,取出一张灰灰花花的纸币,放在桌上,侍者弓着腰,轻轻拿过,笑吟吟走了。

“听说‘小四川’这贼娃子作了副县长啦。这小子啊,前途无量。”海滨也摇头,想像当年的红小鬼。

“阿黄吗,买卖兴隆通四海”,天朝又讲,海滨笑了笑。“我们一直有联络。他一手抓票,一手贸易通关,‘类好嘞’。目今受危机影响,‘殃及池鱼’,各行业的都不好做呢。”

“你那做得如何。”他递颗烟。

“嗨,我是跟着瞎起哄”,海滨接过来,磕达磕达。“‘小踢达’”,捻捻指头。“单位里没意思,又多不到哪去,整天勾心斗角得累死了,烦死了。谁也指靠不上,一帮一绺的哪个也不含糊。”天朝笑笑。

“是该挣点钱了。”海滨吐出大大一个烟圈。“就像有天早晨吃早点,就我们小区门口那个馆儿,又碰上了莫亚军,我高中同学。倒霉催的一样,以前没见过,原来他就一直住我们一个小区。自打上次借钱以后,嗨嗨就总能遇见了”,天朝笑了笑,摆摆手。

“别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别看五大三粗胡子拉碴老民工赛的,既看不出像个知识分子,也不像做买卖的,外号‘莫大棍儿’,同学讲初中还流大鼻涕呢。文彬当年总结的没错,他们班一直不显山露水,就像他当年就考得不错,学的航空。毕业时分到了我们那市里的航空航天研究所。做过单位‘三产’,原先跟大学的联合一起干,后来他单线联系了自己干了。刚毕业时,有次我和同学营部还去过他那呢,部队性质的单位,待遇特好。可人家说辞就辞了,看样子干得不错。有次去了他家,他讲这些年的经历,我就比较触动了,一样是同学,同样是人,谁比谁还少点嘛了。趁现在正是好机会,挣点钱,省着捉襟见肘,那多狼狈。”俩人一起笑了,天朝连欠身,倒水。

“正好我们那,家里有个监理公司,和我们院也有关联。我妈找了以前的老人,讲需要个业务强的,我想了想,就去了。主要负责技术、现场这一块。后来那人倒了,也快到点了。之前就有人在市里戳了个分公司,入股,我就跟着去了,给了个副总。干起来,也是蛮辛苦的”,海滨笑了笑,摇摇手,“不值一提,小小的干活。不像你们,大场面,大手笔。”

“啥大场面小场面的。现在我还不行,跟别人一起做呢。”天朝笑笑,讲起前几年投资过热,宏观调控‘软着陆’滔滔不绝,‘通胀’‘通缩’的‘保七争八’,又讲“去年国家出台系列政策,‘一个确保,三个到位,五项改革’,资产重组啦,粮食流通、医药分家啥的,还有就是福利分房不取消了改货币化吗今后得自己掏腰包买房,‘老虎再出山’,我就坐不住了,就转战过来了。”他抚抚头发,轻轻拍拍。

“行啊,哥们。”醍醐灌顶,海滨惊笑连连,脑袋疼,喝口冰水压压。“还得请慧明同志来了。”

天朝笑笑,“沉舟侧畔千帆过,风物长宜放眼量。说起来还记得灵与肉《男人一半是女人》吗,那位老先生不也西北干了座影视城,《双旗镇刀客》《新龙门客栈》不少获奖影片就那拍的。人多能啊,弃文从商,早年那边下放,《资本论》也没白研究,里面不少有用呢。要他老人家还活着的话,于今也不定还要咋想咋写了。”

说得又一起笑了。

“哎,小昭同志咋样了,这些年,你俩也没要个孩子嘛的。”海滨小河沟,只好溜边。

天朝停了笑,摆摆手,摇摇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她呢。”海滨愣了愣,天朝见状,遂笑了笑,又凑近,低声讲,“人自由了。后来跟我说,有个副教授,年轻的,俩人挺对脾气。”

“嗯”,海滨喷口烟,点点桌子,笑了笑,摇摇头,“嗨,有时就是这样,人的心里真是不好琢磨。”

“一语成谶,美了吧,还不你小子当年嘚嘚的”,天朝笑了,摇摇头,坐直了,两手点着桌子,椅子响响,随后又笑了笑,往前坐坐,“其实吗说起来这也简单,各取所需嘛,有图钱的,图官,图这图那的各有所求,图个人需要吧。”细长手指在唇上鼻下横划着。

海滨听了,笑一笑,往后坐坐,心下不由一动。

“不说这些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没意思。”天朝挥挥手,伸个懒腰,“咱也该打道回府了。”渐渐的,只剩一桌了。

“明儿,咱再遛遛,买点东西回家。购物天堂吗。好好享受享受当下,福祉福利吗。”

海滨点头,笑了笑,打个哈气。

夜深了,斑斑斓斓,人影绰绰。四处,依然闹热。

转天,俩人四处转转。兜兜转转中,逦逦迤迤,转进一处巷道,难得有架古旧石牌坊,经年一具祠堂,烟气缭绕中清香阵阵。一旁有家“中文書店”,繁体颜大字,灰白斑驳牌匾。不大的一间,堆满新旧中文书、刊,有的是台湾的,基本都简装的,有横排竖排的,基本都是繁体字,古色古香,别有韵味。旧深红木书架,尽管有的剥脱了,一律擦得油亮。老板是个普通话好的老者,不大像爱讲话的,“他乡遇故知”,便讲当年在内地上大学,中文系,文革前后来的,戴副老式圆眼镜,墨晶的,看不透眼睛,说话不紧不慢的。海滨笑了笑,有个导演,也一直不摘墨镜的,比较神秘,有性格。俩人翻着书,一边小香炉里,散着轻烟。屋里有些清凉,透着股阴阴晕晕的气息,隐隐的油墨味藏不住。不少没有见过的,跟内地不一样的观点,海滨笑笑,有时咋咋舌。像《蔣公傳》,说青帮,‘书院’,江南资本,道黄埔乡党的曾国藩一样,内地不咋讲的,大开本,黑白彩色有照片穿插着,本地出的。天朝蹲着,跪着,探着,转着,伸着长脖子,地上已一摊书册,小发胶根根直颤悠,笑笑招招手,海滨过去,一厚打《现代评论》旧册杂志,翻开一卷,指着上面的《七子之歌》,一,竖的“你可知「妈港」不是我的真名姓,我离开你的襁褓太久了,母亲!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着我的灵魂。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母亲啊!我要回来,母亲!”,他挑挑大拇哥,眼底晶莹,海滨也笑笑,想起春晚上有个小姑娘清澈的童声,尽管普通话不好,女儿拍着小手直说好听,大二三岁的样子。

继续转悠着,目光随处又落到了一整套,竖版粗墨字、桃红色封皮黑字儿《金瓶梅詞話》,比较打眼。机会太难得,想起井生随父购书不少,这套新鲜,一定不会有,又想目今仍孑然一身,自是令人唏嘘感叹,也是别样的心疼,就此锦上添花,也算好友一场,自是一番美意。

招招手,出了书店,沉甸甸的,两个提了。叫了出租车,遂往“城里”赶。不大一角区域,没多久就过来了,钢筋水泥,逼忒的世界。俩人又转到免税商店,采买一些什物,“中华”烟打着签,便宜一些,更多是保真,墙上几种文字写着公约呢。“没得呀”,店家一劲儿地指着笑。化妆品专柜前,海滨比较精心,晶莹人体型的两个小白瓶,磨砂玻璃的,衬了轻盈轻色**,转过来,莹莹的滑**,一种国外品牌,一系列的,几乎差不多,只一只上点着红点,另一只上点着蓝点。

“香水有毒啊”,天朝一脸坏笑。“另一个,是老张我们张总老婆要的”,海滨红些脸敷衍,付了钱,急忙忙走。天朝就乐。

下午,满载而归,俩人跨过河来。有大卡车,货运集装箱类,‘港’牌杠杠的,蛮壮蛮猛,‘呼’一下超过去,老鸹一样。“倦鸟投林,北边‘二奶’嗷嗷待哺呢”,天朝笑笑‘执导’。

“回到了拉伊萨,回到了布达拉...”,中旅轿内音响里,慵懒的歌声飘**着。海滨有点归心似箭了。

“没事就过来。”第二天上午,天朝送上飞机,机票也他打的,还送了条‘金利来’。

海滨笑笑,招招手。轱辘咕咕响声中,他推着箱子,走过检票口,回头望了几眼。不远处,熙攘的人群中,白衬衣蓝牛仔裤,天朝帅气地招着手。

“收获不小吗。美了吧,黑了啊。”晚上,一身小打扮了,小徽拥上来...“这么快”....似曾相识的轻香...海滨喘着气,无声地笑了笑。

“单位加班,可能晚啊”,两日后,急着打电话。唰唰的,“自觉点,早点”,里面明显有些不高兴。

海滨笑了笑,心头一松。

“哎周总,你看看。咱可容易吗。”这天下午,张总走进来,递过一摞子招待单子。一项项的,列得挺全,开得挺清楚。海滨放下手里的图纸资料,扒拉到一边,看了看,皱了皱眉。

“你看光这一项了,送那个老总的《下山图》就多少了”,张全德指着一项,“‘江南书生’,这签儿可老NB了。人现还在国外猫着呢,可墙里开花,墙外就妈香。大红灯笼高高挂,内销转出口了。”海滨笑了笑截断,“还是您看着办吧。”

“那哪行啊,成何体统,财务制度也不允许吗”,张全德一听就笑了,直摆手,他大一些,“账目公开,就是亲兄弟了不也明算账嘛。”海滨笑了笑,“你看着办吧。”分公司是他“撑起来”的,主要负责揽活,说到底揽了多少,一天天的办公室待的多,花草鱼虫嘛的伺候的倒好。自己一天到晚看图看资料跑现场指挥手底下干活的不亦乐乎,还要四处去沟通热络打点“学”活,酒喝了多少,傻小子一样。不过,“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当初可真是人张罗的,又是大股东,起初几项大活儿,真着的,顶自己跑多少次腿。只是好像吃苦在前排地雷扛大包的都是自己。好多事不知道,该知道的也不知道,更做不得主,说了讲了实际没用,凡事都要请示汇报的。隐隐地感觉到,其实他也跟自己一样,也是打工的,“上面”“外面”的有“真主”撑着,发号施令呢。

只好又笑了笑。也是有些习惯了,谁叫自己没“戳儿”没“根儿”又没钱呢,那点入股费,当初费了多大周折。

嘻哈着张总,又白话了会儿,走了。海滨看看表,还有段时间。就又埋起头来。外面渐渐有些阴下来。

六点一过,车来人往中,海滨打车,去了一处咖啡厅。临出门前,仔细照照镜子,整理了整理。

快七点了,天黑下来。一阵风过,噼啪落了几点雨。海滨喝着柠檬水,难免有些心焦。

忽然眼前一亮,淡蓝一身裙装,轻盈盈,两腿交叉,高挑挑,晓宇立在面前。“早看见你了,急猴的样子吧”,笑吟吟坐下来,塞塞裙摆,一双高跟皮鞋。“不知道吧,我从后门进来的”,一脸俏媚指指,少女一样。

“玩美了吧。也不知打个电话。”海滨笑了笑,红下脸,“不方便吗,谢天朝小子偏要一屋,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你招人喜欢呗”,晓宇闪下眼笑笑。“不过,还得谢谢啦,能想着我。礼物我喜欢,蓝点的。”

“用餐吧”,海滨阻住,指指,笑了笑。

“还真饿坏了”,晓宇愉快的声音。“说说见闻吧。”

海滨紧要处,又加上了想象,绘声绘色的。晓宇睁着大眼,聚精会神,不住地点头。新做了美容,高头白亮亮的,手指葱纤,指甲涂成亮红色,鲜艳欲滴,其间,禁不住攥了几下。晓宇切切地笑。

好话时短,好景难长。不觉间又晚了。“服务生,雨伞用下。”

结账出来,俩人合打一把伞,拥着上了出租。车里朦胧,晓宇轻轻把手拉在胸前,咚咚狂跳,海滨柔柔透不过气来。

下车时,晓宇又拉紧了手。海滨稍犹豫下,紧跟着下来。走进小区。滴滴答答,雨顺着繁枝茂叶流下来,有的汇成水线。

“不要紧的。孩子跟保姆睡了。小保姆爱睡觉,死猪一样,捆了卖了也不知道”。晓宇轻声轻脚,嘻嘻指指,“上去坐会儿吧。”暗香浮动,耳鬓厮磨,海滨笑笑,胆气豪生。

轻轻晓宇开了门,指指一边紧掩的房间,又指指楼上,轻手轻脚俩人上去。原来上下两层,中间有个旋梯,装修考究,小宫殿一样。进门前,海滨踩到了高跟。晓宇捂着嘴笑,点了下脑门。门一关,紧紧两个抱住了,海滨身子发软,心忒忒地抖。

“喝水。看电视。”晓宇一边招呼了,一会,拿着衣服走进浴室。窸窸窣窣,哗哗水响。电视一跳一跳的,海滨百爪挠心,身上燥热起来。无聊地换台,有的打了“晚安”。

一会,水停了。雾气喷出来。团团间,窸窸窣窣,袅袅婷婷,白色浴袍裹了,云发高盘,扎着白毛巾,颤颤地走过来,一动一动的,黑白隐现。海滨张下嘴,“我还是走吧。”

“走吧。不再坐会儿了”,清香涌过来。见他不动地儿,晓宇莞尔,指指,“要不你先去洗洗吧。实在晚了,隔壁也有房间。”

海滨笑笑,摊摊手,“我穿啥呀。”“傻瓜,门后挂了的,我的。”海滨笑了,乖乖地进去。水可真热啊,大撒花喷头,比家里热,比过去热。

“你给我揉揉腿吧。高跟累死了。”大白长腿,软软硬硬的,眼前一阵模糊。

“肚子有点疼。”海滨气粗起来,硬硬的,雪白肚皮,热血沸腾,烙铁一样,顺着滑下去,森林水涧,他扑过去,立刻化在熔岩里,山崩海啸,花花飞去......。

云卷云舒天上,地上花开花谢。蒙蒙中,沉沉睡去,满处纷纷,飘雪一样,梨花,雪花,茶花,梧桐紫花。

又不知过了多久,“叮铃铃”,隐隐的,手机一个劲地响。海滨猛地翻身坐起,眼光有些刺眼,落地窗帘拉开了,头阵阵眩晕。

“傻瓜,小猪一样。”晓宇笑着,重新梳妆了,坐过来。“人都走了。保姆放假,让会老乡。傍晚我去接孩子。放心,一切平安。”说着,解了衣服。两个又拥在一起......。

“想不出,你还挺凶的啊。快受不了了。”晓宇嘻嘻,饭送到嘴边。海滨一口咬住,咕噜“狮子老虎。”嘻哈两个笑了。中午时分,晓宇出去,买了饭食回来。俩人吃着,笑着。

“我不让你走。”门后处,晓宇紧紧抱住。下午急事,“我真得走了”,海滨苦笑笑,紧紧搂着,又亲又啃一番。

“没完了是吧,有病啊。奔丧啊,急着挨×啊”,上午张总执着的电话,催命一般。煞尽了风景,海滨骂,何时自己能做主。

“不要忘了我啊,哥哥。”门口处,孤零零的,晓宇倚门立着,痴痴地呢喃。

海滨笑笑,无奈地回过头,招招手。狠狠心,一低头,咬着牙,穿过林木,走出小区。

来到大街。人车熙来攘往,顿时,市潮欢涌,市声如歌。

2、“我陪你一块去吧”,雪君有点不放心。

“不用了,小手术。还有连部呢”,营部笑笑,扳过肩膀,胡噜胡噜。“别动,有几根白的”,说着,扥下来。雪君甩甩,笑了笑。

“看好他就行。不行就放奶奶那,省着来回跑。”营部指指,小门开着,儿子在搭积木,聚精会神,嘴角、脸上一动一动的。

雪君摇摇头,笑一笑,走过去,轻轻抚抚大脑袋,儿子回下头,又低头忙起来。

“嗳”,营部叹口气,摇了摇头。

转过天,他带着老爹去了代谢病医院。

“没事,就是看东西有点眯了马睁的”,‘特’一声,爸爸擤下鼻子,笑了笑,两颗假牙有点突出。弄的时候,营部有点紧,自己人,下手软了些。

“什么没事没事的,早告你少吃点甜的咸的吧,你不信,咳嗽气管是没事,你看看血糖,告你吃药吃药的,感觉没事就自己停,你医生啊,楼下张大爷没见吗,整天傻吃闷睡的也不运动,没见他的‘黑脚’吓人不”,营部有些急,轮回啊感情连摇头,只好捡起当年的‘营养’。“迈开腿、管住嘴,听见没,多简单啊。你就瞎凑合吧,瞧你现在这眼看不清了吧,后遗症以后小心上眼上脚上心上脑,你就凑合吧,糊弄自己还不够糊弄一辈子。”‘特特’,老爷子擤鼻子。

“爸,血压药血糖药,一定别忘了每天吃,可不是闹着玩的,您没见那些年轻的也吃吗,亏您身体素质好,血糖吃药能控制就挺好了,不用打针,以后每天我打电话提醒您吃。记住了吗”一边笑着说,一边又拽拽营部胳膊,“你什么态度吗,还没那么严重,爸这眼我看就是老年病变,青光眼或白内障。去医院看看再说吧。”

爸爸笑了,“特”,又擤下鼻子。

“咱去市里吧”,连部打圆场,“你们那,我可有点不放心。当年我一去市里,张主任人立马就给解决了。”

营部笑了笑,小手术,哪都能做。去就去呗,反正也不算远。近水楼台先得月,本应如此,可来医院后,也真就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不像从前听说的了,“以前你们企业院多牛啊,几乎嘛病的都不用往市里转”,一次老医院时,外科主任还讲呢,“人就这么牛。当年6.26下放还有解决户口嘛的,都知道,各地还有本市的去了一批骨干呢,各科的都有。以后落实政策嘛的,陆续都走了。”

谁知道后来究竟咋的了。远水就解近渴吧。营部不好回答。

于是一天,倒了班,他带着去了,病人家属找的小车,快,稳。很简单,白内障,需要住几天。

头天检查准备,第二天手术,20多分钟就推出来了。一切顺利。

晚上,伺候好病人后,一帮家属们又聚到一块,交流分享就医体会,老病号的全门清,一套一套的,实践多于理论,头头是道,总不忘提醒了或热情地给新病号介绍怎么随“份子”。“这不规矩吗,不就为图放心图快吗。病来如山倒,砸锅卖铁最穷再苦了咱,还能有病人难受。再说了,省下多住几天费用的,干点嘛不行啊。就当大风刮走了倒霉丢了小偷偷了,要不结就是给孙子压岁钱不就完了吗”,哈哈的大文化衫大裤衩大拖鞋的一个胖子抱着肚子,肚脐都露着,满嘴吐沫星子,一帮人随了就嘿嘿,彼此不分,市内、郊县、外地的都有。营部在旁听了,不敢不屑苟同,实在没啥兴趣,也说不道一块。提到了“人情”,自己是从不收的,顶多吃吃饭用用车嘛的,本就自费的多,更多是熟人或人托人,绕来绕去的都能串到扯到一起,讲起来犯不上,实在也不好听,没意思,企业的更是如此。但哪也少不了就干了的,有的还挺狠的,不过呢,还真没见出过啥事的。毕竟“山不转水转”,个别的曾私下了讲,压力紧张更大了,不好好弄能成吗。营部就笑笑,老话有的讲的真没错,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类,充满辩证呢。

因此没事了,他就去外面周围转转。却原来就在当年上学学校的旁边,就是原先看录像的那个地方的大致位置。虽没见哪个同届医疗认识的,但主治主任介绍栏中,多是本校的,高低届的都有,他可不愿提一个学校的,何况有多大作用呢,人这里丁是丁卯是卯的,职责分工明确。讲不讲做不做的白求恩柯棣华林巧稚白天明袁大夫安主任林院长,说到底生命大于天谁也不会不敢太耽误了的,只要有耐心就行。而水平确实高,诊断明确,说的听的都明白,心里确实放心,而态度又极好,不紧不慢的不用多操心,听讲过看样子效益好,肯定也是其中重要原因,就是全市范围,即人满为患呢。

不愿转也得转,陪病人,也许是天底下最痛苦烦闷最累人的事了,其实根本使不上多大劲儿,干着急,病重的,更是焚心,顶多只是作基本动作,小儿科目,屎尿的端解,吃饭穿衣,回归本初本能状态。再有医院多脏啊,嘛细菌病毒的没有,交叉感染了,因此,真是应该解放陪护。医生也是人啊,多少家属也得这么过来的。胡思乱想之余,慢慢走得远了。

“夯朗夯朗”,车轮滚滚,灯火流河,一桥飞架,巨蟒一样,曾经那么熟悉,如今却觉得小了,矮了。桥旁一侧,新华书店‘高教书店’依稀幢幢,此刻灭了灯,静静的,仿佛有生气。桥底星稀,又过早先的咖啡厅,又变了停车场,铁栅栏圈了,没几辆,落光的牙齿一样。摇摇头,叹口气,他又往前走。

红绿灯依旧,大“十字”路口人车停停走走。向左拐,走上学校的路,禁不住他回头,身后延伸着,当年回家时走的路,不远是茂才里,以前居委会有个文学沙龙,早又已“弃文从医”了,再往前,有个咖啡馆,估计也不在了,两边起大变化了,多数已陌生。他笑笑,心下、腿底皆软软酸酸的。

接下来溜进去了,曾理过发的街道宽了,早点铺没了,小花园没了,影院没了,折“之”回来,没进“蛇口道”,对面是校门,到了十字路口,右侧派出所没了,前面公交站还在,学校眼科医院还在,美容厅改了电器店,“不必烦恼,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不必徒劳,不是你的想得也得不到”,噔噔噔音响“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不见不散,

灯彩闪烁,后面小区楼房,又转回来了,学校背面,原来放录像的医院,对面的市场扩了大了,多数收摊了,杂物匝地,络翘人影晃动。一棵电杆下,路灯昏黄,站着个卖东西的,地上一张塑料布,摆着面酱、辣酱、调料,一包包的小袋,手里还拿着几袋,“师傅,要料嘛”,眼前晃晃,营部赶紧笑笑,摆摆手,抬起头,猛地一愣,只见灯光下,瘦条脸,有些黑影,却狰狰,清清楚楚的,右脸颊,一颗大黑痣,几根黑毛长长的,倒吸他一口凉气,迟疑了会儿,猛地抓起地上的几袋,掏出兜里一把钱,扔下,一转身,没命地跑开去。咚咚的,心脏癫狂,脚底风生。“师傅,师傅”的声音,远远抛在了脑后。

转天,哥哥来了,他走了。又一天后,爸爸回来了。一切平安。

梆梆,“平安无事啊”,游击队员喊。这天晚上,“八一”前,电影频道放老片子,一家人笑了。“抓住李向阳”,松井摔破琴,儿子嘻嘻地直乐。“大宝啊,咋还爱看这个了”,奶奶想抱,抱不起来了。营部看看雪君,相视两个笑笑。

“哎,咱家大宝咋样了。听说黑沟跑马堡嘛地儿的专治有医院,有的祖传八辈儿呢。”

“哼哼,人还造飞机火箭呢。你咋不去试试。”

“我啊,顺其自然,大不了二人世界。”

“哼哼,瞧你笨的,就这点事。告你诶,可不许给我到处瞎说啊,听着没。”营部举着‘小钻儿’晃晃。

“您可轻点,我可你老同学老相好了”,文革抱抱脑袋,“手下留情,手上超生,遵守职业道德啊。”

“一嘴炉灰渣子哪那么多。人老师烦不烦你,‘硌不硌’啊。”营部使坏,手下加紧,掰开‘洞’看,找有没‘小舌头’。“告你啊注意点,牙龈爱出点血,你也去别科检查检查,别老挨我这蹭。”

“没事,我了吃嘛嘛香。一直不喜欢你吗”,他嬉皮笑脸,“当年不就想以身相许吗。”

“玩勺子去,谁要你呀,一身囊膪。”营部笑出了泪,使劲拍拍,“完了,滚蛋吧。”

又一天,井生来了。拉至没人处,小声讲“北京有家医院据说挺好的,我们卫生科的讲的,有人去看过回来报销盖章时讲过,据说有疗效。”营部笑笑,点点头。

晚上回家,按摩时说了。雪君抬起身子,笑了笑,“那就去吧,再试试。”两个开始倒腾班次时间。

其实我看你们医生啊,有时就跟操作岗的工人一样,只不过高级一点,斯文一点罢了,有次吃饭时,井生比喻。

话不好听,可却在理。就像临床科室里,只科主任、行政的书记类的不倒班,白中夜的大家轮替了,老大夫岁数大的也不能幸免。夜班最辛苦了,不管何时,常常是刚一躺下,准有病人家属哐哐来砸门,特邪门,根本不好休息。大夫还好,毕竟有值班室,护士就惨了,没地儿睡,规章制度也不允许,实在挺不住了,就护士站里观察床,或干脆大长凳子上,囫囵吞枣。你看吧,下了夜班,强打精神,医院的道路上,花容失色,灰灰的朵朵。

俩人合计了不少次,好一块绿叶一样,陪着最美的花朵,李天和小朋友,天南地北的,寻找希望。儿子说话晚,起初没在意,老话讲“贵人语迟”。三岁时,上了幼儿园,老师讲孩子不爱说话,不爱合群。营部觉得,孩子老实,像自己,大了就好了,“你还老实呀,不挺爱说的吗”,雪君就笑笑,着急写满脸,营部心里也惴惴的。四岁时受不了,“看样子可能有情况真不好了”,园也不去了,俩人带着四处看,毫无效果。今年要方五岁了,还是没头绪,雪君常背地里落泪,营部也整天心神不宁,火烧火燎的。

这天,他去请假。“去吧”,科主任笑笑,瘦条脸,黑中透红。当年市里卫校分来的,郊县的,中专,刚拿了高自考,挺高兴的。

“私活的可不成啊”,他像开玩笑了提醒。

“真家里有事。班我都换好了”,营部有点生气。

他笑笑,解释误会“我说别人呢。去吧,家里事最要紧了。”他喝口水,“早去早回啊。科里倒来倒去的容易乱,看记混了不留意,容易出事的。医疗纠纷可不好缠啊,打破脑袋的,像去年急诊牛大夫..”

“去你奶奶的”,营部心里骂,你咋随便呢,脸上笑笑。一会儿,走了出来。

旁边卫生桶,“咚”地踢了脚。咬咬牙,他吸溜吸溜。“看嘛看,没见过啊”,旁边几个家属吃惊,赶紧笑着走开了。

“就他积极。”猴头屁股,办公室难见。早晚小区外遛狗,一脸庄重,赶这狗轰那犬的,自己家的一样。谁不知道院长就爱养个狗,大小几只。有病啊,没事了动不动就召集开会,小节啊大结啊每人发个大笔记本,有那么多重要事吗,开个屁记个屎啊,每天都累死了,烦不烦。

营部摇摇头,往家走。又笑笑,有你嘛事,哪那么多抱怨,你一后来的,科里几名大学生,高几届的都有,不也一样吗。前面路边,走着走着,一只小的,搭在大狗上,一耸一动的,光天化日下,成何体统。朗朗乾坤他走近,捡起几块大砖头,顽童一样使劲扔过去。“嗷嗷”的,两个分开了,又一前一后,往远处尦了。几个路人停步,笑笑看,走过去。

营部拍拍手,红红脸,悻悻地回了家。

第二天,三人坐上向阳院车站的大巴,去了北京。一路上,儿子眼睛大大的,静静地望着窗外。雪君一路不舒服,眼里没神儿,攥着塑料袋,营部紧紧拉着手,冰冰凉凉的,全是汗。

茫茫人海车流了,高楼大厦,哼哼直响,一股气味,漫天灰灰的,营部捏捏鼻子。两个拉着手,儿子低着头,一点不兴奋新鲜。“他在想什么”,望着那硕大的头颅,营部鼻子酸酸,又想起了团部,那久远了的。

问路,坐公交,倒地铁,有系红箍,拿小黄旗的,再有换了新装的警察,老太太大妈最热情。一路折腾,寻到了医院,隐隐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雪君欢实起来,不住地指指点点,儿子竟笑了下。

“像自闭症,也有叫孤独症的,交往障碍综合征”,老主任笑笑,白白胖胖,一头银灰,朝气蓬勃的。介绍了一些方法,“最后也可以去专门的学校、机构”。两个苦笑笑,跟书上讲得差不多。国内还没有专门的机构,有个电影《雨人》看过,那人是记数,儿子两样,一个搭积木,反复搭,不重样,一样的,推倒重来,营部就纳闷,“看着不一样一样的吗”,雪君也摇头。另一样看书,飞快,也聚精会神,其实能认多少字啊家里再教,仔细观察下,历史类带图的最爱看。“你说,他会知道吗,能懂吗”,雪君笑笑,眉头拧成个大疙瘩。营部看着可怜,揽过来,亲一亲。

三个出来了。晚上,找了家旅馆住下来。半夜里,低低雪君哭,营部一直搂着。外面,市声仿佛。

第二天,带着他去了故宫,天坛,地坛,天安门。儿子眼睛大亮了,噔噔噔地一路紧走,紧跑。两人追着撵着,喘息。营部擦把汗,雪君大声喊,“天和,你可慢点啊。”

愁日苦多,春秋流转。细碎碎的,时光倒剪。

“营部,哎妈跟你商量点事。”“十一”前儿一天,厨房里,小心她笑笑,小声说,“早就想提了,怕你们恼。”

营部笑了笑。她老些了,原先浓黑的头发里有些许白的了。爸爸脑瓜顶早已谢了,“老东西,上班光掉‘刮拉片’后来就‘跑水’,操不够的心,你说不文不武的一辈子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你跟着瞎凑合啥”,总嘲笑,‘特’一声,爸爸擤下鼻子,“赶明儿我还剃光头呢。‘李东宝’一样。”一家人全笑了。

“妈,你说吧,尽管说”,营部递上大汤碗。

“迷信上说,‘方’了。”她笑眯眯,牙挺硬实挺齐的,“人都讲是一对,天生的,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就跟我跟你爸一样。”营部笑了,“妈,又扯远了。我看你俩不挺好吗,尽管有些磕磕绊绊,但小葱拌豆腐,最终到底他不也逃不出掌心,卑服的。”

“哪啊”,妈妈受到鼓励,拿着大勺。“我就一直寻思了,小时也见过,你姥姥姥爷他们的挺信这个,屯里人也是,那时哪家有病有灾了特别是难缠的,就会请个会‘看事的’给看看,讲讲解解破破的。也许咱这出也行。”营部迟疑了,随后笑了一下,没吭声。

“好嘞,咱上汤,西红柿鸡蛋汤”,她高兴地舀上汤。营部端着,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