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而易见,这位老头子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

“他什么时候加入顺阳集团的?”

“我们是战后在大邱开办纺织厂时认识的,我们当时既没有技术,也没有机器,只能去东瀛买了一台二手机器,甚至他为了能学的快一点,还带了一名东瀛技术人员来操作机器,这就是顺阳集团的最开始。”

道俊收起脸上的笑容。

这意味着这位老爷子已经不是一流功臣,而是创始元老。

“他是一个很好的伙伴,当我制定计划时,他都会付诸行动,并坚持了下来,即使是我因为一些企业的发展自我陷入不确定而犹豫不决时,他还是会安慰我说‘我们先开始吧,慢慢做着看’,并且带头开始,实际上,如果他留在我身边,说不定我早就坐上了会长的位置。”

“那为什么,这样一个核心而且重要的人物,会变成这样?”

老实说,陈道俊的第一个想法是,也许是陈养喆把他赶了出去。

随着团体的壮大,朱炳海的地位也会提高,他可能会要求分享集团的成果,自己的爷爷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但陈道俊的猜错了。

“已经二十多年了,就是你小时候朝我吐唾沫,然后以为我没发现的时候。”

陈养喆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似乎记忆中好像有那个瞬间……

“那是新政府夺取权力、挥舞刀枪之际,J人政府总是这样,他们试图先抓住那些有钱的人,然后各种勒索。”

陈道俊心中思索,“难道是反抗新政府导致的吗?可顺势而为的公司不就是顺阳吗,我记得顺阳就是在这个时期茁壮成长的?”

陈养喆没有停止,继续说道。

“大家都意识到了这点,所以要钱就给,如果要在某个地区建厂,这些家伙也会毫不犹豫地先打点关系。”

“那他有没有反抗新政府?”

“不,这怎么可能,炳海那个时候也是在做生意,我们认为当时的生意足以在给政府的钱之外还能有利润,你知道东明集团吗?”

陈道俊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看过一些报道,东明集团,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之前,一直是商业界第一的公司。

而新政府一进来,表面上让他们进行民族奉献,实际上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夺,最后这家公司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道,我之前听说过。”

“朱炳海与东明集团的姜会长非常亲密,托他的福,我也得到了一些帮助。”

这就让陈道俊更疑惑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竞争对手已经消失了。

难道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们两个因此而分手吗?

“那个时候啊,强人出世,整个商界都屈服在新政府管制之下,没有人敢挺身而出。”

二十年前,ZZ权力可以随意压榨公司,这说明当时公司的规模并没有那么大,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现在,财阀集团的规模已经扩大到政府无法控制的程度。

“他是不是当时选择支持东明集团?”

“是的,不管我们有多亲密,顺阳集团是我们的心血,我们不能一起毁了,不是吗?”

“那为什么……?”

陈养喆苦笑着继续说着:

“因为我没有原地踏步,没多久,新政府开始稳定局面,东明集团被巧取豪夺以后,政府手里有许多生意,但他们并不会经营,这些总要有人接手。”

陈道俊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好吧,陈养喆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机会的人。

“东明集团六家子公司中,东明实业、东明重工、东明开发、东明食品……大概相当于1/10的价格,我一口气吞了4个,因为拿下了核心的这几个公司,顺阳集团实现了蛇吞象,重工业部门得到了巨大的发展。”

陈道俊颔首,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怪不得顺阳集团在关键性的发展历程,他总感觉有些语焉不详。

原来如此!

现在,虽然模糊,但陈道俊至少已经知道了基本的来龙去脉。

“当炳海知道这件事时,他勃然大怒,他说姜会长对他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够如此趁火打劫,即使是从政府手里买下这个,他也无法容忍,他说人应该有最基本的道德……我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生我的气。”

陈道俊明白,朱炳海为什么如此。

就好像后世房贷还不上,失信被执行时房子被贱卖,血亏一笔,却被亲朋好友低价抢走了一样。

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这样的事情做出来,很难让人不说闲话。

“那你们从那以后,就一直这样吗?”

“是的。”

“现在看,你们的关系还是好的跟兄弟一样,你们当初难道没说什么绝交之类的话?”

“哦,那没有,这么多年来,我都定期回去看看他,不过他变老了,我也变老了,都一大把年纪,还能计较什么呢?我们怀念过去,怀念朋友,所以脾气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暴躁,内心变得更为柔软,不过说实话,除了今天,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朋友和兄弟一样聊天了。”

现在,陈道俊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爷爷为什么非要自己跟那个老人打招呼?

“就算是以后我不在了,也要像待我一样待他,把他当做你的爷爷,常来看他,知道吗?”

“我知道,我会像侍奉爷爷一样侍奉他。”

“是的,如果你有困难,想要寻求帮助和建议,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他会给你一个答案。”

“看来他是个聪明人。”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应该把这群人的每一个细节都说一遍,以此征求那位老爷子的意见?”

至于李学载,陈养喆全程没有提到过。

“集团里还会有人记得他吗?”

陈养喆笑了,眼睛变得更亮了。

只要陈道俊有这个态度就行,其他的帮多帮少,其实都无所谓。

朱炳海也不差钱!

“当然,他虽然离开商场许久,头脑还蛮灵光,你如果有什么事情不顺利,就给他打电话。”

陈道俊明白了爷爷的意思。

一个有权有势的退休老人,照料他有什么难的?

很快,他们来到医院,这会儿在医院停车场里,陈润基和李学载一直焦急地等待着。

听到汽车的轰鸣声,他们知道,陈养喆、陈道俊爷俩开车回到了医院。

陈道俊先下车,亲自给爷爷打开车门,陈养喆顺势下来。

根本没有搭理医生带来的轮椅,径直向电梯走去,看着迎接的一行人随口说道:

“不管你们带了多少人?都散了,就我们上去吧。”

他大步走到电梯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说:

“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们都回去吧,今天我就只想一个人呆着。”

停车场里的人,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陈养喆走进电梯,转头,电梯门快速关闭。

而旁边陈润基号钻进了另一部电梯。

“道俊,你可以去休息一下,我要去见院长。”

当陈润基乘坐的电梯门关上时,李学载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道俊,你累了吗?”

“不累,上山的时候,我小睡了一会。”

“那你有时间跟我谈谈吗?”

“当然!”

两人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群山那边怎么样?”

“那里比我想的简陋。”

“什么?简陋?”

陈道俊想到馆长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错,说是顺阳集团的历史,可这么短的历史看着是不是有点可怜?就只有几张照片和一些纪念品……”

“是吗?应该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对这些历史的印象会不是特别深刻。”

“我应该称它为爷爷的相册吗?”

“相册?哈哈,没错,这个称呼很合适啊,因为这是会长保存记忆的地方。”

李学载笑着看着陈道俊。

“会长什么都没说吗?”

“他跟我说了车祸的事。”

陈道俊索性把二人的聊天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就是要观察李学载的反应。

陈道俊没有漏过他眉毛的**,李学载一定没想到,陈养喆什么都知道。

事涉李必玉,李学载内心极为慌张,却强自镇定挤出笑容:

“那……您知道吗?”

“嗯……当然,因为我调查过。”

李学载深吸一口气:“我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听到陈道俊的话,李学载眼中闪过光芒,直直盯着陈道俊的眼睛,幽幽道:

“你确定你能原谅她么?”

“这是我爷爷的要求,所以我必须听。”

“嗯……”

李学载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些,他喝了一口咖啡,陈道俊在等着他说话。

“既然会长都对你说出实情,那我当然只能选择向你宣誓效忠。”

这家伙什么意思,这就效忠了?

陈道俊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这样把顺阳的第二个不稳定因素给抹掉了。

“不,这个人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陈道俊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这个人亲口骗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陈道俊早已尝到轻易信任追随人的后果,还从死亡边缘吸取了教训。

“我听说会长安排了吴秉俊给你,他这个人是很有用的,就像是一把锻造精良的剑,但剑有两刃,伤人之时,也容易伤己,所以您要小心谨慎地使用它。”

“好的,我会记在心里的。”

“嗯,家庭问题好像不是我关心的……社长没说集团的事情吗?”

李学载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让陈道俊放松心神,从而套出关键的话。

既然陈道俊向李学载做出了承诺,李学载自然会想知道这一晚会长和陈道俊在说什么。

特别是,有没有提到自己。

“他只问我有没有信心把顺阳做大,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了?这就是全部?”

“当然,李室长,不过我想问,爷爷,是不是想多给我集团的控股权?”

李学载摇了摇头,默然说道:

“每个人都认为会长有一两张王牌藏在手里,但是……所有人都错了,会长手中并无集团控股权,剩下的就是房地产和存款,不过我对会长的个人财产了解不多,这些都是由私人律师管理。”

“你确定吗?”

“我亲眼看到过文件,确定。”

听到李学载肯定的回答,陈道俊内心冷笑。

这家伙果然不老实。

陈养喆这样走一步看三步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有留后手,自己可记得,还有名单什么的呢。

“你看起来很失望?哈哈。”

“我之前一直期待这个东西。”

“如果你犯错了,或许你的这个期待有实现的可能。”

陈道俊眉头紧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陈道俊紧皱的眉头,李学载轻轻摇了摇手。

“适当的示弱,可能会长会更早拿出来,记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真的吗?让我示弱?”

陈道俊暗暗思索,而且李学载会如此好心吗?

“啊,别想太多了,因为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这个……也有可能是会长还有别的考虑,对了,我听说你在上山的路上见过一个人?”

“确实见过一个人,肯是你认识的人,他叫朱炳海……”

“什么!朱老师?”

李学载看起来很惊讶。

“对,爷爷让我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这位帮忙,让我经常去拜访并打个招呼,你熟悉朱炳海吗?”

“当然。”

看着李学载脸上那淡淡的笑意,想必他跟朱炳海之间,一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他是一个强大的人,果敢而有耐心,他本可以拥有顺阳的一半,但他却选择抛开一切,无怨无悔地转身……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哦,我觉得会长让你去见他原因是,如果会长不在,他可能会照顾你。”

“我懂了。”

“毕竟这位是个聪明人,我一直叫他老师,时不时请教一下也无妨,我有时也会打电话。”

李学载一边喝咖啡杯一边说道。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拿定主意,要是他们知道会长要走了,大家都会露出本来面目,特别是陈荣基副会长将率先发难,我不知道第一个猎物是你还是动基,但我肯定会被马上踢出去。”

“你会帮我吗?”

“你不想把东西交到我手里,让我替你去争夺顺阳的控制权吗?”

李学载一边笑一边反问了陈道俊一句。

“是个财阀二代都有能攻破的破绽,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呵呵。”

陈道俊看着李学载,心中冷笑不止。

这家伙还真是泥鳅呢,滑头的很。

七分真话,三句假话一直掺杂在里面。

有用的信息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