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玻璃做是做出来了,但是在这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陈慕武去忙。

因为是第一次制作,没什么经验,他又花了几天时间把玻璃表面打磨平整,然后切割成大小均等的几块,连同剩下的边角料,一同装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其实最后的这几件事,完全可以交给熟练工人来做,但是陈慕武怕在最后关头泄露出去,功亏一篑,所以每件事他都亲力亲为。

老布拉格对陈慕武的所作所为不怎么感兴趣,甚至还有些失望。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这个陈博士就天天摆弄什么伽马射线源X射线源,做的都是高精尖的物理学实验。

怎么一到了戴维-法拉第实验室,他就开始研究起烧杯烧瓶这些个瓶瓶罐罐来了?

老布拉格之前还还很感兴趣,他想不明白,陈慕武让他出面购买氢氰酸,是要做什么。

他偶尔就来陈慕武这边观摩一下,但是之后就开始逐渐失望,然后甚至一个月的时间里也不曾来一回了。

身为主任的他还要重建这个实验室,既然卢瑟福吹破了牛,陈慕武搞不到钱,老布拉格就必须要想些其他的法子。

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基本上全程参与了这项工作的,只有陈慕武一个人。

施汝为虽然和陈慕武一起在年初来到了伦敦,但是在认清实验室简陋的环境和零经费的现状之后,陈慕武最终决定还是让他先回到剑桥大学上课好了。

幸亏当初做了这个决定,有机玻璃生产出来已经是四月份末,剑桥大学的春季学期早已结束了,甚至连复活节学期都已经开始了。

如果当初留在伦敦,那简直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每天往返于民国公使馆和皇家研究所,陈慕武倒是一直都能从朱兆莘口中了解一些国内外的大事。

抱病北上的孙先生最终没能返回南方,而是客死他乡,而之前朱兆莘请陈慕武帮忙美言几句的那件事,也有了最终的结果。

好消息是,朱兆莘终于更进一步,从一等秘书兼临时代办,晋升为了民国驻外公使。

坏消息是,他的这个驻在国不是英国,而是义大利。

好消息是,他要先留在英国这边,等和新任的驻英公使交接完公使馆内的全部事情之后,再去义大利那边赴任。

而新任驻英公使还不知道是谁,估计应该是因为这是个肥缺,外交部那边几方势力正处在明争暗斗,互不相让当中。

陈慕武也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出面替朱兆莘写那封推荐信。

如今他要是走了,那么岂不是还要再劳心费神地和新来的公使搞好关系?

唉,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现在有机玻璃已经做了出来,接下来就是要把这件奇货给卖出个好价钱来。

自从想明白卖给同样在空军服过役的二王子,应该比卖给那位道丁准将更赚钱之后,陈慕武就没再去想和后者联系这件事。

他翻出约克公爵在去年给他留下的地址,写了一封信寄了出去。

在信里,陈慕武没说明具体的内容,只是说自己有一件宝贝,想要请约克公爵过过目。

写完信之后,陈慕武觉得自己很像那些古代给皇帝上奏折拍马屁,说某某某地莲花并蒂,某某某地出现灵芝仙草,企图借此来升官发财的佞臣。

然而约克公爵现在还不是皇上,陈慕武也不是他大英的臣民。

谈不上升官拍马屁,他只是单纯地想发财而已。

给约克公爵写完信之后,陈慕武又给剑桥大学的奥本海默也写了一封。

接到信之后的奥本海默,又是一阵自我感动,他觉得老师还是记挂着自己的。

当初陈慕武邀请施汝为跟着他一起去伦敦,奥本海默虽然没记恨,但是心里总归有些不乐意。

现在老师写信来,第一个就邀请自己去伦敦,而且他又问了问,剩下那两个人,并没有收到老师的召唤。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师的心里还是把自己排在第一位的!

收到信之后的奥本海默连夜买票,从剑桥大学赶到了伦敦。

其实,陈慕武给奥本海默写信,只是因为他自信通过约克公爵那边,联系上英国皇家空军之后,他们为有机玻璃这个项目和戴维-法拉第实验室拨款就是早晚的事。

所以陈慕武打算先把奥本海默喊到自己的身边,等钱一到账,就立刻派他去荷兰莱顿大学那边,去办理采购实验仪器的相关事宜。

作为夏洛克的同族,又是商人的儿子,虽然最后走上了学术研究,而不是继续从事经商这条路,但种族天赋应该让他多多少少具有一些讨价还价的能力吧?

给约克公爵写的那封信,也很快就有了回复。

自从上次在法国巴黎的英国大使馆一别之后,二王子还没和他这位三一学院的好校友陈慕武见过面。

时间一长,他也就忘了“情感导师”陈慕武“三句话,让他花了一万英镑”这件事。

拿诺贝尔奖,宇宙大爆炸,当选皇家学会的会士,和爱因斯坦斗得昏天黑地。

约克公爵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位三一学院的校友,陈博士愈发深不可测。

他一直都想以私人的身份回到剑桥大学和陈慕武见上一面。

但由于皇室的工作太忙,约克公爵连网球都没什么时间打,只能缩减到每周两次,他就更没时间去见陈博士了。

收到陈慕武写的信,得知他居然不在剑桥,而是在伦敦。

而且他还在信里说有一个宝贝想要让约克公爵看一看,那就不得不见一面了。

二王子只是因为很想去见一见这位好久都没见的杰出好校友,绝不是为了看劳什子宝贝。

约克公爵叫来自己的贴身仆人,研究最近哪天有时间。

他想着不光是和陈慕武单独见面,既然是献宝,总得让自己的那些朋友们长长见识,尤其是以赫胥黎为代表的,牛津大学毕业生那一批。

……

陈慕武是在戴维-法拉第实验室里,见到约克公爵派来的王室仆人的,此人正是去年夏天在巴黎的奥运会现场,陈慕武见过的那个。

通过邮局写回信实在是没有逼格,而且时效性也不高,还容易丢件,所以阿尔伯特王子直接派人把邀请函和球票送到了陈慕武工作的皇家研究所。

“陈博士,好久不见。约克公爵殿下,邀请您在本周六下午三点,到温布利大球场观看今年的足总杯决赛,并在赛后参加一场由公爵殿下举办的私人晚宴。”

足总杯?

陈慕武感觉次元壁又一次被打破了。

上辈子他不是摩洛哥人,所以不是一个纯粹的足球爱好者。

而且自己国家的足球又不争气,他对足球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偶尔玩玩梗的云球迷层次。

下午三点,正是一天中比较热的时候。

到露天的球场里接受九十分钟的太阳暴晒,那真不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

陈慕武估计约克公爵以为自己是一个运动健将,所以才邀请他去欣赏这一年一度的体育盛事。

他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报纸,想知道今年的决赛是哪两个队伍踢球。

如果是后世英超那些有名的球队,那么之后也可以吹吹牛,说自己早就看过阿森纳的比赛什么的。

对了,不知道阿森纳现在是什么水平的一支球队?还是排在第四位吗?

然而看着报纸上两个球队的名字,陈慕武有些傻了眼。

谢菲尔德联队对阵加迪夫城,这两个名字他都听过,但是也仅停留在只是听过这个阶段了。

虽然心里抵触,但是为了能把有机玻璃成功地推销出去,陈慕武还是在四月二十五日这天中午,准时出现在了温布利大球场的门口。

这个建成于1923年的宏伟球场,应该是现如今世界上最大的一栋体育场,比去年陈慕武在巴黎参加奥运会开闭幕式的那个科伦布体育场还要气派得多。

只是球场没有VIP通道,球票也没有提前发售,而是在开赛前才开放窗口,让观众们排队购买。

所以球场外人山人海,而且秩序也很混乱。

陈慕武虽然有VIP球票,但是这个球场却没有VIP通道,他只能站在人群当中,随着人流向前缓慢涌动。

挤进球场之后,按照场内提示牌的指引,陈慕武终于来到了包厢,在这里,他也在将近一年之后,见到了那个未来的英国国王。

“殿下,好久不见。”

“陈博士,好久不见,恭喜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您真是我们剑桥大学的骄傲!”

“殿下,您谬赞了。应该我感谢您才对,感谢您对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是支持,有了您提供的经费,实验室最近越来越好了。”

落座之后,陈慕武才发现这个包厢位于球场观众席视野最宽阔的地方,而且包厢内除了陈慕武和约克公爵,还有一些提供服务的王室仆人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

王室仆人在桌子上摆放好一些精致的茶点,和同样制作精美的茶壶。

“陈博士,请享用正宗的英国下午茶。今天因为您的到来,我特意让他们选用了中国茶,而不是印度茶。”

约克王子真贴心,但是陈慕武高兴不起来。

正常人谁喝茶的时候,往茶叶水里面加牛奶、加糖啊!

“算了,殿下,我不怎么爱喝红茶,”他礼貌地拒绝了二王子好意,“我没想到,您会邀请我来看一场足球比赛。难道您是足球爱好者吗?”

“我喜欢骑马,喜欢打网球,但是不怎么喜欢看足球。今天这也是不得已而来到现场,因为我是替国王陛下出席,并要为冠军颁奖的。

“我收到您的来信之后,想到您是奥运会冠军,才决定把见面的地点约到这个场合的。

“自从法国一别,我一直都盼着能收到您的来信,怎么这么久才来这么一封!”

客气话,谁当真谁是傻子。

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和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是在信里和你聊物理学的最新进展,还是聊天文学上的各种星相?

“殿下,鄙人夜观天象,发现火星一直徘徊在天蝎座阿尔法星附近。”

按照中国古代星象学的说法,荧惑就是火星,而心宿二就是那个天蝎座阿尔法星。

火星侵入天蝎座阿尔法星,换算过来就叫做荧惑守心。

荧惑守心,大凶之兆。

轻则太子失位,重则皇帝驾崩。

如果陈慕武真在信中这么写,那不如干脆就更进一步,继续写“天蝎座阿尔法星和西格玛星的星光黯淡,而天蝎座套星则明亮异常”好了。

天蝎座的西格玛和套这两颗星星,和阿尔法星一样,同属于心宿,对应着心宿一和心宿三。

在古星相学里,心宿二代表着皇帝,心宿一代表太子,心宿三代表庶子。

刚刚那段话的潜台词就是,你爹和你大哥到最后都不行,有你坐上英格兰圣爱德华王座和苏格兰命运之石的那一天!

陈慕武现在在道尔那帮鬼魂俱乐部的人眼里,已经颇具有神秘色彩。

如果他真的再去给约克公爵写这么一封信,把日后会发生的事实,提前十几年用星相学表述出来。

那么等到约克公爵登基之后,细细品味他在信里写的这番话。

估计到时候陈慕武在乔治六世面前,高低能得到一个和拉斯普京差不多的待遇。

陈慕武又陷入了那种不顾在场有人而瞎想,嘴角还带着傻乐的状态。

约克公爵虽然感觉陈慕武现在的表现有点不合乎礼仪,可是良好的家教没让他把这种不满表现出来。

或许是看到足球,所以又想到了些什么学术新发现吧?

“陈博士,您在想些什么?”

约克公爵好心提醒道。

“没,没什么,殿下,是我失态了,”陈慕武连忙道歉,“我刚刚听您说您不喜欢足球,只是因为要代替国王陛下来参加最终颁奖仪式。

“看来贵为王室成员,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只担心一点,那就是您日后出席这种场合的机会,只会多而不会少。”

不剧透不舒服,陈慕武到底还是把心里话给很隐晦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