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大师克相遇。”

泰晤士河边的阿尔伯特王子,在从今天中午开始的半天时间里的表现,就很完美地契合了《易经》上的这句话。

他先是因为剑桥赛艇队在今年的联合运动会当中失利,输给了自己哥哥爱德华亲王了一辆劳斯莱斯。

然后因为无意间看到了泰晤士河内正在布置赛道,又不经意地问了自己的贴身侍从一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他竟意外得知了,剑桥大学又出了一个游泳高手。

往好了说,阿尔伯特王子这叫百折不挠,不蒸馒头争口气,有一种不服输的心态。

往坏了说,这叫赌瘾太大,红了眼,上了头。

反正他又和他哥哥赌了接下来的两场游泳比赛,并凭借陈慕武在一百码和四百码游泳比赛中的两次出色的发挥,不但不用再赔那辆劳斯莱斯,还含泪地赚了爱德华王子一万两千英镑。

先赢一把又连输了两把大的的爱德华王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脸色不善地离开了王室观众席的这间凉棚。

而赢了一笔小钱,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阿尔伯特王子,则是让自己的贴身仆人,去找那个帮剑桥大学在游泳项目上拿了两个冠军的功臣。

能得到他这个王位第二号继承人的接见,想来对剑桥大学的学生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件荣幸之至的事情了吧?

结果仆人白跑了一趟,匆匆赶回来之后告知王子殿下,那个打破了两项游泳记录的运动员,在四百码比赛结束,就不见了踪影。

这场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说它正式吧,也正式,毕竟是英国在夏天举行的一年一度的体育盛事,有时候连国王都会出席观看。

但说它说不正式吧,也不正式,因为在比完赛之后,陈慕武从泰晤士河的岸边上了岸,向工作人员登记了他的相关信息之后,就离开了终点,连像样的第一名的奖牌和荣誉都没有,更别说是相应的颁奖仪式了。

不死心的仆人还去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那里找了一圈,结果会长贝斯特同样也苦着一张脸告诉他,这个叫陈慕武的人比完赛之后就已经离开了,他当天就要赶回剑桥大学,那里还有实验和论文在等着他。

……

今天在泰晤士河里,剑桥大学游泳俱乐部大获全胜,作为会长的贝斯特,本想着为第一号大功臣陈慕武好好庆祝一番。

他想给今天参加比赛的会员们放个假,反正明天仍然是运动会的比赛日,等大家的比赛全部结束之后,他们再一起从伦敦回到剑桥。

结果等陈慕武游完四百码的比赛,上岸回到休息室之后,还没等贝斯特开口,他就直接和会长请了假。

“劳伦斯,现在既然我参加的两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冠军也已经拿到了手,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卡文迪许实验室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我今天就打算直接离开伦敦,坐晚班车回到剑桥。”

“好,那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之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比赛心切的贝斯特,一直都在实验室里当监工,时刻监视着陈慕武的实验进度。

他自然知道陈慕武在这一阵里,为了毕业的事情有多么忙碌。

虽然实验已经做完,并取得了积极的结果,但是他还有论文没动笔。

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陈慕武还能抽出时间来伦敦参加一次运动会,并且还帮俱乐部拿了两个冠军,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贝斯特觉得自己已经欠了陈慕武一份天大的人情,又怎么好意思再把他留在伦敦呢?

就在陈慕武换好干燥的衣服,急匆匆离开之后不久,贝斯特见到了那个同样急匆匆的王室仆人。

在仆人走后,他紧接着又收到了大会组委会送来的最终成绩单。

看着白纸黑字写在上面的秒数,贝斯特再次惊掉了下巴。

……

在泰晤士河边,大吃一惊的可不止贝斯特一个人。

在王室凉棚之内,阿尔伯特王子在听到那个两度夺魁的运动员姓名之后,同样也被吓了一跳。

和自己的贴身仆人反复确认过,这个夺冠的陈慕武,与之前那个发现了新行星黄帝星的陈慕武是同一个之后,他感觉既惊喜又奇怪,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拥有一颗聪明的大脑的同时,还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运动天赋的。

阿尔伯特王子本还想着和这个双料冠军见上一面,在得知他是陈慕武之后,想见面的意愿愈发地强烈。

只可惜斯人已乘火车去,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了。

……

伦敦的各家报纸,虽然对这次的剑桥-牛津联合运动会的盛况大肆报道,但是基本上也就只在赛艇比赛上费了一些笔墨,其余的比赛结果统统一带而过,只公布了经过最终的比分计算,剑桥大学以极其微小的优势,战胜了牛津大学。

当第二天,陈慕武准点出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门外时,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个天才的中国人,昨天居然跑到了伦敦的泰晤士河里,悄悄地拿了两个游泳比赛的冠军回来。

卡皮察已经替他整理好了实验的数据,只需要在这个基础上稍加整理,就能写出来一篇不错的毕业论文。

和之前陈慕武亲自参与过的几次实验,发表的若干篇论文比起来,他为了博士毕业而做的这个实验,以及根据实验现象所写的这篇毕业论文,似乎就显得有些朴素了。

但朴素的实验背后,却蕴藏着一个重大的物理学意义。

写完毕业论文,并按时提交上去的陈慕武,在等待审核和答辩的这段时间里,终于开始一封一封地回复起他在做实验、游泳比赛和写论文这段时间里收到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来。

……

首先是回信给玻尔。

陈慕武告诉他,并不是自己在电子自旋的理论中犯了个错误,让电子表面的线速度超过了光速,从而违背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而事实上,则是玻尔犯了和老前辈洛伦兹同样的错误,即他也没有考虑电子质量会随着速度的增加而产生相对论效应这个问题。

……

按照时间顺序,陈慕武把第二封信回给了海森堡。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他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成就,自己的声望与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现在,陈慕武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因而他也就不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样,每次碰到一个从前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照片的名人,都要在心里大呼小叫上好一阵了。

在上辈子,海森堡算是他陈慕武的物理学前辈,是可望不可及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大牛。

但是在这辈子,海森堡只不过是一个比他陈慕武大上一岁,在理论物理学上有些天赋,而动手能力极差的一个同龄人。

在去年,海森堡差一点就没能拿到他的博士学位。

作为老派物理学家,他的老师索末菲自然不会轻视实验这个物理学的基础,也曾经叮嘱过海森堡要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做实验。

但是,上面怎么交待的不重要,下面怎么实践的才重要。

这件事坏就坏在海森堡有一个那么不太靠谱的同门师哥,被称作“实验室克星”的泡利。

这俩人在实验课上经常敷衍了事,测定音叉的频率时,别人都是遵循实验步骤,按部就班,可泡利却一直都带着海森堡聊天。

等快下课的时候,泡利才和海森堡说,不就是音叉的频率吗?我负责敲,你负责听,你只要能大致听出来哆来咪发,我就能估算出来频率是啥。

于是海森堡就跟着泡利有样学样,对实验课每每敷衍了事,最终在他博士毕业那天,迎来了反噬。

当时德国的博士不仅要理论考试合格,同样实验也必须合格才行。

负责理论考试的索末菲,自然不会刁难,也刁难不到他的这位天才学生。

但负责实验考试的维恩,就是在普朗克之前发现了维恩位移定律的那位,却被海森堡惹了一肚子气。

不管是光学望远镜的分辨率,还是铅蓄电池的工作原理,这种连船上的水手,和汽修师傅都能回答上来的问题,眼前这个“物理学高材生”却一问三不知。

海森堡的这种举动,直接把维恩气的起身离席。

要不是海森堡的毕业论文写得足够优秀,再加上老师索末菲的拼命死保,那么说不定,海森堡也要等到今年,才能和陈慕武同期毕业了。

对于海森堡在来信中提到的那个因子2的问题,陈慕武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小麻烦。

这个因子,或者叫它朗德因子g,同样是那个出半整数的朗德教授在研究反常塞曼效应时提出来的。

按照朗德的研究,在反常塞曼效应中,这个因子g确实应该等于二。

但是在海森堡给出的利用陈慕武提出来的电子自旋理论,在经典框架下讨论自旋与轨道之间的关系时,却计算出了因子g等于1这个结果。

陈慕武知道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但他又实在是不想为这么一件和他的其他实验理论比起来,十分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而劳心费神。

所以他只是在回信中,给海森堡指明了一个方向。那就是,他也没有考虑到相对论的效应:在一个相对于电子静止的坐标系里,运动的电子核产生的电场,将同样按照相对论的变换公式产生磁场,再稍微利用一下微扰理论,就能计算出两种不同方向自旋的能量差。

陈慕武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玻尔和海森堡先后都去研究量子的原因。

那就是,他们的相对论水平都不太行。

当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水平也不行——如果他未来和陈慕武发生学术争论时,脑袋一热提出来那个光子钟表模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