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自身的利益没有被碰触时, 人们总能表现得极为大度甚至是慷他人之慨。就像是此刻,村民们既能为了集体荣誉而表现出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就也能因为赵金、赵银等人的行为害得他们失去了可能拥有的赚钱机会, 而落井下石。
尤其是经过了昨天赖老三的“科普”宣传, 村里的大伙儿都知道这个餐车能赚多少钱, 尽管具体怎么操作还不清楚, 但赖老三这个十分爱惜自己“包打听”名声的人不会说瞎话,更别说, 刚刚村长的话里不光提到了承包餐车,还说了这厂子打算在村里招工的消息。
比起可能还需要花钱承包且未知的餐车买卖, 能被招进厂子当工人这件事绝对是在场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发展!
可偏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被赵金、赵银等人给破坏了——只听那位女老板没有半点留情说要找公安过来解决的态度就不难猜出, 她已经后悔在这里建设厂房, 并质疑他们村, 包括他们这群村民的人品和素质了!
想到这,众人也顾不得什么集体荣誉了,不约而同地怒视起了前方空地的赵金、赵银等人,似乎是要让他们给个交代。
但事实上, 赵金、赵银几家人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村长的话上,更别提像村民们只靠这一句话就想得那么深远了,他们的关注点全都在苏盼要报警叫公安过来的这件事上。
“不能喊公安过来——”
赵金奶奶的声音尖锐得宛如刀片划破光滑的纸面,对着苏盼喊道:“你凭啥说我们家金娃子偷东西了?这种事情就算是公安来了我们也绝对不认!不光不认, 我们还得举报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干投机倒把的事!”
“没错!到时候我们也要举报!”赵银的爹妈也跟着一起开口说道,“我们要举报你和你身边这几个捆了我家银子的野男人有不正当的关系!之所以把我们家娃捆起来就是因为他们看见你们乱搞了!”
造谣单凭一张嘴。
赵金和赵银两家人这些年来就是靠着这耍无赖、空造谣的本事, 惹得全村人都对他们有所鄙夷的同时又都怕自己会成为他们那张造谣生事的嘴里造谣的对象, 在村民的心里, 他们两家人所说的话早就没了信誉,更别说如今被造谣的对象还是他们想要争取挽留的金主。别说这本来就是假的, 就算是真的,在场村民也都绝不会应和他们。
至于刚刚那几个不明真相还在单方面敌视苏盼的小喽啰家长们则是在自家孩子的解释中,明白了他们这纯是犯傻听了赵金、赵银俩的撺掇才做出来的蠢事,并知道这俩人把责任都推卸给他们的事后,连苏盼刚说要叫公安的事都不顾,直接就和旁边唱念做打的赵金、赵银两家人打了起来。
面对这一出“狗咬狗”的闹剧,在场的村民没一个过去拉架的,反而全都凑到了站在前方空地的村长身边,一个劲问他刚才那番话里的意思,央着他再去和已经进去厂子里的那位苏老板求求情,让她千万别因为赵金和赵银他们几个所做出来的糊涂事,就把全村人都给否了。
“村长,您刚说这位苏老板会在咱村里招工这事还有没有得缓?这么好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这几个混蛋小子给搅黄了!
“对啊,这事可不能被搅黄了,那可是关系咱们村更多好娃娃们能不能像城里人一样当工人的大事!”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厂老板被气到不愿意从咱们村招工。要换了我是那位苏老板知道这村里竟然有这种明目张胆到厂里偷东西的贼,恐怕当初就不会在咱们这块建厂,谁知道这是不是贼窝啊。要怪,还是得怪赵金、赵银他们!”
“要我说,不如把这几个混蛋小子给抓进去!从前在村里他们几个就游手好闲,害得咱们村在附近的名声都不咋样不说,现在竟然成了敢偷厂子里钱的贼!这种祸害精要是不给抓进去而是继续留在村里,岂不是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得叫他们偷光了!”
“……”
众人议论纷纷,核心思想就是让村长去找那位身边有五个男保镖的女老板谈话,先把招工的事情敲定后再讨论承包餐车的事。
面对这群人理所当然的态度,村长抽着卷烟反问道:“你们凭啥认为我能说服苏老板继续在咱们村里招工?人苏老板的厂子差点就在咱村,被咱们村的人给偷了,人没追究咱们村的责任就不错了,还想让人家招你们当工人?”
听到这话,有几个人一瞪眼道:“凭啥不招我们?这厂子就建在村里的地上,当然得先紧着村里人招了!难不成这老板还要招外村人过来?再说了,当贼的是赵金、赵银他们,咱大伙儿都同意让公安过来抓他们走,集体荣誉都不要了,这叫啥苏老板的女的也得见好就收啊!”
村长被这几个人恬不知耻的态度给气笑了,扭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也都是这态度?”没等另外的人表态,村长就摆了摆手,直截了当道,“甭管你们是什么态度,这事别找我!我当村长只能管村里的事,人家厂子的事我做不了主!”
说完,村长掐掉手里的烟,对还站在人群中间的儿子儿媳妇等人瞪眼道:“你们还站在这干什么呢?都跟我家去!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明早不下地干活了?回家!”
听着村长这阴阳怪气的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谁也不敢越过那几个壮汉守着的厂门口进去找那位“不懂见好就收”的老板,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家去了。
至于赵金、赵银等人……
在众人渐渐散去后,赵勇军几个人逮住了想要藏在人群里逃回家的赵金、赵银几个,在他们几个家属的鬼哭狼嚎中,说道:“把这个签了,就放你们走;不签,就等着公安带你们走。”
几个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赵勇军等人武力的震慑下,本就心虚的几个人看也没看里面的内容就在上面签了……不对,因为不认字,所以他们是印上了自己的手印。
赵金几个人挨个摁好手印后,颤颤巍巍问道:“大、大哥?我们是不是能走了?您不会再找公安同志抓我们了吧?”
“当然。”赵勇军晃了晃手里的纸,道,“只要你们几个以后别再偷东西,我们老板就不会把你们签好字的认罪书交给公安同志。”
啥?认罪书?!
几个人下意识想去抢,可在触及到赵勇军等人的目光后,颓然地放下了手。
识时务,大概是如赵金、赵银几人这样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脑子的混混们唯一的闪光点。像是他们几个,虽说素质低下、道德观差,但还是有几分眼力见儿的,只看对方没有将他们交给公安而是让他们是签了认罪书就多少能猜到,那位盼姐估计是想留个把柄好让他们做些什么。
像是此刻,几个人像是忘了之前互相推卸责任的龃龉,先是拉着家里人说了些什么,又凑到一起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后,似是认命般地低声问道:“您怎么保证不会在答应好要放我们一马后,再把认罪书交给公安?或者说,您几位想让我们做什么?”
“……”
需要他们做什么?
苏盼在认真赵勇军几人拿回来的认罪书的同时,就听到赵勇军主动复述起了赵金、赵银等人的这番话,和对她意见的询问:“盼姐,我觉得这几个人不可信,但如果咱们的计划需要他们推动,那……”
完全是单纯想留个证据在手里的苏盼:“???”
所以说,脑子是个好东西。
可惜,赵金、赵银他们只有脑补,没有脑子。
……
在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不到两天的时间,整个村的人就都知道了赵金、赵银几个人偷厂未遂但也没有被公安逮走的事情,以及……他们因受到这几个人的行为,和当天在场看热闹的人的言论的牵连,而彻底失去成为工人的消息。
刹那间,村里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一小部分人死不承认是自己当时厚脸皮的态度造成了村长不愿意帮忙说和的局面,将责任推给赵金、赵银等人的同时,还不忘埋怨村长,并坚持自己对那位女厂长,也就是苏盼不懂见好就收,占了他们村的地却不愿意帮衬村民行为的看法;
一大部分人是觉得厂长的做法没错,村长不出面的行为也没错,真正有错的是赵金、赵银等人的行为,和另外那部分坚持己见的人的态度造成的。觉得不能就这样含糊下去,应该找村长谈一谈,再跟那位厂长表表态,努力把招工的机会争取回来。
而比起这些人,还有那么一小小撮人则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完全没理会其他的声音,而是背着其他人找到了苏盼,却不是为了招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