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是在诳我吗?”

“什么?”

“你念的咒语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沈寂稍微挪了一下身体:“在义庄时,我可没听见你念这样的咒语。”

“我在心里念的。”沈清轻轻推他,两人挣扎着起身:“你太吵了,我没办法凝聚心神,只好念出来。至于咒语,我都是跟我阿爹学的。是不是骂人,你可以去问他。

“好,下次去义庄,我进道洞问问他。”

沈寂一个翻身,伤口触碰到地上的残枝,禁不住叫出声来。

“受伤了也不说,乱滚什么!”沈清抓他起来:“你这后背不要了,伤口沾到土,会感染的。”

“大夫又不在。”

“你就指着大夫是吧?”

“不指着大夫还能指着谁?”沈寂挣扎着起身:“要有机会,还得给队里招个队医。季风那个法医,对活人来说,没什么用。”

“你呢?”沈清查看着他的伤势:“堂堂的沈家二少爷,怎么想起来去当警察了?沈老爷也是奇怪,竟然同意了。”

“我以死相逼,我爹不同意也没办法。”沈寂道:“毕竟,沈家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儿子。”

“那你更不应该去。”

“你是在关心我吗?”沈寂扭头,借着火烧的微光,看向沈清的眼睛:“我总觉得跟你很熟,但又想不出这股熟悉感来自于哪里。沈清,你告诉我,你小的时候,是不是去过沈家。”

“去是去过的,只是没有福气见到二少爷罢了。”沈清将药收起:“二少爷忘了吗?我阿爹沈望春本就是你们沈家的人。一年中,阿爹总要回去几次,给沈老爷汇报事情的。”

“是吗?”沈寂有些失落:“你见过我大哥吗?”

“我连二少爷都没有见过,又何来的见到大少爷。”沈清起身,去查看石榴树根的情况:“听说大少爷身体不好,很早就去了。”

“不算早,我大哥走的那年才十六岁。”沈寂跟着起身:“我总觉得我大哥的死有些突然。”

“突然?”沈清脚步一滞。

“我大哥的身体的确不好,但那几年已经控制住了,只要好好养着,活到三十岁不是问题。”沈寂捡起一根骨头给沈清看:“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大夫说的。”

“那他为何没有活到三十岁?”沈清接过那根骨头看了眼,“不是石榴的,是动物的骨头。”

“我也想知道我大哥他为什么没能活到三十岁。”沈寂道:“大哥病故后,我就被母亲强行送到了国外念书。母亲跟我说的是,怕我太过于思念大哥,无心学业。母亲还说大哥走后,我就是沈家唯一的孩子,我必须要承担起大哥应该承担起的责任和义务,让沈家成为更好的沈家。”

“你母亲说的没错,大少爷死后,你的确是沈家唯一的孩子。”

“可我总觉得母亲他们隐瞒了我一些事情。”沈寂道:“我还有个大嫂你知道吗?”

“听说过。”

“她是我大哥的童养媳,一个爱管闲事的,热衷厨艺的,却总把东西做得特别难吃的小姑娘。”沈寂道:“我大哥特别喜欢她,总是惯着她,宠着她,连她把我们家的厨房给烧了都不忍心责怪她。可就是这么一个被我大哥宠到心坎儿上的小姑娘,却在我大哥死后,为我大哥殉了葬。”

“是那小姑娘自己要求的?”

“怎么可能?”沈寂道:“她一个十一二岁的,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连生死的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呢,怎么可能随我大哥而去。”

“那她是——”沈清停下手里的动作。

“母亲说是我大哥的遗愿,说是我大哥想要把她带走。”沈寂盯着脚边的那根骨头:“母亲说谎,我大哥绝不会有那样的遗愿,他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懂得为别人着想的大哥。”

“这才是你当警察的理由吧。”

“我想要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死的?为何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我想知道我大哥的那个遗愿是什么回事儿?沈家那么大,为何连一个小姑娘都容不下。”

“兴许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吧。”沈清捡起他脚边的那根骨头:“是石榴的骨头,看来刚刚那把火放得正是时候。”

“小心!”忽的,一道黑影闪过,沈寂环住了沈清的腰,轻轻一拉,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还有一根没死!”

“在哪儿?”沈清侧脸,藤枝从她耳边擦过,沈寂腾出手来直接拽住。

虎口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滴到袖口上,侵染了他白色的衬衣。他似乎感受不到疼,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用手紧紧拽着那根藤,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沈清快速从他怀中撤离,聚符成剑,照着藤枝就披了下去。

沈寂五指紧握,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刚刚被沈清劈断的藤枝化成两个部分,一部分迅速枯萎,另外一部分,却卯了劲儿了往沈寂的掌心里钻。

沈清忙得抓住他的手腕,然而细藤已经钻进了他皮肤里,试图跟他的血管贴合道一处。沈清抬头看了沈寂一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飘过的那一丝痛楚。被封锁了许久的记忆,就那样不其然地滚上心头。

“你在想什么?”沈寂问,将右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赶紧想个办法,我可不想变成被石榴树枝支配的怪物。”

“怕疼吗?”沈清问,拔下头上的簪子,一头乌黑的秀发随即垂落。

“你来吧。”沈寂握住自己的手腕:“手脚麻利些,我撑不了多久。”

沈清点头,握紧簪子冲着他的手腕就刺下去。

簪头很细,直接扎在了细藤上,藤枝开始挣扎,沈寂也疼得坐在了地上,额上的冷汗更是大颗大颗的往外冒。疼得受不住时,他也只是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唇瓣,以眼神示意沈清,尽快结束。

沈清抿紧嘴唇,以簪尖推着细藤往掌心处走,细藤被逼地只能步步后退,待退到手掌处时,却纹丝不动了。

“它这是不打算出去了?”沈寂的声音极轻,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

沈清来不及多想,直接用手去拽那根细藤,细藤却反其道而行,趁机钻进了她的胳膊里,待她与沈寂反应过来时,细藤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