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些家底儿的人家,都不会让一个打从风月之地出来的女子做正妻。这个何映红,确实高估了自己。若她伏低做小,本本分分,刘氏兴许还能容下她。可她却仗着腹中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刘氏,这就让刘氏是可忍孰不可忍,直接对何映红动了杀心。

刘氏原就不是个好说话的,只因腹内一无所出,这才忍气吞声。表面上,她从不与何映红计较,私下却买通了稳婆,在何映红生产时对她好一阵折磨。这何映红经受不住,一命呜呼,连腹中的孩子也未能幸免。

“若她早知如此,必不会使着性子招惹刘氏。”沈寂摇头。

“有钱难买早知道。”沈清继续道:“若何映红早知刘氏有此打算,难保她不会提前下手,除了刘氏。就如同刘氏在何映红母子死后,依然觉得心恨难平是一样的。”

“人都死了,她还要计较吗?”

“何止是计较,那刘氏直接命人将何映红母子的尸骨带出城去,仍在了郊外的乱葬岗里。这何映红本就是难产而亡,心怨难消。死后又被人弃之荒野,成了无法进入轮回的孤魂野鬼。阿爹心疼她腹中那个不能降世的孩子,便将他们的尸骨收敛,安置在了义庄中。”

“你阿爹是个好人!”

“可惜我阿爹不在了,若他听见你这么说,他一定会很高兴。”

“为什么?”

“沈队长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可总说我阿爹是骗子。”沈清垂下眼眸:“我阿爹总是提起你,说你是沈家最不安分的一个人。””

“我哪里不安分了?”沈寂皱眉:“我对你阿爹没什么印象,兴许是他离开沈家时,我年纪尚小吧。”

“是年纪不大。”沈清小声说着,往前看了沈寂一眼。

此时,盗洞已到了宽敞处,两个人已经能够稍稍站起身来。

按照沈望春的说法,只需要将何映红与孩子的尸骨停放在义庄三年,且每日里以香火供奉,待她消了心中怨念,自会带着孩子去她该去的地方。可人算不如天算,沈望春怎么都没算到,时隔多日,那刘氏竟带着人找到义庄来,强行带走了何映红母子。

“难不成是那刘氏心生悔意,打算将这母子给厚葬了?”

“若真是如此倒好了,可惜不是。”沈清道:“她是被人给蛊惑了,想要拿何映红母子的尸骨给自己当药引子使。”

“药引子?这死人的骨头如何能当药引子?”

“沈队长也觉得匪夷所思吧。”

“何止是匪夷所思,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沈寂道:“用死人骨头当药引子,寻常人听了,怕是要吓出一身冷汗来。”

“许是心魔作祟吧。”

“心魔?”

“有人告诉刘氏,说她之所以生不出孩子是被何映红母子当了运势,若想怀上子嗣,就必须要让何映红母子彻底消失,将她的运势转到自己身上。刘氏听信蛊惑之言,不仅带人抢走了何映红母子的尸骨,还将其焚毁,制成药丸每日服用。”

“这刘氏后来如何了?”

“疯了!”沈清道。

“那马帮主呢?”

“在将刘氏送回娘家后,重新讨了一房媳妇儿,如今已是儿女双全的富贵之人了。”

沈寂问沈清那马帮主可有报应?沈清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他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利用刘氏之事,从刘家讨要了不少好处。可怜那刘氏,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却只是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个疯子。”

“这刘氏也算是恶有恶报吧。”沈寂看着眼前的盗洞:“有一事我想不明白,这何映红母子既已经被刘氏当做药引子,又为何会害得那妇人难产?”

“阴气,也就是民间所说的怨气。”沈清解释着:“那棺木上附有何映红母子的怨气。女子属阴,本就极易被邪气入侵,再加上临产在即,难免会引得一些想要借腹投胎的邪祟伺机而动,于是导致妇人有了难产之症。”

“这种事情——”沈寂已经来到盗洞的开阔处,他站直身子,回头看向沈清:“听起来很像是那种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

“听着的确很像是鬼故事。”沈清没有反驳,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那时,沈清跟她阿爹采了药便急匆匆地赶回妇人家里去。

那妇人躺在**,满头大汗,脸上血色尽无,却一直用手抓着床单。她的手很瘦,抓着床单的时候很用力,即便站的有些远,也能看到她手背上透出的青筋。

讲到此处,沈清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我与阿爹回去时,她已经没有了哭喊的力气。阿爹来不及煎药,只得将那些还未清洗的药草塞进她的嘴里,要求她用牙齿将药草嚼出汁来。那药草闻着就很苦,可她愣是一口一口慢慢的将那些药草嚼碎,吞了下去。”

孩子的头已经伸出来了,可身体还卡在妇人的肚子里。旁边的稳婆也急了,她一边查看着孩子的情况,一边催促着妇人:“使劲儿啊,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你要不想孩子死的话,就赶紧加把劲儿啊。”

听到稳婆的声音,妇人开始使劲,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也被憋得通红。

沈清本想上前帮忙,却听见了一个飘忽不定的,女人的声音。

“省点儿力气吧,那孩子已经没救了。你瞧瞧你多可怜,你都要死了,你丈夫却对你漠不关心的。他只在乎孩子,只想让你拼命生下他的孩子。”

“你现在是不是很痛?听我的,放弃了就不痛了。”

“活着多累啊,自从你嫁给他之后,就没享过一天的福。这样难熬的日子,还不日死了干净。”

原本还在使劲儿的妇人,听见这些鬼言鬼语,立即陷入了迷障中。

稳婆急了,赶紧去掐妇人的人中。

在一片慌乱中,沈清看到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飘忽不定的影子。她尝试着靠近那个影子,然后趁其不备,一把扼住了它的脖子。

影子开始在她的手里挣扎,扭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沈清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她心中恐惧,却又不敢松手。

此时,**那个陷入迷障中的妇人突然醒来,她先是下意识地抓住稳婆的手,紧跟着用力撞向床头,待双眸恢复清明时,她用极其微弱地声音对稳婆道:“求求你,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有人……有人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