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朱炳坤知道吗？”

“应该知道。”沈清道：“默君跟我说，说有一回她被朱老爷欺负，挣扎时，曾看见朱炳坤站在窗外。可他什么都没说，走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默君生了想要去死的心思。”

“那为何要选在昨晚？”

“裴祖清的生日，他们曾约定过，要在这个日子成亲。”沈清抚了抚怀里的猫：“心爱的人嫁不得，名义上的丈夫又不能扶着她。身在朱家内宅，过得却是不见天日的日子。默君她，受够了。”

“那冯默君知道裴祖清的事情吗？”

“她没说，但从她的眼神来看，她是知道的。”沈清看向窗外：“那旗袍是她定做的婚服，她是穿着她最喜欢的衣裳去见裴祖清的。”

“既知道真相，为何还要带我来义庄？”沈寂不解地问着：“照你所说，这杀害裴祖清的凶手是冯西河，冯西河死在了芙蓉巷里。冯西河的女儿冯默君是自杀，即便朱老爷做下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死无对证，连个苦主都没有。”

“你不好奇那个孤坟里头有什么吗？”沈清突然看向沈寂：“你不觉得冯西河的死，很奇怪吗？”

沈寂本想摇头，却在对上沈清的目光时，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在马车的另外一边，季风正跟饶世初讲着他们家的那些陈年往事。沈清发现，自从季风被招娣围追堵截后，这性子似乎变得开朗了些。

季风一张嘴就是一个大雷：“我奶奶不是我爷爷的原配，是我爷爷的继室。”

“这季老太爷年轻时候也是个花花肠子。”

“去！”季风怼了饶世初一句：“我爷爷跟那个原配妻子，也就是我大奶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在成亲之前压根儿没有见过面，属于典型的盲婚哑嫁。但我爷爷跟饶少爷您可不一样，我爷爷既然选择了盲婚哑嫁，那不管娶进来的姑娘是谁，他都一定会好好对待。”

“说的少爷我好像很负心似的。少爷我可没有选择盲婚哑嫁，我府里的那些姨娘都是我爹硬塞给我的。”

“是我说错了，饶少爷您别介意。”季风拱手。

饶世初郁闷地看了沈清一眼，“得，继续说你爷爷的事儿。”

“成婚第二年，我大奶奶就有了身孕，可这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难产？”饶世初摸了摸鼻子：“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爹有个姨娘，也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虽说这大人保住了，可孩子没了。至于那个姨娘嘛，后来也没再生养，说是难产的时候伤了身子，没法再要孩子了。我爹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放弃了继续娶姨娘，继续帮我们饶家开枝散叶的想法。”

“我大奶奶也是难产，据我爷爷说，大奶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仅块头儿大，且还是立生，就是脚在下，头在上的那种。虽说我爷爷，太爷爷以及太奶奶用尽了方法，可还是没能保住母子两个。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大奶奶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引起产后血崩，没过一会儿也走了。”

“那你大奶奶这运气是挺不好的，我爹那个姨娘嘛，好歹保住了一条命，现在过得也挺好。”

“是，大奶奶死后，我爷爷着实消沉了一阵子，直到遇见我奶奶才好起来。我奶奶祖上是御医，传到她这一辈儿，也就只剩下她一个。可惜，我奶奶那边儿有规矩，这医术传男不传女，我奶奶还是偷偷摸摸学了些，后来便嫁给了我爷爷。”

“你爷爷是药材商，奶奶是御医后人，难怪你会当法医。”

季风摸了摸自个儿的头：“还真是。”

季风告诉饶世初，说他奶奶在进门之前就知道了他爷爷跟大奶奶的事情，进门的时候特意按照老辈子的规矩，把大奶奶尊称为姐姐，这逢年过节的总要拉着爷爷一起去祭拜，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拉下过。

用沈望春的话说，季风这大奶奶，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一直徘徊在季家的祖坟里，从未离开。这起初，她还能接受季风的爷爷跟奶奶成亲，可时间长了，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了，总觉得是季风的奶奶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这季风爷爷走的时候，特意吩咐，说不必跟大奶奶合葬，他要留着身旁的位置给季风的奶奶。

再说季风这大奶奶，左等右盼的，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丈夫给盼来了，结果人家不跟她好，反而要等着自己后娶的妻子。这大奶奶气啊，就跑到季家兴风作浪，缠上了季风这个独苗苗。

“这我要是你大奶奶我也生气。”饶世初摇头：“这凡事儿都有个先来后道，就算你爷爷再怎么喜欢你奶奶，你们季家也不差那么一块儿地儿是不是。这两位奶奶，一左一右，把你爷爷放中间儿多好。”

“我奶奶是主张把我爷爷跟大奶奶安葬到一块儿的，可我爷爷不愿意，担心委屈了我奶奶。”季风叹了口气：“这后来的事情还真跟老爷子说得那样。自从我爷爷走后，我们季家就开始不太平。经常在深更半夜听见脚步声，且那脚步声只出现在两个地方，我奶奶的卧室跟我的卧室外头。”

“怪吓人的。”饶世初用手比了个阿飘的形象。

“是挺吓人的，可这不知道的时候，你也不会有多害怕。”季风道：“要不是我突然大哭不止，要不是老爷子正好路过季家给我叫魂儿，要不是老爷子跟我奶奶说他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使劲拽我的脚，我奶奶还不会跟我父母说起我们家的那桩旧事。”

“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是——””

“我大奶奶。”季风道：“听我奶奶说，我大奶奶临走的时候交代我爷爷，说想要穿着出嫁时的那件衣裳下葬，说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就是跟我爷爷成亲的时候。我爷爷是卖药材，一生不信鬼神之说，尽管当时有老人来劝，说是穿着红衣下葬的，死后必定阴魂不散化成厉鬼，可我爷爷不信邪，偏要依着我大奶奶的意思，让她穿着红嫁衣，带着夭折的孩子，一同入了我们季家的祖坟。”

“你大奶奶这心思可是够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