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的话,让沈寂觉得诧异,他从未想过,代表正义的警察局也会给金钱和利益让路。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是警察局的错,而是警察局里某个人的错。
他瞪了局长两眼,一句话没说,气呼呼地走了。
局长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鼻子,心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不知道这人世间有多险恶。”
沈记纸扎铺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仔细看,竟是两拨人。一波穿着新式服装,从头到脚都仿着洋人的派头。另外一波却是守旧形的,长袍马褂,连吵架都是之乎者也,文绉绉的。
小伙计伸手拦在门口,对着两拨人高声喊道:“你们都干嘛的?围在我们家门口,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小兄弟,我们是城东范家的,我们家小姐得了奇症,特来请掌柜的帮忙看看。”
“范家?可是那个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杀了卖花姑娘的范家?”小伙计皱着眉头:“我们家掌柜的交代过了,说你家小姐的病她看不了。”
“掌柜的还没去看,怎么就知道这病她看不了?”范家人脸上挂不住了:“告诉你家掌柜,我们范家来请,她这不去也得去。”
“真不愧是范家的人,把这不讲理的架势都带到我们家门上了。”沈清袅袅而出:“我倒要看看,在我沈清不想去的时候,你们哪个能请得动我。”
“你就是沈清?”
“有问题吗?”
“你真的是沈清?这纸扎铺的女掌柜,不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吗?”
“谁说上了年纪就一定要老的?”沈清用手拨开小伙计,就那么恣意地坐在了门槛上:“我说我今年一百八十岁了,你信吗?”
“你顶多十八岁!”
“吆,眼神儿不错啊。”沈清道:“甭管我是一百八十岁,还是芳龄十八岁,你们家小姐的病我都看不了。就算我能看,冲着你们范家这不讲理的劲儿,我也不看。”
“你怕是不知道我们范家什么来头。”
“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也是酒,跟你敬过来的有什么区别。”
眼见着范家人要动粗,沈清鞋尖一挑,脚边儿的尘土竟化作一个小人儿朝那人脸上扑去。那人赶紧用手去挡,小人儿碎成粉末,落尘落进他的眼睛里,逼得他不得不揉着眼睛,连退几步。
“你们范家是个什么来头我不清楚,到了我门前,就得守我的规矩。”沈清起身:“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你们家小姐的病是她自己招惹来的。若想消灾解难,就去寺院里住上两年,为那个被她害死的姑娘诚心祈福。不去也行,顶多七日,你们就得来我这里买棺材。”
范家人还想动粗,却被旁边那波人给拦住了。
“你们既是来请沈姑娘的,就该相信沈姑娘的话。如若不信何必来请?沈姑娘已经把破解之法告诉了你们,你们不仅不谢,反而要继续动粗,是何道理?”
范家人见状,互看一眼,摔袖离去。
小伙计有些愤愤不平,转身对沈清道:“掌柜的就不该帮他们。”
“你说他们会相信我的话吗?”
“难!”
“这不就结了。”沈清笑:“方法我告诉他们了,若是他们不信,出了问题,也该由他们自己承担。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已经拿到了解药,却因为质疑不肯服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以一种痛苦的方式离开。”
“那若是他们相信了?”
“皆大欢喜啊。”沈清道:“若她愿意在寺庙里为那姑娘祈福,便证明她是真心悔过。她虽任性,却也是环境使然,深究起来,错不在她。”
见范家人离开,沈清便将目光移到了那帮守旧派身上:“你们是……”
“我们是城西季家的人。”
“季家?”沈清掐指算了下:“季风与你们家是什么关系?”
“姑娘认得我们家小少爷?”
“小少爷?”沈清笑了:“原来如此。”
季管家闹不清楚状况,只能干站在原地,等着沈清再次开口。
“等我回去换件儿衣裳。”沈清看了下天色:“你家老爷患得是病,你家少爷惹得是灾,正好,一块儿给解决了。”
“姑娘是算出来的?”季管家学着沈清的样子掐了掐手指:“姑娘真高人也。”
季府。
沈清先随着管家去了季老爷房中。季老爷仰面躺在**,嘴里哼哼唧唧。季夫人坐在床边,眉头不展。瞧见沈清进来忙得起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有劳姑娘了。”
这季老爷虽是个经商的,做得却是贩卖药材的生意,时间长了,也懂一些药理。也是因为如此,季风才会对药理感兴趣,进而学习医术,成了法医。
虽说方向偏了,却也算是学有所成。
季老爷为人固执,刚患病时,便自己给自己下药。连服三月,这病不仅没有痊愈,反而越发严重。在季夫人的催促下,季老爷这才不情不愿地看了大夫,可大夫误诊,竟将这虫症当做了寒热之症,又拖延了两月,如今的季老爷是腹痛难忍,卧床不起。
听说纸扎铺的女掌柜给人看过类似的病,季夫人赶紧遣了管家去请。
言罢,季夫人摸着眼泪道:“姑娘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家老爷的病,我心里清楚。让管家去请姑娘,也是抱着将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情。”
季老爷本在哼哼,听见夫人这话,竟睁开眼睛瞪了她一眼,随后哼哼地越发厉害。
季夫人见状,忙安抚道:“你放心,你若走了,我必不会独活。”
说罢,季老爷的眼瞪得更大了,他甚至想要扶着床边坐起来。
“你,得活。”
“老爷。”季夫人一下子扑倒季老爷身上,直接把季老爷压得翻出白眼来。
沈清在一旁瞧着,似乎知道季风那性子是怎么来的了。
腹大,皮肤粗黄生斑,按之疼痛难忍,这是典型的虫症。沈清随手写了个方子递给管家,管家在请示过季夫人后,赶紧去自家库房里拿药。
半个时辰后,季老爷开始上吐下泻,竟吐出许多虫来。眼见着那盆子里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季夫人的脸都给吓白了。如此反复几次后,季老爷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虽身体虚弱,但人已经知道饿了,也能断断续续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