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刘池敏真的很不愿离婚。倒不是因为还深爱着林国盛,主要是觉得不甘心。林国盛现在的一切,都是刘池敏给的。刘池敏辛辛苦苦地培育了一棵树,现在树开花结果了,那棵树不属于自己了,也摘不到果实了,这不是为被人利用是什么?

不过,原本看上去板上订钉的事情,现在看来似乎还有转机。

在林国盛愁绪百结四处找工作时,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妹妹在电话里面说,母亲好几天没见着他,想见他一面。

林国盛来到医院,发现刘池敏也在。林国盛的母亲躺在**,有气无力地对林国盛招招手,“儿啊,你过来。”

林国盛走过去,林国盛的母亲说了声,“跪下。”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林国盛不知所以然,但还是跪下来,聆听母亲教诲。

“儿啊,做人不能忘本啊。咱们家多亏了小敏,你不能因为你现在得势了,就把人家一脚踢开,你这样做,会天打雷劈的。”

刘池敏猝不及防,没想到在婚姻分崩离析时,林国盛的母亲居然为自己说句公道话了,她鼻子酸酸的,所有的委屈都在翻江倒海地奔流。

“儿啊,我的日子不多了,你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个誓,永远不要和小敏离婚。”

林国盛抓着母亲的手,痛哭流涕,“妈,您别这样逼我好吗?”

母亲执意说道:“你给我发誓!”由于激动,脖子和手臂的青筋都冒了出来,见林国盛迟迟不发誓,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国盛一见这情形,连忙说道:“我发誓,我发誓我不会离婚。”

母亲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又朝刘池敏招了招手,刘池敏眼含热泪地走过来,母亲摸了摸刘池敏的头发,“小敏啊,国盛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国盛吧。”刘池敏呜咽地直点头。

母亲另一只手又去拉林国盛的手,上半身艰难地歪斜着,将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拍了拍,“你们不能分,要好好地过日子。”

说完,哆哆嗦嗦的指了指柜子。林国盛的妹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盒子,递到母亲手里,母亲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块手表——很旧的石英表,一款男式,一款女式。

“这是我跟你爸当年谈恋爱时买的,那个时候买这个东西真不容易,有钱也买不到,你爸托了好几个人还买到,这是一对情侣表,你们一人一块,好好收着。”

刘池敏已经泣不成声了,接过手表,“谢谢妈。”

林国盛缓慢地接过,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天,从医院出来后,林国盛在前面大步地走,刘池敏追上去,在林国盛即将开车时,她敲了敲车窗,对里面的人说道:“晚上早点回家,我做点你爱吃的菜。”

林国盛没有看她,急驰而去。当晚,林国盛没有回家。

第二天,刘池敏冲到袭人花店找夏依涵,刚一进门去,就被挨了一巴掌。她懵懵的,再一看,打自己的人是袁娜。那天自己打错了人,现在对方打回来了。

刘池敏哪里受得了这个,又抬起手臂,想打回去,但被别的店员阻止了。

“我找你们店长。”刘池敏恨恨地说。

“我就是,有什么事?”袁娜歪着脑袋说。

“你?夏依涵呢?”

“一涵姐把这个店转给我了,她去哪里我就不能告诉你了,这里不欢迎你,我劝你识相点,快滚吧。”

刘池敏回到车上,撸了撸思绪,夏依涵走了也好,没有人勾搭林国盛,林国盛迟早会回到家里的。

4

刘池敏更加觉得自己的婚姻有救,对于林国盛,有一种孙猴子怎么逃也逃不出五指山的优胜感。可越是这样,她对之前雪夜里面发生的那起过失杀人案,更加的提心吊胆,唯恐出一丝差错。

万一那件事被揭发了,她和林国盛好不容易挽救的婚姻,绝对是保不住了。不仅如此,自己的事业,声誉也都不在了。

她细细琢磨了下,陈芙不会说,这是她最确定的,那个成什么梅,自己手上握着她那么大的把柄呢,她应该也不会。琪琪从目前看,也不会。退一万步说,她还是个五岁的孩子,五岁的孩子的话能是证言吗?

那么……

刘池敏脑海里一阵激灵,会不会有目击者呢?

很难说哦。

刘池敏内心顿时有阵被电流通过的感觉,怎么之前没有考虑到呢?

但很快又否定了,都过了这些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刘池敏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忽上云霄,忽下泥潭。

她正在用全身的感官去掂量这种可能性时,听到楼下有一阵喧哗声,站起来朝楼下看去,发现老憨正在驱赶着一个流浪汉。

那个流浪汉像是经济开发区的守护神一样,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守着这一带。

一个声音在刘池敏的大脑里面尖叫,那天晚上,流浪汉在哪里?

他会不会看到什么?

她又想到刚才老憨驱赶流浪汉的情形,思忖道,流浪汉向来是在马路上活动的,怎么跑到厂门口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下楼来到厂门口保安室,问老憨,刚才是怎么回事?

老憨的回答更令刘池敏心惊胆战,“不知道咋回事,那个要饭的,这段时间天天来厂门口,我天天撵都撵不走。”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老憨摇摇头,“不说,我一撵他就跑,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我怀疑这要饭的,脑子有毛病。”

刘池敏可不敢单纯的这样想,她思来想去,让人去车间将陈芙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陈芙这段时间,挺想念周牧阳的,尽管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是在厂报编辑里匆匆一幕,但那一幕,已经在陈芙的内心世界里放了一场电影。电影里的情节,缠绵悱恻,爱恨两茫茫。背景音乐不断回旋着“为所有爱执著的痛,为所有恨执著的伤……”

她一直期待着周牧阳能够给老刘打电话,这样,自己就能接到周牧阳的电话,然后两个人会在电话里面交谈,彼此印象很好,终于周牧阳满足不了这种电话里的温情,主动提出约会。他们去海边看日出,去山上眺望远方,一起共进烛光晚餐,一起游轮上做泰坦尼克号上经典动作……

她还将周牧阳带回了老家。一家人对周牧阳相当满意,连一向苛刻的赵翠蛾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她带着周牧阳走街串巷,引来同村女孩们对她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在那片土地上,她曾经的卑微和渺小都被洗刷得一干二净,浑身上下光芒万丈,彻底让那群无知的文盲和半文盲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但是周牧阳迟迟不来电话,她有些坐不住了,但又没法说出口。终于在一次厂报活动中,陈芙拐弯抹脚地对老刘说:“上次周老师说我们没有与时俱进,提的建议真是一针见血啊。”

老刘点了一下头,仅此而已。

陈芙有些失望,连曾经穿针引线的老刘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思。他为什么不能多问一句呢。

“我觉得我们固步自封,真的太可怕了,应该请一些专家来指点指点,哦,对了,周老师还会再来吗?”

这番话说出口,顿时觉得颜面无存。这也太**了吧。

但就是这般**,也很少有人发觉。

老刘正看着一个车间员工投到厂报邮箱的诗歌,手指在桌面上敲着,眉毛蹙着,“这首诗,又是屎,又是尿的,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喜欢写这样的诗呢,小陈啊,你过来看看。”

陈芙走过去,看了一下,“烂透了。”

老刘赞同,“哦,你刚才说周老师啊,听人说去海南了。他们家在海南有房产,送他父母去那里过冬了,唉,有钱人就是好啊。”他说完看了一眼陈芙,这才意识到什么,看了一下周围的人,低声问,“有没有跟你打电话?”

总算有所回应了。陈芙笑着摇了下头。

“这事也不能着急,不过我觉得,现在时代不同了,你完全可以试着联系他,不用他来找你嘛。有些事情是要自己争取的。”

“顺其自然吧。”陈芙淡淡地说。

老刘啧了一下嘴,“顺其自然,挺好。”

陈芙有些失落,老刘怎么不顺水推舟一把呢?

陈芙进入厂长办公室,见刘池敏的面前正放着某部门的报表,以为刘池敏想就厂里的一些事情想与陈芙进行讨论,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愉悦。

“小陈,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晚上,除了我、你,成江梅之外,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者?”

“还有琪琪啊。”

“除了琪琪。”

陈芙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如果这个人就是天天在马路上走来走去的那个流浪汉呢?”

陈芙一听,耳目一新。

流浪汉?刘池敏是怎么注意到这一点的。不过,倒是很有可能啊,那个流浪汉在厂附近走来走去,相当于是这几条街行走监控探头啊。“会吗?”

“我们差点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细节。”刘池敏站起来,踱起度,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不一定真的看到了。”

“你都说,不一定了。”刘池敏要求的是百分之百,那样她才能放心。

“那怎么办,厂长?”

“你去试探一下?”刘池敏突然对陈芙说道。

陈芙惊愕一声,“我?”其实,更想说,怎么又是我。

“这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吗?难道要我亲自去试探?”

陈芙噎了回去。这怎么试探?要自己跟一个浑身熏臭的流浪汉温情脉脉地聊天吗?

“就这样吧,辛苦你一下。”刘池敏说,并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向陈芙,“一个小礼物,希望你喜欢。”那是刘池敏前段有个客户送的一枚施华若世奇的胸针,她不太喜欢,一直没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