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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池敏第二天醒来,一进入客厅,依旧能感觉到昨天晚上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

她一夜都没缓解心中的愤恨,胸口堵得厉害。她弄不明白,为什么林国盛是婚姻的过错方,居然还可以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潦草地吃了点早饭,开车出门了。

她没有去工厂,拐过两个弯之后,停在一个名为袭人的花店门前。门口有两个店员正在往花篮里面插花,地面上都是一些剪下的花杆和残损的花瓣。

刘池敏停下车后,一个店员上前提醒她将车停到别的地方。她没有理会,下车后直冲店里,对着店里拿着订单核对的女孩子叫道:“夏依涵!”

那个女孩扭过头来,就挨了刘池敏一个耳光。

“你谁啊,你有病啊。”女孩捂着脸喊了起来,店员们听到动静,围了上来,纷纷指责刘池敏。一个男店员要求刘池敏立即向女孩道歉。

刘池敏冷笑一声,“道歉?她自己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配得上道歉吗?”

此话一出,店员们都将目光投入女孩,有人问,“袁娜,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池敏一听,“你叫袁娜,不叫夏依涵?”

女孩骂道:“你神经病啊你。”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人,她个头高挑,穿着件淡黄色的风衣,褐色长发,发梢微卷,脸上画着淡妆,肩膀上挂一个古弛坤包。她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是夏依涵,找我什么事?”语气不慌不忙,连看向刘池敏的眼神都是波澜不惊的。

刘池敏看看她,又看了看刚才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的女孩,两个人长得还真有点像。她朝夏依涵走过去,“你终于出现了。”

“我们换个地方谈。”夏依涵问。

刘池敏想奚落她一句,你这个当小三的,也配选择谈话的地方?但没说出口。

她朝门口走去,但夏依涵没有立即放她走的意思,“走之前向我的店员道歉。”

呵呵,刘池敏心里干笑着,让我跟别人道歉?就算我打错了人,我也绝不会低头的。“她是替你受过,要道歉你去。”刘池敏微昂着头,甩开步伐,出了花店。

两个人来到花店对面的一个咖啡馆里面。

刘池敏曾经试想过很多次和夏依涵见面时的情形,都是疾风暴雨般的,没有想到会像今天这样平静。还能坐在一起喝咖啡,真是有点生意伙伴的意思了。刘池敏觉得,自己不能小觑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小十岁的女人了。

“刘厂长,”夏依涵轻轻地呷了一口,“其实我也一直很想找个机会跟你谈谈。我跟林国盛是在国外认识的,但当时接触得有少,回国后才知道在同一个城市……”

“所以,你们就开始了?”由于心中憋着火,刘池敏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我和林国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确实对我好,但我还没有完全接受。不过,如果你们真离婚了,我或许可以考虑答应他。”

刘池敏在心里怒骂,婊子。

“你们婚姻是有问题的,其实分开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刘池敏无法再掩饰内心的忿恨,将椅子往桌子外拉了点,“国外留学回来的,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夏依涵微皱起眉头,看向窗外,“你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吵架吗?”

刘池敏听她这语气,恍然间认定夏依涵跟琪琪失语是有关系的,“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她才只有五岁。”

“琪琪怎么了?”

“装的还挺像。半个月前你和林国盛去幼儿园接我女儿,从那个晚上起,我女儿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你敢说,跟你没有关系?”

“你怀疑是我造成了你女儿到现在不说话?”她摇了下头,感觉很不可思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伤害琪琪,对我有什么好处?她是林国盛的女儿,我如果伤害她,林国盛第一个会怪罪我。”

“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刘池敏在刚才来的路上就考虑过几种情况,比如琪琪无意中发现夏依涵跟别的男人有染,夏依涵怕琪琪告诉林国盛,就吓唬琪琪,结果琪琪一吓就不会说话了。又比如,夏依涵知道林国盛想要女儿的抚养权,但她又不想当别人的后妈,便下了毒手,命保住了,但不会说话了,再比如……

夏依涵站起来,郑重地说:“请你听清楚,我没有伤害过琪琪,那天晚上,林国盛和我一起去接了琪琪,但我什么也没有做,中途就下了车,这点你可以问林国盛去,如果你还是认定我对琪琪做过什么,请你拿出证据来。”

刘池敏猜测,琪琪的事情有可能真与夏依涵无关,但自己现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绝对不可以认输。

她用力拍了下桌子,咖啡杯悠悠颤动起来,“你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要是行得端做的正,就不会勾引我老公了,现在社会风气这么坏,就是你们这帮臭不要脸的女人搞出来的。”

咖啡店里其他的人朝这边看过来。夏依涵抓起包,羞愤地离去。

5

晚上的时候,林国盛没有回家,刘池敏打电话给他,林国盛没有接。再打,依旧没有接。

刘池敏认定夏依涵肯定在林国盛面前告了自己的状。她开车去律所,律所里面只有林国盛一个办公室的灯亮着。她推门进去,林国盛抬头看了她一眼,意兴索然地问,“你来干什么?”

刘池敏坐在林国盛对面的椅子上,以一个客户的口吻说道:“林律,我想请你当我的代理律师,老公在外面有了外遇,你说我该怎么办?”说完,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林国盛面前。

林国盛歪着头,一张一张看着,面无表情。

“林律师,这算不算铁证?”

林国盛沉默了一下,从抽屉里面拿出两张纸,连同一支笔,递到刘池敏面前,“签字吧。”

“这是什么?”刘池敏已经看到了“离婚协议书”几个字样,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喉咙发紧,颤声道,“你真的,真的,想跟我离婚?”

林国盛尽量温和地说:“感谢你这些年,对我和我家人的照顾,没有你,我确实走不到今天,所以,家里所有的存款、基金、证券、房产都留给你,我只恳请你把琪琪留给我照顾,你随时探望她都可以。节假日如果你想接她小住一段时间,我也会同意的。”

刘池敏将离婚协议书翻到后,又翻到前,来来回回地好几趟,什么也没有看进去,泪花在眼里闪动,“为什么?”

空气变得沉闷而粘稠,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们林家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而你呢,在背后对我做了些什么,还要跟我离婚。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所以我什么都没要,我只要琪琪的扶养权。”林国盛依旧如打坐的高僧一样淡定。

“琪琪的扶养权?琪琪是我女儿,你想把她带走,管另外一个女人叫妈,你想都没想。”刘池敏的胸围扩大了一圈,决绝地说:“我是不会成全你的,想跟我离婚,除非我死。”

林国盛喉咙里面终于滚过一声哀叹,“你能不能面对现实?我不想我们再互相折磨了。”

“折磨?我什么时候折磨过你,是你一直在折磨我好不好?”

林国盛笑着摇头,看向刘池敏的目光充满了怨恨,“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太大了,我喘不上气来,你知道吗?我不想一辈子过得那么压抑。”他站了起来,带动椅子转了一圈。

刘池敏冷笑道,“跟我在一起压抑,跟她在一起就会很快乐,对吗?你忘了,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你也很快乐。为什么当初可以,现在就不可以了呢?说到底,还是你变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林国盛想辩解什么,但忍住没说,“好,就当我变了吧。那也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行吗?”他两只手作了一下揖。

刘池敏惨淡地笑了一声,“你在求我?”

林国盛重重地点头,“对,在求你。”

刘池敏嘴角**了下,“那你倒是跪下来啊。”

林国盛的脸色顿时凝住了,迎上刘池敏那副悲戚又带着嘲弄的眼神,指着门,低沉地说道:“出去。”刘池敏没动,他陡然抬高音量,重复道,“出去!”

刘池敏从律所走出来,坐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给陈芙打了一个电话。

“这两天,那个成什么梅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刘池敏异常谨慎的语气令陈芙感到心慌,大脑飞速转动着,“哦,挺好的,挺正常的。厂长,我觉得这事基本就翻篇了,您别担心了。”

“你明天调查一下她,看她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情况,立即就向我汇报,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调查她,为什么?”陈芙问。

“让你调查就调查,别问那么多。”

刘池敏挂了电话,又倚在座位上,眯了一会儿眼。

林国盛要跟自己离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更不能出事。虽然雪夜的那场事已经盖棺定论,但谁能保证真相不会浮出水面呢?凡事还是谨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