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听闻首辅大人陪个姑娘夜游长安街一事儿?”
水榭楼台处,有几位容貌姣好的小娘子正端坐在那儿喂着鱼儿。
这话题自然便离不开大京身份最为尊贵,容貌也最为俊美的男人。
听到有人提起那人,几个姑娘立马都竖起耳朵围了过来。
“我可不信,那般孤傲清高的郎君怎可能屈尊降贵买糖葫芦给姑娘吃?”
“如若那姑娘是傅甄,我还心中平衡些……”
“说起傅大美人,今儿个怎还未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几人正念叨着呢,那傅甄便在众侍女的侍奉中亭亭玉立得走来。
她生得美,那美是端庄大气、庄严得体的美。
相府嫡女,一出生便受尽万千宠爱。
便是身上那股子金钱权势养出来的雅致气息,便让人叹为观止。
她好读书,书香气息颇浓,今日着件大气高贵的湖蓝色金边缠枝留仙裙,更将那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来,便受到无数美人的赞扬和追捧。
这相府嫡女素来高傲得紧,身份高贵不谈,人还和那当今首辅有着婚约,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未来首辅夫人。
谁人能不过来巴结巴结?
吃不着肉,还不能分点肉汤喝喝?
“傅姐姐,今儿个可是艳压群芳啊!这衣裳清爽大方,特别衬姐姐的气质!”
“姐姐真不愧是未来的首辅夫人,这身段,这容颜,我等羡慕不已啊!”
傅甄笑了笑,但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在众贵女的相伴中,她在那水榭楼阁边坐下,有侍女过来为她摆上百花糕点,又有几位侍女在她身边为她捶腿、捏肩,甚至是扇风。
这般奢靡生活,直让人大为震惊。
但这就是阶层差距,有人眼红,有人暗叹,又有人趁机巴结。
有一贵女不知从哪弄来杯花茶,满脸谄媚地递给她,“傅姐姐,尝尝看这京中近来盛行的玫花茶,据说美容养颜呢。”
傅甄点点头,接过那茶盏轻抿了下,一股子清甜萦绕唇舌之间,她舔了舔唇,又抿了一口。
“这茶倒是不错。”
她搁下茶盏放置石板桌上,抬眸问道,“何处购来的?”
“兰时序呢!那厢有个美人儿,肤如凝脂,呼吸如兰,买了那儿的香囊,还赠妹妹一包花茶说是养颜美容,妹妹喝了几杯,这皮肤确实好多了!”
那贵女是个四品官员的女儿,素来脸上长了几颗痘,怎么也消不下去,她便在兰时序那儿和那美人抱怨了番。
谁知那美人淡淡掀了掀眼帘,温声道,“请娘子稍等,我这有一花茶且拿回去喝上几次,方能去除体内湿气。”
那贵女等了会儿,就见那美人拿来一包花茶递给她,“一日三次,可喝上七日。”
起初这贵女是不信的,为了祛痘,她是什么偏方也试过了,连太医都没法子,凭着她这包花茶就能解决?
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喝了几次,便惊讶发现近来如厕次数多了,这脸上的痘痘也消了些。
如此,她便想着将这宝贝献给傅甄。
美人都爱美,谁也不例外。
但谁知那傅甄听见这话,脸色瞬间沉了,她将那花茶用力摔在地上,怒着发问,“谁让你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给本小姐吃的?”
那贵女惊了下,忙跪下认错,“姑娘,姑娘……息怒……”
傅甄眉头紧皱,狠狠瞪了她一眼,沉默许久,她囔囔开口道,“曾游艺,记得你爹是四品,估摸着明年就能升五品了吧?”
那贵女颤了颤身子,垂眸点点头,“是……”
傅甄轻声一笑,“如若明年你那爹爹没升官,不知会不会将这罪怪在你身上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却让那贵女吓了一身汗,她双手使劲儿纠缠着身上的衣料,忙趴在了地上,“求姑娘饶了奴吧……”
傅甄轻轻一笑,脚下却是将那碎了一地的茶盏更用力地踩碎了,“替本小姐办件事,自不会怪罪于你。”
那贵女跪着趴在地上,无比慌乱地抽泣点头,“谢姑娘宽宏大量之恩。”
***
这厢发生的事儿许多贵女以为是那曾游艺将茶盏打碎,被傅甄罚了。
她出来时,众人也只是安慰安慰她。
但不知怎地,那姑娘居然哭着跑开了。
活像是被人欺负了。
众人不解,但也没追问。
毕竟可就等着那首辅大人来呢,谁有那心思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片刻后,这首辅大人倒是没等来,倒等来个清泠泠的柔弱美人,那美人一身红山茶仙裙,身姿婀娜,在身边丫头的搀扶下徐徐走来。
她手上还牵着个玲珑剔透的女娃娃,那女娃娃神采飞扬,生得极美,才五六岁,便已有了美人胚子的轮廓。
这几人一来,便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说这美人出挑的样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单单说她身上这袭明晃晃的红山茶仙裙,就在园子里掀起一阵波澜。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皱着眉过来指手画脚。
“姑娘,你不是大京人吧?还是那西洲来的?不知这红衣在我们大京不能穿吗?这可是当朝首辅官服的颜色!”
“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丫头,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快回去换了吧!”
“瞧着生得一副媚样,莫不是故意来找事儿的?”
……
你一嘴我一嘴的,沈青枝耳朵都疼了起来。
这些人靠得近,且各个身上都是香气浓郁,沈青枝的鼻子都有些呼吸不顺畅了。
真是有些后悔先回来了,应该等着那人一起的。
可……大理寺那边出了事儿,据说是一个杀手招了供。
那个杀手牵涉进了一桩双胎失踪的陈年旧案,这个案子极悬,在场人都在,人却从眼皮底下消失了,再也未出现过。
杀手一直否认是他杀,他咬牙坚持了十几年一句话也不开口,近日却是终于选择招供。
那人很急,但还是请求了她的意见,只要她说一句“不许去”,他便是可以晚些儿去的。
但沈青枝想也没想,就让他去了。
总觉得,这案子棘手得紧。
当即面对这些贵女的声音,刹那间沈青枝的脑海里竟是回响起男人那句,“若枝枝不愿我去,我自是可晚些儿再去那大理寺。”
似乎对他而言,她胜过世间一切。
她愣了神,周围的声音渐渐都消失殆尽。
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了他萦绕在耳边的呢喃。
萧木木不似沈青枝这般淡定,她还小,经历也少,小丫头明显被这架势吓到了。
但她还是拉了拉沈青枝的手指,朝她眨眨眼,随后牵着她的手,用力推开那些贵女,还不忘安慰她,“小娘娘,别怕,有我和冬葵姐姐在,白苏哥哥也在周围呢!没人敢伤害我们的!”
沈青枝在那双单纯善良的眼神里沉沦了,她笑了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也迎着那些贵女的眸子一一扫过去。
那些眼里有震惊,有不屑,有挑衅,有玩味。
她也在那群人身后看见了傅甄的身影,她眼里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将她吞噬。
红,是属那人的。
这般穿在她身上,明晃晃是种炫耀。
傅甄自小便聪颖,她知晓这般定是得了那人的允许的。
那人竟允许一个庶女穿红衣,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如若沈青枝只是甥媳,会有这待遇?
傅甄不信。
她抓着身旁丫鬟的手腕,长长的手指掐进那姑娘的肉里,痛得那人直哆嗦,但她却连哼都不敢哼声。
***
沈青枝今日是来赏花的,姑娘家都爱美,她也不例外。
北边有个画师,正在给美人画画,那队伍排得可长了。
据说那画师来自扬州,皇帝下江南时,还屡次找他画过几次像。
此人极擅长画人像,尤其这美人像。
萧木木知晓这事儿之后,忙拖着沈青枝要和她一起去找人画师画张像。
沈青枝听闻也起了心思,姑娘家谁不爱把自己画得仙而好看。
但她又踌躇了会儿,盯着身上这件衣裳有些不安,“这衣裳太过耀眼……”
“没事,没事!穿都穿上,来都来了!小姐就陪木木去玩吧!”冬葵也跟着附和道。
如此,沈青枝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便红着脸来到了那北边。
乍一去,还吓了一跳,那块排了一条长队。
离得远,沈青枝莫名觉得那画师生得有些眼熟,着一袭月牙白袍,面容俊秀,眉眼竟生得像她那父亲……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冬葵,忙问道,“冬葵,可曾觉得那人长得眼熟?”
冬葵定睛看了眼,又转头看了眼沈青枝,眼睛亮了亮,“那人眉眼和小姐有些像呢!”
沈青枝长睫颤了颤,是了,她一双眉眼其实有些像沈如令的,但比沈如令的双眸更柔更媚。
那人的眉眼更像她。
还有那薄薄的樱唇,竟和她如出一辙。
她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倏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是谁,他又是谁,为何和她长得这般像?
还来不及细想,就见那人眸光竟也落在了她身上,熠熠生辉,漂亮精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
这错愕的模样竟都和她有些相似……
沈青枝觉得头有些大。
那画师见到她,仅仅只是错愕了下,便又拿起画笔作画。
之后,再也未瞧她一眼。
待至到了沈青枝之时,她牵着萧木木的手朝那人迎了上去,不知怎的,她心跳莫名加快了。
离得越来越近,沈青枝越发吃惊,那人竟和她一样,耳朵上有颗极小极小的朱砂痣,红艳艳,凄美动人。
她眨眨眼,脑子更加转不过来了。
这人究竟是谁?
“郎君可曾觉得我们长相有些相似?”沈青枝缓缓开口,问出了心里头的疑问。
却见那郎君眉头轻挑,极淡的轻扯了下嘴角,“姑娘这搭讪的方式未免有些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