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第一次不顾尊卑,怒道:“太后早就知道你送来的汤药里有毒!可她还是选择了喝下!”
“只因为,这是国师你所希望的!”
“太后给了你无数次机会!可你依旧害死了她!”
明宴一僵,忽然想起,每次送药时,少女都会捧着瓷盅,软糯糯的问他——国师,哀家可不可以不喝药吖?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咣当一声,明宴手中的瓷盅翻落掉在地上。
他一直极力忍耐的悲痛,终究在此刻,化作泪水与哽咽,汹涌而出。
明宴颤抖地伸出手,想去抱少女,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衣袖时,如被烈焰灼伤一般,害怕地缩回。
他,有什么资格碰太后呢?
太后留在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在说疼。
那深深的懊悔与愧疚,宛若江涛巨浪,席卷走他胸膛跳动的心,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灵魂。
明宴死死地抓住自己胸膛,一股腥甜涌上了喉咙。
他痛苦地呜咽着,模糊的话语,淹没在了混合着眼泪的鲜血中:
“对不起......”
可**的少女,却再也听不到了。
太后逝世,举国哀悼。
明宴按照少女的遗愿,没有将她送入皇陵,而是埋在了国师府的主院中。
坟前摆满了京城各种各样的美食。
而明宴就跪在少女墓碑的前方,整整两日,滴水未进,只字不言,维持着这个姿势。
无论卓轩和李元帆如何劝阻,他都一动未动。
眼神空茫,万念俱灰。
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一样,跪在地上的,仅是一具躯壳。
锦玉犹豫几次,还是走到了明宴的身边,双手呈上一杯热茶:
“太后她,不会想看到国师如此。”
明宴长睫一颤,终于僵硬地抬起手,接过了茶盏。
他静静地看着缥缈的热气,恍惚间,少女清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国师要好好照顾自己吖。”
一阵清风,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好像是有人在轻轻的抚摸着他。
明宴瞬间抬起头。
是太后,回来了吗?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顾不上洒落的茶水,烫到了双手,急切地环顾着四周。
树木翠绿,卓轩和锦玉站在不远处,唯独没有那道倩丽的身影。
方才的一切,似是他的错觉。
可明宴知道,那是太后。
她,不愿意留下了。
明宴踉跄地跪在坟前,体内的百日一梦再次发作,他却浑然不觉那如凌迟般的疼痛,声音沙哑粗糙:
“求您......臣求您回来......”
他卑微地祈求着,视线渐渐被血色所模糊。
啪嗒——
一滴血泪掉落,犹如鲜艳的花朵,绽放在明宴的衣摆上。
“求您......回来。”
明宴仿佛陷入魔怔,重复着这句话。
当看见他脸上纵横交错的血泪,锦玉死死地捂住了唇,才没哭出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自从那天感受到了少女,明宴像换了一个人,不仅喝下了百日一梦的解药,还开始帮穆兰玥管理朝政。
直到穆兰玥可以自己处理一切,明宴来到皇帝的寝宫。
一直被关在这里的楚亦霄,长久以来无人说话,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楚亦霄,立刻从角落里爬出,眼神期待:
“国师是不是来放朕出去的?”
他都听外面的守卫说了,姜鹿茶死了。
虽然穆兰玥那个贱人成为了皇后,但他不介意。
只要皇位还是他的!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我不会杀你。”明宴平静地俯视着如丧家之犬的楚亦霄,指尖轻动。
卓轩心领神会,当即按住楚亦霄,强行将一颗药,塞进他的嘴里。
“咳,咳咳,你们给朕吃了什么?”
话音刚落,楚亦霄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瘫倒在地。
他下意识要坐起查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连声音都无法再发出。
只有眼珠子,害怕恐慌地转着。
“送皇上,去上朝。”
明宴说完,卓轩便叫来两个太监,扶起楚亦霄。
不知道明宴到底要做什么,楚亦霄胆战心惊。
奈何不能行动,他只能像根木头,被抬到了金銮殿。
文武百官早已到此。
曾经太后垂帘听政的位置,现如今,坐的是穆兰玥。
她一身青色的华服,挽起的发髻,只插了一枚口衔明珠的凤簪。
楚亦霄震惊的看着穆兰玥。
为什么她会在金銮殿?!
“皇上重病,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在皇上痊愈之前,朝政都由本宫暂代。”
穆兰玥看向被太监扶到龙椅上的楚亦霄,美眸冰冷。
因为楚亦霄身体无力,所以只能用绳子,将他绑在椅子上坐着,才不会滑落在地。
“既然皇上这么喜欢这个位置,甚至为此,不惜撒谎蒙骗国师,给太后下毒,那臣妾,就让你永远地坐在这里。”
她要楚亦霄亲眼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却永远不能触摸。
永远的,做一个傀儡。
楚亦霄怨毒的剐着穆兰玥,想破口大骂,但说不了话,眼睁睁地看着,文武百官俯身行礼,拜的却是穆兰玥。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当一个真正的皇上,拿回属于他的权利,何错之有?!
然而,楚亦霄永远都问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