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觉得头疼, 一个倒下就算了怎么又来了一个添乱的。
周围乱哄哄的,每个人似乎都被吓得不轻。
老嬷嬷大喊一声,众人才赶快停下了口舌。
好在太医来的快。
左相夫人和丞相夫人都无什么大碍。
左相夫人已经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就跪下开始认罪。被吓到了的崔凌也跟着母亲跪下。
皇后娘娘无心管她们,只问太医,丞相夫人现在如何了?
太医道:“回娘娘,丞相夫人只是暂时昏了, 还是先让身子暖和起来的好。”
皇后忙让人将丞相夫人抬到一个寝房,让宫女给她换上干的衣裳。
在众人的目光中,卢以清被几人抬走。
老嬷嬷站在皇后一侧, “娘娘,现在如何处置?”
“遣散人, 只留他们几人就够了。”皇后低声道。她心中正郁闷着,怎么每年都有不同的事发生。一转头便看见了程裳。
程裳笑着走过来,一步一摇, 像是看了一出戏一般。
“这就觉得头疼了,好戏不是才刚开场?”程裳想要伸手去碰皇后娘娘,皇后心中不快, 侧身闪了一下。
“下次注意点, 这样直接将人拐走, 你以为左相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皇后冷声道。
程裳不以为意,“注意到又如何,他能拿我怎样?”
皇后娘娘叹了声气, 瞧着程裳这幅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到了如今都没所出, 左相两三句就能让她去陪葬。
“别生我的气了,我乏了要回去睡了, 娘娘还是快处理一下这件事吧。”程裳说完没有等皇后允下,便直接转身离开。
皇后也将目光落在了被留下的人身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程裳在转身的一瞬间身子像无力般松下许多。
在场的婢子即便是看见了,也并没有在意,贵妃娘娘向来如此,不喜端着身子走路。
一直走出了御花园,程裳才蹲在了地上,一旁的婢子吓得不轻。
“贵妃?”婢子蹲在她一侧,拿出了帕子。
程裳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咯血。那都是心郁成疾成疾的人,我又没什么郁结。”她扶着婢子柔着身子站了起来,嘴角勾笑,春风拂面,窈窕的身姿站在春光里,仿佛方才那个羸弱不堪的人不是她一样。
可往前一走,软着的步子是骗不了人的。
“不许告诉任何人。”程裳道。
“婢子知道了。”
身后的御花园乱哄哄的,程裳不再去想,就算是有再多的事也是皇后娘娘处理,就算是今日里面真的死了两个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见过淑贵妃娘娘。”
程裳瞧着迎面走来的小太子,笑着问:“太子这是要去哪里呀?今日可是不能乱跑的,被陛下知道了可是要责罚太子的。”
赵臻抬眼看了看程裳,没有说话。
“哦!御花园更是去不得。”不用想都知道,看着这太子的架势就是要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多谢淑贵妃娘娘。”赵臻一拜,转身便走了。
程裳面上还是笑着,婢子自然也不敢说太子失礼的事。
瞧着小太子远去的人影,程裳勾起了嘴角,这小太子恐怕是来见人的。
……
卢以清醒过来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睁开眼时秀芝已在自己身侧。
皇后娘娘也在一旁站着。
她倒不是真的昏了,而是装的久了睡着了。
“皇后娘娘。”卢以清慢慢起身,皇后赶忙走了过来,“丞相夫人可还好?”
卢以清点了点头。
皇后又道:“本宫已经训斥过他们三人了,只要丞相夫人无碍便好。”
卢以清道:“劳娘娘忧心了,多谢娘娘。”她对皇后口中的‘训斥’并不意外,毕竟是些官妇,皇后也不好重罚。
“娘娘,天色不早了,宫中是不能留官妇的。”老嬷嬷小声道。
卢以清见皇后面露难色,心想,看来皇后也想图个清净了。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什么再留着的意义。
她直接从榻上下来,欠身告辞。皇后也作势留了留,卢以清自然不会顺着皇后的话留下。她还想着早些回到府上。等柳安的好消息。
虽说演这出戏自己并没有出多少力气,但毕竟是个主角,累也是难免的。
卢以清和秀芝刚回到马车上,便听秀芝道:“丞相来了宫中。”
卢以清微微蹙眉,这么快吗?不过也是,这种消息传的快,柳安也要早些做出反应才是。
“皇后娘娘如何处置了两人?”卢以清又问。
“仅是斥责了几句,好在夫人没有什么事。”秀芝一脸担忧,“这两人也是忒心大了,怎么在皇后娘娘面前就动起了手,夫人还被不小心推到了水中。”秀芝越说越生气!
卢以清想,这件事在旁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无辜落水的,皇后若是因为这点事儿就大动干戈,左相那边也不好交代。
“先回府上吧。”卢以清平静的,像是落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马车走的那一刻,带起一股风,帘子掀开,卢以清看见了神色慌张的崔远。看来左相的动作也不慢,她勾起嘴角,看这老狐狸这次如何圆说!
卢以清格外舒心,她闭上眼靠在秀芝身上,思绪回到还在宫中时,这突如其来的事恐怕是要吓到将军夫人和上官青青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太子。好在这次动静大,不是左相三两句说辞就能应付过去的。
前朝想要和后宫划清干系,可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大雍官妇之间的走动要比官员间的走动还要多。毕竟有些事,妇人之间谈起比男子方便。
“怎么不走了?”马车忽然停下,卢以清被迫睁开眼。
“回夫人,前面出事了。”车夫道。
卢以清正向打开帘子看看,秀芝拦住她的动作,从另一侧拉开了帘子。秀芝顿时有些惊慌。
“快、快换一条路。”秀芝道。
“怎么了?”
“夫人别看!”秀芝坚定摇了摇头,卢以清最终也没向外看去。
马车外的嘈杂声乱作一团,她只听见有人说,杀人了。
……
御书房内,皇上面对着黑着脸的柳安,也是有些歉意。柳安从未这幅样子出现在宫中,可见丞相夫人于他而言太重要了。
这一年一次的宴请,偏偏就丞相夫人落了水,怎么也要给一个交代。
“爱卿,朕知道你心中委屈。”皇上从上面下来,走到柳安面前,双手紧紧拉着柳安的手,一字一句道:“爱卿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个说法。”
柳安重重叹气,“陛下,倒不是臣一定要如何,夫人体弱,不过是同皇后娘娘赏个花也能被推进水中。这明眼人都看着,陛下,这哪里是推下了一个人,分明是想要臣夫人的命!更是想要给臣一个教训!”
皇上正欲说什么,只听柳安又说:“臣从不重儿女情长的事,陛下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夫人是臣唯一在乎的人!臣自知才不配位,也从未要求过尊者施以礼,可是陛下,今日仅是左相幼女就敢推丞相夫人入水,这是对权利的挑衅,对皇权的蔑视!”
一番言辞听的皇上愣在那里,他本想着如何安慰柳安。可字字句句,也同样扎在皇上身上。
一个左相幼女便敢在皇宫、在皇后面前放肆,可见崔远是如何教导的女儿,左相府又时常将自己居于何位。
柳安见陛下陷入深思,微微垂眼。皇上从不是一个会因为两个臣子不合而降罪于其中一人的君王,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皇家的颜面,他手中紧握的权利才是他要确保安全的东西。
柳安接着道:“那右都御史的夫人年幼且并非名门,出言或许没什么分寸,责备就罢了,臣以为,此等劣事不应该是左相府上能做出来的。”他并非要给另一人说什么好话,而是这右都御史夫人的娘家兄长,此刻正在为大雍奋勇杀敌,而且右都御史也这么大年纪了,真要让陛下降罪,陛下还要思量。何不直接给陛下找个台阶。
皇上抬眼看向柳安,眸中有疑,而柳安却始终坚定的看向陛下。
“陛下,当治则治。”柳安又道。
皇上挪动步子,在御书房中慢慢走动,前不久的户部的事来回转了近百人,他知道背后的手笔是崔远。崔远这人的小心思他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么多年不管他有什么动静自己都没有下过死手。崔远不过是爱财,看得最远权利也就是政事堂丞相的位置。
当初他和卢征不对付,后来自己抬了柳安上去,崔远也只能受着。
这其中并非是崔远能忍着,而是崔远那些儿子们没什么真正的实力。从文者登不上堂,习武者贪生怕死,倒是没有一个有崔远的样子。长女刚出嫁不久,夫家便滥用私权动到了御史大夫长孙的身上,将人家嫡长孙在长安郊外打个半死。
御史大夫郑干瑜气的在朝堂上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这人的身子到处都是硬的,就连左相也是被他喷的不敢抬头。没人能拿这不要命的有办法,最后这件事移交刑部,刑部尚书郑时言和郑干瑜同出一脉,自然是不能放过。
崔远只能看着贤婿的官职一贬再贬。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笃定崔远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左相府上的人都敢在宫中掀起风浪了。
“左相夫人呢?”皇上冷声问。逾矩之人是左相幼女,既如此,他夫人难道都不在?
“陛下,左相来了。”孙恩德在门外朗声道。
皇上黑着的脸回过头,“爱卿觉得左相会如何辩解?”
“臣不知。”柳安拱手。凭着柳安对崔远的了解,他一定会顺着正在气头上的陛下。这样的话自己再追着也不合适。
崔远想要一个合适的退路,也好,自己就给他这个退路。
“进来吧。”皇上道。
柳安侧头看去,崔远弓着身子,双手在前,快步走来,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嚣张气焰。
他来了便就要跪下,皇上蹙着眉还是将人扶了起来。
无大事不跪,他这般行径看来是要负荆请罪了。柳安心想,在无情的帝王面前这可是最无用的。
皇上长叹一声,“左相是有什么想说的。”他揉了揉眉心,恐怕是在想,为何女子们能这样多的事。
“陛下,臣知道小女冲撞了皇后娘娘,误伤了丞相夫人,臣代莽撞的小女和管教不严的夫人请罪!”
皇上没有应声,看了一眼柳安,似乎在让柳安来接崔远的话。
柳安本不想开口的,既然皇上要他推崔远一把,倒也不是不行,“左相,管教不严又岂能是左相夫人一人失职?”
崔远咬牙道:“还有……还有臣的失职。”
这般不愿,恐怕皇上也听心里了。见皇上要转身,柳安又道:“就连昭和公主都没有如此大的脾气,令媛不是要凌驾于公主之上吧?”
崔远慌忙跪下,他自然能听懂柳安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点陛下自己有谋逆之心!
“陛下,臣对大雍、对陛下绝无二心!”说着,崔远的泪便流了下来,“臣因常年在政事堂处事,回到家中也是不出书房,正是因此疏忽了对小女的管教。”他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咒骂柳安,这些说辞和伎俩可是他撺掇陛下诛杀卢征时用的,没想到……没想到能被这个小子在这时候用到自己身上!
皇上又揉了揉眉心,崔远余光瞧见柳安得意的笑,回去夫人就说淑贵妃拉着自己非要问些东西,才造成了这出事,平白无故淑贵妃怎么会和自己夫人有交集!只是淑贵妃是宠妃,他说不得。
他见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虽说没有跪多久,毕竟是一把老骨头了,崔远从地上起来时,还是有些困难,柳安伸出手不还好意的要扶他。崔远冷眼看去,并未搭上柳安的手。
这贼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谁知道他是想要扶起来自己还是要一把将自己摔在地上。
他刚要侧过身子,谁料柳安直接往前一步扶上了自己的胳膊。
崔远只能忍着气,跟他站在一起。
“思过吧。”皇上声音很淡,淡到崔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当朝左相忽然在府上思过,连个期限都没有。国事会乱成什么样子?他眉头拧作一团,拱手道:“陛下,臣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完。”更何况户部的事才刚落到自己手上,甚至还没来得及个户部尚书打个照面!
“左相放心,政事堂自有我们。”柳安眼角的笑意,气的崔远面色发青。
皇上也道:“左相整日操劳,休息休息也好。”说完,皇上察觉了不对,这是要责罚崔远的,便又道:“有些事能让年轻人去做的,也不要强行拦着。”
崔远大惊,心想着还是赶快应下吧,这再说下去,都要将自己架空了。
“臣遵旨。”崔远即便是应下了,心中还是不甘。如今的每一步都这样重要,不想在这时候被柳安摆了一道!
皇上蹙着眉,“户部的事……”
“陛下,右都御史来了。”孙恩德的声音不适时的在外面响起,柳安恨不得让出去让他闭上嘴。
“进来。”
右都御史是个比左相还要年长十几岁的人,柳安见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样子,想着拿刚及笄的女子同他站在一起的景象,不免吸了口冷气。
“臣,拜见陛下。”右都御史道。
皇上赶快回头,怕他也学着左相跪下。一转头见他拱着手,上前扶起。
“爱卿怎么也来了?”皇上问。见面前之人如此垂老,心中不免忧虑,如今若是让他回去养老,气性上来别再咽了气。可他不告老还乡,这职位也不能乱给个年轻人。
皇上闭上眼,想着有没有什么清闲又没什么大用的官职给他。
右都御史到底是年纪大了,容易生病,前些日子一直病着没上朝,这人是好些了耳朵坏了,便道:“臣愿领罚。”
皇上无奈叹气,大声道:“回去吧,思过!”
“臣遵旨。”右都御史又要拱手相拜,皇上先一步拖出了他的双臂,“爱卿回吧。”
三人瞧着右都御史一摇一晃从御书房出去。
柳安下意识问:“右都御史真的只是花甲之年吗?”他看这垂垂老矣的样子,再加上个十几岁也是不为过的。
皇上摇了摇头,他也不确定右都御史报的年纪准不准。
“那他夫人……”柳安刚出口才想到不能说,万一日后陛下再寻一个更小的如何是好。
崔远白了柳安一眼,冷哼一声。
“看来左相是知道些什么了?”柳安饶有兴致问。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正事。
崔远别过去眼,没有回他。
皇上也没有方才那样愁绪了,只等这二人走了去皇后处消消气。
“左相说来听听。”皇上也问了一嘴。
崔远自然不能再藏着,拱手道:“回陛下,臣听说这夫人是冲喜的。”
闻言,柳安和皇上都愣住了,柳安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就连皇上都是第一次见给这样大年纪的冲喜。
“好了好了,户部的事……”
柳安已经提前勾起了嘴角,正等着陛下将这重任交在自身上。
“陛下!”这一次孙恩德直接跑了进来。
柳安冷眼看去,孙恩德却道:“金吾卫说,有几个不良人跑了出来,在宣武大街杀了几个人之后便跑出了长安城。”
“什么!”皇上转眼看向了柳安。
柳安手死死握着,该死的肖洛!
“柳卿,几日后能抓过来?”皇上问。
“回陛下,今日就能。”柳安回。
皇上大手一挥,“孙恩德,宣裴千承来。”
登时,柳安瞧见崔远的嘴角也隐现一抹笑意,只见崔远深呼一口气转过头来看自己,眼神中似乎在说,‘我拿不到的,你也别想要。’
柳安倒是没有崔远想的那般生气,裴千承是个不会贪钱的,这件事落在他身上于百姓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不良人的事,太过蹊跷了……
“这个肖洛,上次的事朕还没问责,他倒是急着来见朕了。”皇上嘴上说着肖洛,但无一不是在点着柳安。
肖洛是他一手提起的人,且出征也是自己说的。
“臣愿领罚。”柳安拱手道。他本不想提肖洛背上这个锅,但想到肖洛和上官荣两人若是在陛下面前吵起来,恐怕会更重些。
“罚?”皇上戏谑一笑,“爱卿想要什么样的责罚?你替他领罚,是觉得朕不会严惩?”
柳安道:“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都毫无怨言,臣并非是想要替肖洛领罚,而是这件事,臣自知也有责任在其中。”
“哼。”皇上冷笑,“再罚了你,是要累死朕的右相?”
听次一言柳安松了口气,看来皇上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他思过了。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崔远的脸又黑了些。
“等上官荣好了,朕在一并同他们算账。”皇上摆了摆衣袖,“快回去抓人吧。”
……
从御书房出来,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崔远斜视着他,像头生气的老牛。
“柳相可真是……费尽心思。”崔远道。
已经撕破了脸皮,又不在陛下面前,柳安不会再给崔远任何颜面。
“费尽心思?”柳安的手搭在崔远肩上,崔远竟不自觉颤了下身子,就在崔远想要往后躲开的时候,柳安捏紧了他的肩膀,咬着牙道:“我可是告诉过左相,不要动我夫人,可见左相没有听进心里。”
他嗤笑,“无妨,这件事左相不会教女儿,我替你教崔凌。”
“你!柳安!”崔远大口呼着气,“在怎么说凌儿从前对你如何,你心里也要有个数!”
“左相!”柳安提高了声音,他看着面前的人,真是个爱妻爱女的,可惜假的连柳安都不愿意相信。
柳安往前走了两步,贴近崔远,迫使他看着自己,“究竟是崔凌对我有意还是你一步步引着她对我有意,你心中清楚。是你亲手将她推进这局中的。”
“不,不是这样的!”
“呵,崔凌没成也就算了,你的另一位贤婿为何会走到将近家破人亡的地步,难道你不清楚?”柳安微微歪着头,像是在看个笑话。
他放开浑身发颤的崔远,扬长而去。
一个尚未在长安完全立足的门户,怎么敢动御史大夫家中的人。崔远自以为骗得过所有人,但瞒不过当日就在阁楼上看着的柳安。正是崔远的长子命人下的手,事后推在了这个贤婿身上。贤婿喝昏了头,也以为是自己做的。还眼巴巴去找崔远,希望岳丈能给指条路。
崔远能怎么样?若是深究,必定能揪出他的长子,索性道,岳丈也没什么办法,就当吃一堑长一智,认了吧。日后岳丈自有帮衬你的机会。
这傻乎乎的贤婿应了下来。
可荥阳郑氏,怎么会允许崔远再提拔他的贤婿!
崔远向来谨小慎微,这种事的背后,不知道有几百条人命丢了进去。
想着想着,柳安摇了摇头,但官场却正是给崔远这种人准备的。
……
皇后躺了一个时辰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起身,往外走。
老嬷嬷见了,便道:“起风了,娘娘还是莫站在风口上。”
皇后看了看老嬷嬷,对方猜到了皇后的心思,便道:“世上最难说的就是因果,娘娘意外,老奴也意外,但娘娘高兴吗?”
她点了点头,“算是高兴吧。”她还记得那场大火时,她站在黑夜里,整个皇宫似乎都被照亮了。那天晚上,没有一个叫声,许久后,天都要亮了,火早就被扑灭了。
先皇后的宫中传来一声嘶吼,是皇上的嘶吼。她想,连先皇后那样人都得不到皇上的深爱呀。
当时没人知道卢相究竟是否要谋逆,种种迹象都将卢氏一族往谋逆的方向推。卢相的嫡长子战死沙场,次子在朝为官尽心竭力,三子尚未到科考的年纪。可皇上像是发了疯一样,没有给卢氏任何自证的时间。
或许陛下也没想到,卢氏还能有个小女活在世上。
那……
皇后忽然睁大了眼,不,柳安不止是在对抗崔远。难道……难道他想助太子登基?
正想着,外面一阵吵闹,皇上急匆匆走了过来。
皇后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丝,一旁的嬷嬷瞧见一缕白发。
……
唯一欢快的人要数又睡了一觉的卢以清,只是不知为何,又有些饿了。
她坐在外面,刚起来的风扫过竹林,叶子打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令人心安。斜阳从西侧垂来,穿插在竹林间,其中像是藏着金子一般。
如此景象,唯一可惜的便是柳安此时不在府上。
“念念,你去准备些糕点拿过来。”卢以清道。
“是。”念念一转身,“夫人,周禾回来了。”
卢以清来了兴致,方才在路上秀芝不敢让自己看见的原来是死人了,可在长安街上忽然死了必定是大事,怎么能不知道呢。她便派周禾去打听打听。
周禾小跑过来还喘着气,刚好秀芝端来了水。
卢以清亲自到了一杯茶给周禾。
“夫人,属下……属下跟您说……”周禾一口接着一口大气喘,看的卢以清都觉得累。
她道:“你先喘上气再说。”
周禾摆了摆手,“属下……属下已经喘过来气了。”
“宣武街上的人是逃出来的不良人杀的。”
此言一出,听着的三人都愣住了。
“逃出来的不良人?”卢以清重复了一遍。
周禾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周禾轻笑,“是那人杀人的时候自己喊的。”
卢以清明白了,她垂眼想了想,看来柳安有些事没告诉自己,这是崔远在知道出事时候忙下的手。
“这件事对丞相会有多大影响?”卢以清只在乎这个。
“要看不良人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秀芝的眉头蹙着,真是祸不单行的一日。
“夫人您身子不适,就不要在这里吹风了。”秀芝有些担忧。夫人回来后睡了一觉,那时候她还在想要不要让大夫再给夫人瞧瞧。没想到夫人醒了后,开心的像是落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秀芝是不知道这件事早有预谋。
可现在夫人为丞相担忧,秀芝看得清清楚楚。
“无妨,丞相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卢以清信柳安,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最后柳安是平安的就好。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告诉秀芝自己身子没事,又让念念去准备糕点。
周禾笑着问:“夫人今日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卢以清才不会告诉周禾,能和柳安一同做一件事,卢以清终于觉得自己不是只能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了。虽说这次的手段有些拙劣。
她望了望竹子里面,似乎这里也能和永州不会到头一样。当初只有一个愿望,回长安。来了长安后,又生出了无数想法,其中最深的却是回永州。
长安太繁华了。
“周禾,若是让你离开长安,你可愿意?”卢以清问。
周禾有些意外夫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平日里夫人是个热衷于分享的人。不过他是不会吝啬于回答夫人的问题,“愿意。”
卢以清转过头,“你想去哪里?”
“江南。”
“江南呀~”卢以清想到了长安街上的那首诗,‘江南无所有。’
“从前可是没有江南这个称呼的。”卢以清道。
周禾点点头,“是那位诗人说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卢以清深呼一口气,“也挺好。”
若是几年后还能活着,她倒也能和柳安去江南看看。
“夫人,这是给您的。”一个婢子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写的。
卢以清随手接过,里面写满了将军夫人的担忧,最后她问卢以清愿不愿见卢相的旧部们一面。
她将心揉成团攥在手里,见其他人吗?
……
崔远黑着脸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崔凌,这一次不是夫人在一旁劝说了,而是两人一起跪着。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我在前朝如此卖命,你们两人一日之间就给我毁了!”崔远气的转过身去,一把抓起案上的茶壶,重重摔在地上,热茶溅到了崔凌的脖颈上,瞬间红了一块。
她也只敢低着头流泪。
“妄我让你跟着夫子念书,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崔远怒吼。
崔凌道:“都怪那个无知的女子!”
‘啪!’崔远一巴掌打在了崔凌脸上。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是因为这个?!”崔远大笑,“哈哈哈哈,竟然被一个林间来的女子耍了!”
崔凌一手捂着脸,满是泪花的抬起头,“父亲,您说什么?”
“呵,我就说柳安怎么舍得让自己藏了这么久的人去宫中。”崔远一屁股坐在那里,一拳重重落在案上,震的上面的茶杯来回晃动。
他双臂扫过案上,茶杯直接飘下来砸在了崔凌和夫人脸上。
下面传来呜咽声,那是崔凌看见自己的血落在了地上。
呜咽声听得崔远更是恼怒,他起身一脚踹在崔凌身上,又准备回身踹给夫人一脚。
“夫君!”夫人忙道:“夫君,那个丞相夫人,她……她绝不是简单人!妾身瞧着很是眼熟。”
“眼熟?”崔远蹲在地上,看着夫人,“呵,等你这夫人觉得眼熟,我不知道都猜测过多少遍了。”说完就是一巴掌落在了夫人脸上。
崔远深深呼出两声气,“若不是我下手快,柳安这次恐怕要得了大好处!”
说着,他从房中走出去,门口的两个婢子也在瑟瑟发抖。
他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又转过身来,“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闻言,两个婢子忙跪在了地上,“丞相、丞相饶了我们吧!”
崔远走上前,蹲下,一下下轻拍着一人的脸,“爬着跟上。”
见她们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崔远笑了,“看来你们是连家人也不想要了。”
两个婢子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
崔远走在前,两个婢子像是两条狗一样爬着跟在后面。
崔凌慢慢转过头去,见父亲带着两个女子走了,才松了口气。
崔远一直有这个习惯,每次暴怒都要抓来一个处子之身的女子折磨,直到将人□□到没有力气,再杀了。
而这一次,他带走了两个,
……
右都御史府上。
乖乖巧巧的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右都御史回来后,她才松了口气。
“夫君!陛下如何说?”小夫人走上前,扶着右都御史。
“思过。”右都御史道。
小夫人的气终于松了下来,紧接着又哭的梨花带雨。
右都御史不知道怎么哄夫人,便问:“你何故招惹左相之女呀?”
小夫人抬起头,泪又流了下来,“我、我想让丞相夫人喜欢,让……让夫君加官进爵。”
听到这个回答右都御史直接愣在了那里,有些哭笑不得,“夫人你可知道,我已经是要告老还乡的年岁了?”
小夫人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哈。”右都御史又道:“我呀,活不了几年了,你到这府上本就是个错误,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告诉我,我不会困着你的。”这小夫人娶进来的时候,他还在躺在榻上昏睡,醒了发现有个小娘子在自己榻边伺候着,他便问了问,不想竟然是那群孩子给自己娶了个夫人。
真是可笑得很。这不是耽误人家小娘子。
“我不走。”小夫人小声说。她只知道来到这里后每日过的都很好,还有人陪着。在府上时,兄长年年出征,整个府上只有她自己。如今还有个能说话的。
右都御史笑了笑,“傻孩子,要记住,日后寻个好夫君。你若是真想对我好,那等我死了,丧葬之事就有劳你多费些心思。”
“不许说!”小夫人的泪流的更快了,“不许说这件事。”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
……
天都要黑透了,卢以清才等到了回来的柳安。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去,闯入有些疲惫的柳安怀中。
柳安勾着嘴角,“这是想夫君了?”
“人抓到了吗?”卢以清问。
“这么快夫人就知道了?是不是周禾去查的?”柳安问。
“抓到了吗?”卢以清当然着急,秀芝都说了抓到的晚了会出事。
柳安点了点头,“嗯,抓到了。”
卢以清道:“肖洛怎么竟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事!”
“不怪他。”柳安轻抚卢以清的发丝,“那人不是不良人。命案一出,不良人就被清点了一遍,一个人都没少。”
“那是?”
“嗯,是别人买来的死士。”柳安道。
卢以清从他怀里出来,牵上他的手,“那怎么办?”
柳安笑了,“什么怎么办?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不过,现在的样子是最好的样子。”
卢以清并不知道柳安口中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只记得他说,需要自己帮忙,在宴席之时和崔凌或是左相夫人发生冲突。
两人牵着手往里走,柳安柔声道:“夫人今日做得很好,只是何必牺牲自己?”
“我本不想这样的。”卢以清解释说,“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机会,我便想寻一个好出事的地方,还没等引崔凌过来,她这个奇怪的性子自己就跟来了,恰逢这时候,右都御史夫人来了,他们两人就吵起来了。”
“说来还要多感谢右都御史夫人。”卢以清抬头笑着,“我见她想同我交好的样子,夫君应该提携不懂右都御史了吧?”
“哈哈哈哈。”柳安大笑,“夫人说什么?提携右都御史?”
“这有什么问题吗?”
“夫人可知道右都御史多大了?”柳安问。
卢以清摇了摇头。难道很大了?当时皇后娘娘的面色,好像也不太对。
“花甲之年的人了。”柳安道。
卢以清愣住了,“花甲之年?”她想了想那夫人的年岁,赶快摇了摇头。原来皇后娘娘也是被吓到了。
“走了,回去休息。”柳安拍了拍她的后背。
灯的晕光落在两人肩膀处,柳安将人揽在怀中。
“还要多谢淑贵妃娘娘,不过,我觉得淑贵妃娘娘像是知道些什么。”卢以清抬起头,“夫君准备说清楚吗?”
说来,话可就太长了,柳安一时愣住,下巴放在夫人肩上,整个身子松了下来,“好累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