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那些人相处如何?”柳安问。

周禾道:“夫人倒是想交个朋友,今日瞧着也很开心。”

柳安叹声气,他今日还在想可以顺势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人遣散,但如此一来恐怕阿竹会更觉得无聊。

柳安叹声气,“罢了,记住,夫人绝不能受伤。”

“属下明白。”周禾道。

柳安迈着步子走到竹林处,见卢以清正抬头看雪。

“如此站着会冷的。”柳安边说边走过去。

卢以清闻声回头,还是白日他离开时的笑,丝毫看不出周禾说的落寞。

“在竹林看雪倒是一番美景。”卢以清道。

柳安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卢以清瞬间耳根微红。

“倒也不凉。”

“嗯,不算冷的。”

就在卢以清以为柳安要放下手的时候,他却将一双小手握在掌心与她并肩而立。卢以清的手并不冷,但柳安的掌心暖呼呼的,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秀芝不能一辈子牵着自己的手,但是柳安能。

“确实好看,永州的竹子多,肯定要比这个更好看。”柳安道。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卢以清在听到永州后心情放松了不少,“若是走到山头看另一座山,那才是美景。”

“是吗?有机会阿竹带我去看看?”柳安商量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真的吗?”听到可能会回永州,她眼前一亮。

在那里的时候想要回长安,可如今才两日,便又开始思念永州了。

“嗯。”柳安认真点头,“到底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

隐居?原来柳安有这样的打算。

“哦,对了,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说着卢以清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纸扎的蚂蚱,递到柳安面前。

柳安接过来,“做的人倒是手巧。”

“是…是…是一个小妻做的。”卢以清转眼就忘记了别人的名字,她有些不好意思,“忘了名字了。”

柳安笑了出来,“府上人多,能都记得才是奇怪。”

丞相的笑太真实的,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王津越发觉得夫人不一般,别说这纸扎的蚂蚱,就算是金银锻造成这样,丞相也不会多瞧一眼。

“作为回礼,我送了她一个簪子。”卢以清又说。

“簪子?”柳安这才注意到她常戴的簪子不见了踪迹,夫人不会是直接把自己给的聘礼送给别人了吧?

可他只在心里犯嘀咕,却不敢直接问。

“什么样的簪子?”柳安问。

“嗯……我也不记得了。”卢以清回。

柳安长舒一口气,夫人不至于不知道自己送的簪子什么样子,“不记得也无碍。”

“丞相,该用膳了。”秀芝走过来道。

卢以清并没有等柳安回来用膳,而是先让厨房做了些吃的。

柳安摆摆手,“今日不吃了。”一天下来柳安并不轻松,此刻只想回到榻上休息,若是能抱着夫人睡一觉那就更好了。

言毕柳安牵起卢以清的手,“还是不要在此处久站了。”

望着二人的背影,周禾用胳膊肘撞了下王津,“你看丞相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得胡言!”王津道。

“啧啧,你这样热认真,月老是不会给你牵绳的。”说完,周禾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

行至门前柳安才说自己要去书房,卢以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手心太暖了不想松开。

“我和你同去。”话都说了出来又怕对方会拒绝。

“夫人不困?”柳安问。舟车劳顿后卢以清并没有好好休息,柳安怕她是觉得先睡不太好才这样说。

卢以清想要摇头,头上的发饰动了一下,她意识到不能摇头。

“以前喜欢在林子里走来走去,如今怎么能算累。”其实是找能爬的树爬来爬去,毕竟要想在竹林里找到其他能爬的树也不大容易,要走出去一些才能有。但这可不能和柳安说。

“那去书房陪我?”柳安试着问。

“嗯!”

“噗!”柳安没忍住笑了出来,卢以清想是不是自己又失了分寸。

他将卢以清的手握在手心,边走边说:“夫人若是觉得这些饰品碍事可以选些简单的。”

“嗯。”卢以清乖巧的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她瞧瞧看了柳安一眼,仿佛又找到了年幼时的感觉。

“聘礼可还在?”柳安当做不在意的问。

卢以清马上道:“在的。”

柳安心中松了口气,“夫人为何不戴?不好看?”

“不不不。”卢以清解释道:“我喜欢走动,怕丢了。”

“就算是阿竹弄丢了整个丞相府都无碍,更何况一个簪子?”

柳安说完卢以清并没有回答。

书房的门从外面打开,卢以清道:“外面冷,快进去吧。”

二人一进去,门又重新关上。周禾双手摸了摸自己个胳膊,以前丞相可不会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冷也就算了,念念和秀芝可不是那种能冻着的人。

他刚准备过去和两人说可以去添件衣服,谁料两人见他走来便转过脸去。

周禾心想,什么时候又惹到两个人了?

……

书房内。

柳安一看见那堆公务就不自觉蹙眉,他可不像卢相真的满心黎民百姓。

但卢以清在这里又不能抱怨。

卢以清沏好茶放在一旁,自己则是坐在一侧看着他。

一堆文字让本来就困倦的柳安更加疲乏,但卢以清还很是精神。

“过来。”柳安招招手让卢以清坐在他旁边。

卢以清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坐了过去。

“能否?”接下来话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顿了顿才接着说:“借夫人的肩膀一用?”

卢以清略微点头,有默许的意思。

紧接着他头靠在了卢以清肩上,登时,卢以清身子一紧。察觉到卢以清的反应,柳安笑了。

“夫人这样弱的身子骨,怕是觉得一座山压了下来。”柳安道。

倒也不至于是一座山压了下来,只是卢以清还不太习惯如此亲密。

卢以清比柳安矮了不少,以至于他歪在卢以清肩上还是有些不适。他微微睁眼看见,心想,恐怕躺在夫人怀里更舒服。

只是这想法未免得寸进尺了些。

“是不舒服吗?”柳安不停调整姿势,卢以清也没有藏着,直接问了出来。

“嗯。”上次端着让自己睡了地上,这一次他可不端着了。

卢以清便问:“如何才能舒服些?”

柳安直起身子,双目直勾勾看着卢以清,看得人脸红想要低头,但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听柳安道:“想得寸进尺些……”

“啊?”卢以清几乎是一瞬间抬起了头。

怎么把心里话讲出来了!柳安心道。

“同夫人开玩笑。”柳安尴尬笑笑,“这样其实挺舒服的。”

话说完他便又依在了卢以清身上,对方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发现自己的左手像个玩物一样被他捏在手心把玩着。

或许是太累了,就连这样不太舒服的姿势柳安都睡着了。

卢以清肩膀上重重的,身子也有些酸。她想找些东西分散注意力,便看到了竖直的烛火。只是轻轻一口气烛火便晃动起来,摇曳的影子映在桌子上。她不自觉看见了上面的文书……

其上讲着前朝开国皇帝嫡长子的事迹:豫章王,承思,合明七年生人,贤皇后长子。帝喜,赦天下。承思幼善思,性敏聪颖、寡言喜静。常伴帝侧,闻国事、见训诲。合明十年,立太子。后二年,射猛虎,其勇也。合明十七年,皇后薨。后二年,夏,承思染恶疾,后三月薨。合明帝痛绝,追封豫章王。

见其上内容,卢以清先是注意到了五岁就能骑射这件事,想来又是史官的溢美。

卢以清忽然想到,当时即位的是后来皇后的儿子,虽处处不见其好,但母后得宠。尤其是这承思死的不明不白的。

卢以清心头一紧!

那当朝太子呢?

想到这里她鼻头发酸,瞬时红了眼眶。只是在去永州一年后,柳安说姐姐也没了。那是她以为唯一活着的血亲,在永州的第一年,无数次她都想忍过去就好了,活着才可能见到姐姐。一瞬间,她所有的信念都崩塌了。柳安在永州陪了她许久,最后说,小太子还在,他万一想看看姨母呢?

是啊,姐姐在入宫的第二年生了个皇子,皇后嫡长子出生便被立为太子。

“他像姐姐吗?”卢以清问。

可那时候谁见过太子呀,柳安还是说:“像,很像。”

就这样,卢以清天天盼着回长安,整日想着见他一面。却不想他现在恐怕更是险境!

时至今日卢以清没提起小太子,是因为柳安说不让她过问任何朝堂事宜。就连太子也被归为其中。卢以清相信柳安会惦记着太子,但只要想到他和姐姐的情分,又怕柳安不会善待太子。

“怎么了?”柳安睁开眼便见卢以清的泪流了下来。

她慌忙擦去,“没……没什么。”

柳安看向案上,很快蹙了一下眉,收起所有的文卷。

“我,我只是……”她不知该怎么解释,是觉得上面的人可怜,还是自己不小心看到了。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