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还垂头丧气的卢以清下一秒就笑着回过头来。虽然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小姑娘的心中却还是怕被拒绝。
却还是看见了她们不自觉后退。
“秀芝,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呢?”卢以清没有着急走过去,问了秀芝。
秀芝道:“她们不是不喜欢夫人,而是畏惧夫人的身份。”
卢以清没有主动和人接触过,初次有了交友的念头,心中打鼓不断。
“周禾定然是逼迫她们了。”卢以清又说。
“夫人不必自责,周禾的作风向来如此。”秀芝看向周禾的方向,“夫人若是想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即便人是周禾强行留住的,但现在她们的热情度一定是最高的。
她侧过头看了秀芝一眼,对方点点头,似乎给了她某种信心。
卢以清稳稳往前走了一步,而这一步在不远处的小妻们看来是如此端庄。
“见过夫人。”她们再一次行了礼。
卢以清微微一笑,“丞相府规矩不算严苛,但大家都不能出府,日后可在一起玩乐。”
夫人亲自邀请,她们自然不敢拒绝,纷纷应下。除了方才在玩乐的两个小妻,还有被欺负的人以及程小妻。不过有伤的人实在不易久留,卢以清便让程小妻将人送了回去。
卢以清见大家的身子都快僵成木板了,便道:“坐吧。”
说着,她先行坐在了哪里。
可除她以外没有人敢坐。
“夫人,妾与妻不能平坐。”秀芝俯身道。
“哦。”卢以清又笑着说:“无妨,直接坐下就好。”
如此,两个小妻才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淡粉色襦裙的小妻身上便掉下了一个小玩意儿。她几乎是下意识收了起来,慌张抬头却对上了满眼好奇的卢以清。
“那是什么?”卢以清显然是在问她手上的东西。
粉色襦裙的小妻道:“是纸扎的小蚂蚱。”
蚂蚱?卢以清没见过这东西,也从没听说过。
她有些犹豫道:“可否…可否给我一个?”
那想要是眼神都快穿透对面的小妻了,对方要给的。
“妾再给夫人做一个新的。”
“啊?”她本想说不用麻烦,又怕这是别人喜欢的,便道:“那便有劳了。”
“不不不,不麻烦的,只要夫人喜欢就好。”粉色襦裙的小妻面色有些缓和。
见卢以清笑着心中也没那样害怕了。
夫人是个面色清冷的人,但笑起来又格外温暖。怪不得丞相喜欢。想着想着,她便看入了神。
另一个小妻忙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还没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卢以清道。
“名字?”淡粉色襦裙小妻有些意外,已经许久没人问过她们叫什么名字了。这府上的妾室如此多,若是要靠名字记住,恐怕是记不过来的。
淡粉色襦裙小妻道:“妾名唤黄颖。”
另一位道:“妾名唤金折枝。”
卢以清点点头,“既然都是在府上的,日后只要好好侍奉丞相便好。”
黄颖和金折枝对视一眼,看来夫人并不知道丞相根本不碰她们任何人。不过许多事情也能理解,夫人这样小的年岁能如此端庄已属实不易。
“方才的事可能吓到你们了。”卢以清指的是刘小妻的事。
黄颖道:“夫人处事自有夫人的道理,夫人和善,但规矩不能无。妾心里清楚。”
倒是个聪明的。秀芝心想。
见黄颖对自己的态度,卢以清知道这是能交到朋友了!
她藏在下面的双手错着手心,还是没忍住,两手抓住了黄颖的手。
“那以后你会陪我爬树吗?”卢以清问。
不止是黄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这怎么能是言行举止都得守规矩的夫人能做的事?
念念看向秀芝,只见她叹声气,又凑到卢以清耳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夫人那藏不住心思的面色就能知道,秀芝这是又提醒了几句。
“你们不会爬树啊?”卢以清又道。
黄颖和金折枝尴尬摇头。
卢以清低头咬着下嘴唇,心想,要是自己教她们爬树肯定会被秀芝阻止。
“夫人,属下会爬树。”周禾笑盈盈的脸凑过来。
卢以清瞬间抬头,投过去极为欣赏的目光。
“爬树这种事还是年幼时学的好,如今再去难免磕着身子骨了,既然有周禾了,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们学了。”卢以清道。
勉强他们学?
黄颖和金折枝对视一眼,还好这个叫周禾的会爬树。虽说是松了口气,但谁知道总让人意料之外的夫人还能做出什么事。
“诶!来这里坐。”卢以清朝着一旁道。
许多人的目光投去,是送人回来的程小妻,这是个极为内敛的人。
秀芝看着卢以清长大,知道她从小就不安静,因为在永州极少见人,秀芝又怕卢以清接受不了许多人忽然闯入生活。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只有面对丞相时夫人才有些内敛。
程燕茹心里清楚必须要去,可脚偏偏不听话,就是走不动。
见夫人已经站了起来,程燕茹必须往前走,让夫人自己走过来,这双脚是要害自己掉脑袋。
程燕茹急匆匆往前走,一个不留神竟然在平地上绊住了脚,直接向前扑了过去。
“夫人!”在侍从们走来之前程燕茹已经起来,想要扶起夫人。
“夫人没事吧?”
“快让奴看看磕着没有。”
秀芝和念念可是知道,纵使卢以清喜欢爬树,但她体弱,摔不得。
“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卢以清拍了拍尘土,双手牵上程燕茹的双手,“不要慌,我没事。”
比程燕茹年纪还要小,且身份还要尊贵的人轻抚她的后背,“你没事吧?”
“妾…妾没事。”程燕茹的脸红扑扑的。
“没事就好。”她本想拉着程燕茹一起过去聊天。
只见又有人走了进来,说是膳食好了。
天色渐晚,冬日本就不宜在外面久坐。秀芝接过这婢子手中的披风,给卢以清系上。
“那我们改日再一起玩。”卢以清说着生怕被拒绝。
“是。”
卢以清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去,终究是和幼时的玩伴不用,年幼时谁会说‘是’。
“秀芝,衣服很重。”卢以清想要牵着秀芝的手,但秀芝并未给她。
“您是夫人。”秀芝说话时很轻,但这话并没有多少情谊。
难道夫人就不能牵人的手了吗?这话卢以清并没有问出来。
“夫人,属下还知道一处好玩的地方。”周禾见她兴致不高忙道。
“不用了。”
整个后院一如昨晚,满是灯火。卢以清快着步子走在前面。即便是穿的这样厚,还是能瞧出身影的单薄。
“丞相只想让夫人快乐。”周禾道。
秀芝却说:“丞相将夫人护在府上,可终有一日她要以丞相夫人的身份走出府门。”
“到了那时,除了丞相,我们都不能挡在夫人前面。”秀芝又说。
周禾叹声气,“秀芝,夫人的身世?”
“这件事须得主子来说。”话说完秀芝也加快了步伐。
周禾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念念也想追上去,只听周禾道:“小丫头,你可以学秀芝也可以学我。”
念念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赶快离开。
……
夕阳悬挂在山头,长安城外一处鲜有人迹的地方有一片无碑坟冢。
柳安已经许久没来了。
他站在最中间的坟冢前鞠了几躬,坟头的白雪上不知落上了哪里飘来的丝带。
“阿竹我带回长安了,晚辈不才没什么资格能做丞相的小婿,可在阿竹回府之后,晚辈还是想称一声‘岳丈’。岳丈的嘱托,柳安未能全然做到。等太子封王,我再带阿竹离开这里。岳丈也是不想太子登基的吧。柳安这个名字是您取得,这条命是您留住的。小婿定会竭尽全力护着阿竹和太子。”
说着说着,柳安嘴角微颤,“等过些时日我再带阿竹来此处,府上的一切都变了,唯有锁起的别院留着您在时的模样,但这些都要等阿竹适应了长安。”
“我……”
“岳丈,您说阿竹是否怨恨我呢?”柳安红了眼,周围唯有风声应答。
见天色太晚,柳安转身离开。
凉风吹过,带起坟冢上的丝带,缓缓缠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柳安微颤的左手握住丝带,回头看见天边最后光落成一道,从云霞中冲出来,延伸到他的脚下。
望着一片白雪,右手紧握住剑柄,他想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
“岳丈,这样的君王留他究竟何用?”卢相活着时他不敢问,如今问了,无人作答。
片片白雪又从天上飘落,一行脚印在迟暮之际下山。
……
刚进府门柳安便听说了今天的事。
“你如何处置的?”柳安问周禾。
“属下定不会留下活口。”周禾道。
柳安叹声气,无论他说什么处置方法都没用,周禾这人喜欢先下手。
周禾又道:“属下还发现一件事。”
“说。”
“今日夫人伸手想要拦秀芝,但秀芝没有递过手去。”周禾瞧瞧窥了一眼柳安,“夫人神情落寞。”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