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你们怎么在这里呀?”
周染芊看到萧浅特别开心。
“李某见过三娘子。”
李开昀脸上带着笑意,徐徐作揖。
“业安县山匪作祟,我协同侍卫想去帮忙一起剿匪。”
“三郎没有一同前来吗?”
李开昀有些好奇。
萧浅笑着解释:“他说要晚一点才能到。”顿了顿,她看了看他们两人的身后,是丫鬟跟侍卫,“你们用过晚膳了吗?要一起吗?”
“你们也要去业安县?”
“不是。”周染芊坐在萧浅旁边,舀了一勺瘦肉粥,“李三郎本家在楼岑县,只是恰巧要经过业安县而已……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三嫂!我们一同去业安县如何?正好我路上一个人无聊得紧。”
“好呀。”
多一个人,路上也多一个照应。
周染芊自然与李开昀住在同一间厢房,栎县的位置偏僻,自然不比皇城,周染芊看着这简陋朴素的厢房直皱眉,吵着要换一个客栈。
李开昀劝了好一阵,周染芊这才消停,不情不愿地洗漱睡觉。
萧浅听着隔壁厢房的动静,突然就想到,明晚他们大概是要宿在农家,周染芊她……真的住得下去吗?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
果不如然,当他们走到一个农家时,周染芊不依不饶,整个人都呆住了,“我们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这里怎么能住人啊!”
周染芊从来没想过,嫁给李开昀还会吃这种苦。
“你们想住就住,反正我是不会住的!”
说完,周染芊跺跺脚就跑开了,她的丫鬟银铃连忙跟上去。
“妩娘!”
此时月已升至半空,这里是山村,后山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猛虎野兽出没,漆黑的夜中,除了月亮只有几颗零碎的星子。
李开昀是绝对不会让周染芊一个人跑出去的,他一个闪身就拦住了周染芊。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妩娘,你就暂且委屈这一晚上,明日我们就可以到达客栈了,如何?”李开昀耐心地低哄着周染芊。
周染芊不依,她别开头不去看李开昀,“这里什么都没有,住的吃的都这般……这般……清贫,我从小到大可从未住过茅草屋……”
她到底也是个公主,娇生惯养,书香雅苑里养出来的,说不出什么太难听的话,只是娇纵了些。
“我们带了被褥,也带了些吃食,不过一晚罢了,公主殿下,您就委屈一晚?都是我的错,以后必定不会这般。”
李开昀拉过周染芊的双手,环抱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柔低迷。
旁边的丫鬟跟侍卫早已见怪不怪,熟练地别开眼,有的低头看花,有的侧身扶草,有的抬头望月,有的转身擦刀。
萧浅:“……”
秀恩爱的!滚啊!!
她着实没想到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周染芊“誓死不从”的誓言仿佛还出现在昨日,至于李开昀……她之前也没听说过这人。
如今一看,李开昀似乎还挺喜欢周染芊?
两人耳鬓相磨好一阵,萧浅已经把床铺好了,他们两个这才走进来,周染芊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也没念叨了。
一旁尴尬站着的老伯抓着自己泛白的衣角,他两鬓斑白,知道这些衣着不凡的留宿者都是贵人,也知道他这等小地方,贵人们必是住不惯,嫌弃也是正常的。
“这……这位娘子,您要不要洗漱,俺这就去烧水……”
“不用了,让我的人去吧。”
虽然周染芊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她也不是什么趾高气扬之人,她呵斥命令的都是自己的奴仆,至于那些平民百姓,周染芊又不是什么吃饱了没事做的人,干嘛去折腾人家呢?
“老翁,您就先去歇息吧,这里我们自己可以的。”
萧浅看出了老伯的紧张跟无措,连忙道。
等到萧浅洗漱完,从厨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萧浅跟东方溯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往厨房走去。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了李开昀拎着一个罐子,旁边还有几个碎掉的碗,周染芊僵硬地站在一边。
她看到萧浅走进,连忙蹲下把那些碗的碎片捡起来,“……三嫂,我们明日再买几个碗回来——啊!”周染芊的手指被陶碗隔了一个伤口,她眼眶瞬间红了,眼泪汪汪就落了下来。
“你不知道这些玻璃碎片不能用手捡吗!”
萧浅一惊,立马拉着周染芊到一边,捏着她的手指看了看,应该是没有碎片进去的,萧浅这才松了一口气,抬眸瞪了一眼她。
周染芊委委屈屈地不敢说话。
东方溯不知道从哪找了扫帚跟簸箕,将那些残渣清理掉。
李开昀也不拿罐子了,跑过来担忧地看着周染芊,周染芊吸了吸鼻子,一张小脸哭得稀里哗啦的,好不可怜。
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那细小的还流着鲜血的伤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开昀替周染芊包扎好伤口,瞥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灶台,有些干巴巴道,“妩娘有些饿了,马车里有些吃食,我打算……煮碗面……我不太会。”
萧浅:“……”
她走过去,双手叉腰,抿着唇,扫视着那个灶台,想了想,她去打了水净了手,找到了柜子里仅剩下的一点菜叶子。
这里的东西可以随便使用,届时他们离开,自然会将用掉的东西买回,留下钱财。
“这肉是我们自带的。”
李开昀指了指案板上躺着的一块瘦肉,凑过去看着萧浅熟练地拣菜,“看不出来,三娘子竟然会这等庖厨之事。”
萧浅抬头笑了笑,“我要是不会你俩吃什么?”
李开昀摸了摸鼻子,“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其实萧浅的厨技不算好,只能称之为勉强。
这里的菜刀不是很快,萧浅切肉的时候特别不好使,东方溯走过来低头看着她蹩脚的动作直皱眉,这姿势,怕是下一秒就要切到手了。
“我来吧,你去休息。”
“你可以吗?”
东方溯微微挑眉,指了指那些大小不同,薄厚不一的肉片,“至少比你这个刀功好一些。”
萧浅:“……”
她瞪了一眼东方溯,娇憨的模样让东方溯忍不住低笑几声。
东方溯的刀功确实比她好太多了,不过东方溯不切肉片,将其剁成肉酱,打算做臊子面,他轻车熟路地添了柴火,肥肉下锅炒出油,炒好了臊子。
烧水,煮菜,下面,浇上热油跟臊子。
“哇……”
萧浅跟李开昀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惊奇地盯着东方溯的动作。
“没想到金初侍卫竟然这么厉害。”
东方溯不理他,将三碗面端到堂屋的桌子上,又取了三双筷子,在热水里烫过,递给萧浅一双,“三娘应该也饿了,快吃吧。”
香喷喷的臊子面。
萧浅原本不饿的,突然就饿了。
她捏着筷子,捧着那碗面,抬头看着东方溯,“你不吃吗?”
东方溯转身就去收拾厨房了。
他语气充满笑意,“我不饿。”
李开昀看了看萧浅,又看了看东方溯,招呼着周染芊来用膳,“这是谁做的?好香呀……”
“三娘子的侍卫。”
—
再坐了一天的马车,在小镇中休息一晚,这一次周染芊没有再嚷着要换地方了,毕竟农家小院都住过了,还怕这个吗?
但周染芊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眼底的乌青久消不散,整个人蔫哒哒的,毫无精气。
萧浅也消瘦了不少,一路上走走停停,已经小半个月过去了,还好业安县离南落松治县不远,不然这一路上萧浅非得褪一层皮不可。
东方溯瞅着萧浅,端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有些心疼。
“谢谢。”
萧浅小口喝着水,她最近胃口都不好了。
“再往前面就是业安县了吗?”
东方溯还未说话,一旁正上着菜的小二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萧浅,他迟疑片刻,还是道:“几位客官,你们……是要去业安县?如今业安县闹了好几起命案了……还都是年轻的娘子,你们……还瘦不要去的好……”
“命案?”萧浅有些疑惑,她只听说了山匪,没听说什么命案啊……
“是啊,之前闹得可大了,好几个小娘子都自尽了嘞,老吓人了……”
萧浅眉头紧蹙。
“那山匪呢?业安县现在还好吗?”
“山匪?”
那小二有些奇怪,“业安县哪里来的山匪?”
萧浅:“……?”
如果只是一个人说业安县闹山匪,萧浅还会有所怀疑,但是——周铭渊、宁白锦、周无夜,他们可都说了业安县山匪作祟得厉害。
“总之,你们还是莫要去那阴寒之地为好。”
“这个业安县……看起来不简单啊……”李开昀摸着下巴,时刻含着笑意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闪烁着暗流。
萧浅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业安县的情况。
上头的人都知道山匪,而下面人却毫不自知,甚至还发生多起命案。
知县呢?
等着被摘乌纱帽吗?
简单地用过膳,周染芊就上楼歇息了,她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听到东方溯问她,萧浅思索片刻,“有冰糖葫芦吗?”
东方溯瞧着萧浅没拒绝他的示好,眼底的笑意更甚,低声道,“我去给你买,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哄人的意味。
萧浅觉得耳畔有点泛红,点点头。
等到东方溯回来的时候,他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色长袖衫,牵着一匹马,风尘仆仆,眼底带着乌青,胡子还有些没刮干净。
整个人沧桑极了。
是易了容的周铭渊。
李开昀眯起眸子挑了挑眉。
他弯腰缓缓做了一个叉手礼,“三郎君。”
周铭渊只是微微颔首不做声。
—
周铭渊自然是跟东方溯睡一块,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信任东方溯——明明他是出身皇族的王爷。
第二天早晨,天微微亮,微弱稀薄的金光洒在窗外的竹林上,扰乱了清风。
萧浅同周染芊跟李开昀挥手作别,他们继续向东去楼岑县,而他们则去业安县——原本周铭渊没打算来,但萧浅在,他就来了。
几人走在荒芜的官道上,两侧的杂草都已经有人这么高,在秋风中萧瑟,远远望去,看不到袅袅炊烟。
“这里真的是业安县?”
“业安县所处边陲……在秦北最南端,大多都是还未开垦的无主荒地,除了中心有一处小城镇以外,其他都是蛮荒之地,只有几处零星散落的小村庄。”
周铭渊解释道。
萧浅心一紧。
“那我们跟着官道走吗?”
官道上,不管是马车的车辙印还是马蹄印都很浅,似乎并无多少人经过此地。
人少,也更容易招来刺杀。
就比如现在——
萧浅一惊反应特别迅速,她侧身站立,抽出腰间别着的匕首——宁白锦送她的,匕首寒光乍现。
——希望对你有用。
东方溯看着萧浅敏锐的模样一愣,随即笑了笑,心里涌起奇怪的情绪,有些不是滋味……又很欣慰。
他希望花自由地开,又希望花永远不会开。
不盛开,不惹来祸端。
这一次,萧浅没有再退缩了。
她的匕首刺进刺客的身体,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白皙修长的手指染上血色,带着一种惊艳奇异的美。
萧浅紧紧抿着唇,牙齿是不可控地颤抖。
东方溯轻轻笑了,称赞她:“做得好。”
萧浅坚持一瞬,立马抽出自己的匕首,她努力做到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的表情,但是颤抖的手臂暴露了她的心思。
“我好歹也练了好久,总不能不上上‘战场’吧?”
周铭渊踹开一个黑衣刺客,背抵着萧浅,喘着粗气,他回头垂眸看了一眼萧浅滴着血的手指跟匕首,迟迟没说话。
“往东走十二里,是业安县名下的江灏城,先去那里吧。”东方溯提议。
周铭渊点点头。
几人再次启程,路上多了一片血迹跟尸体。
“这些人应该是都是暗卫。”
东方溯在他们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不过……幕后之人会是谁呢?他有点不太相信是周无夜的人。
周铭渊递给萧浅手帕,抬手擦掉自己脸上的血迹,突然他小腿一痛,他鹰眸一眯,地上的暗卫没死透,一根细细的针扎进了他的小腿。
他一刀下去,那暗卫没了生气。
只是小腿处传来酥酥麻麻的胀痛,他的额角突突直跳,脚下一软,意识开始变得昏沉。
“周铭渊!”
萧浅立马抱住周铭渊的腰。
在前面探路的东方溯闻声回望,跑过来扶住周铭渊,他弯腰拔出那根银针,闻了闻上面的味道,有点像是麻醉剂,“应该是迷药——”
他还没说完,突然察觉到破云而来的箭矢,偏头躲过。
“——快走!”
他们的马儿受惊,撞倒了马车,往官道奔去,不远处的林子里起了惊鸟,传来微弱的马蹄声,但东方溯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危险。
他不敢有一丝犹豫,来者太多了。
“金照,你带着三娘跟郎君往江灏城赶去,其余的人……跟我一起拖住他们。”
这一次,东方溯也不会再退缩了。
“可是……”
“听我的。”
东方溯打断了萧浅的话,他看着萧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情意与爱恋,他歪着头笑着,跟往常一样,“等我去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