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沟河上游为巨马河,巨马河出广昌县,至涞水分为二支。北支经涿州北关外绕而东合琉璃河,统名曰白沟河,宋辽分界在此,故曰界河。此河自二月至十月皆可坐船,风帆芦苇,似江南风景。惟桥多而矮,轿在船上则不能多过其下,十一、二月冰冻亦无船也。此河至雄县之南汇为西淀下游,至天津入海。
十二连桥,即西沱也。宋何承矩为沧州节度使,请于顺安砦西开易河蒲口,导水东注于海,东西三百余里,南北百七十里,筑堤贮水为屯田,以遏敌骑之奔轶。于是雄奠霸州,平戎破鲁顺安等军。兴堰六百里,置斗门,引淀水溉田,获渔稻之利。而水深不可以舟行,浅不可以徒涉,此东淀西淀之所由起也。
河间府,古瀛洲也。
献县之北,过一河。上有桥,甚高;下有船,风帆往来,盖子牙河也。
滹沱河发源山西,由广平北流至天津入海。自与滏阳河合流后,即谓之子牙河。
自交河、阜城、景州至刘智庙一带,皆傍运河之西岸行。至明日,德州渡河,则过东岸矣。向来此数百里间地洼积水,夏潦甚盛,故使江西者甚为难行,景州南北常须坐船,溯运河而至德门。今年此间夏雨无多,故昨二十九、初一及今三日,皆路干好走,甚难得也。然闻黄水由微山湖全灌入运,顶托北流,故运河水极旺,而卫漳之来源亦旺,景州之南北岸已决口矣。
四女寺有一滚水坝,运河水太盛则开闸放出,下游由直隶之宁津、庆云一带入海。土人称盐河亦称老黄河,若秋冬春,则无水矣。
魏家湾有一滚水坝,水多则开闸放出,下游由乐陵、海丰一带入海,李氏地图谓为马颊河,盖附会九河古名而称之。土人谓为赵王河,盖运河之西岸本有赵王河入于运,故指此为赵王河之下游也。
东昌府城东有一龙湾滚水坝,运河水多则开闸放出,下游由禹城、惠民一带入海,李氏地图谓之徒骇河。余问之,土人仍称曰赵王河。此河与昨日之马颊河水势皆小,盖运河滚坝皆在未会卫河以前,四女寺滚坝则在既会卫河以后也。
大清河,河广约三十丈,水深而浊,但不似黄河之湍悍耳。大清河本济水也,出王屋、济源县,绝黄河出而溢为荣,东北会汶而入于海,古之济水如此。自济水绝流已久,而凡东平州以下经东阿、平阴、历城、济阳等处至利津入海者,概谓之大清河。其源自平阴县南之柳沟诸泉,由东平州北门外过,折而东北,汶水为戴村坝所遏之余之水来会,又折而北。运河夏涨,张秋镇减坝之水来会,自是浩浩一巨川矣。昔之清河,济为主,而汶附之;今之清河,汶为主,而柳沟诸泉附之,运河减坝又附之也。又为盐船所经历,故亦谓之盐河。
自别京外西山后,几十日不见山。至旧县始见四围皆山,盖泰山支麓也。
东平州北关外渡河,广约三十丈,盖大清河自汶水来,虽为戴村坝所遏,全汶入运,而其溢出之水漫坝而下者,即经东平州之北门外,盖昨日所渡大清河之上游也。李氏地图以州城在此河之外,误也。州城内外多积水,南门外一桥下积涨颇深,桥南尤泥泞难行,今年尚好,往年雨多,环城皆水,竟不可行,须绕道行十五六里也。州城甚大,周四十里,汉为东平国,取《禹贡》“东原底平”之义;刘宋后魏曰东平郡;隋曰郓州;唐元和中置天平军节度;宋政和初,升为东平府;元曰东平路;明曰东平州,初隶济宁府,后改隶兖州府;国朝隶泰安府,实四战之地也。
元韩仲晖初于安山开会通河,今仅有一安山闸而已。
汶水本自大清河入海,自明宋尚书礼筑戴村坝,遏全汶入运,三分北流,七分南流,而汶水遂为运河之源矣。此渡处地名草桥,去南旺湖分水处尚五十里。过渡后又十里,至汶上县。
过高橹桥行仅一里许,即坐船泛小河。问之,土人云名泉河,由泰山来,夏月大雨则溪涨流出,下注运河,冬则无水矣。
泗水桥长约五十丈。泗水出陪尾山,下游分二支,南支入独山湖,北支过兖州府,会洸河,过济宁州,入运。此桥北支也。
白马河源出大龙山,西流会于汶,入运河。
出兖州府城,即望见东南有一山,高秀回出,盖邹县之峄山也。在县南二十五里,秦始皇刻石于此,晋郄鉴避寇于此。自峄山之北,众山绵亘数十里;峄山之南,绵亘百余里。昨日、今日大道之中,皆山相送也。盖皆泰山之支麓,峄为主峰。余问之,土人有曰连青山者,有曰高山者,有曰龙山者,其名不一。昨日所过之泗水白马河,今日所过之南沙河、北沙河及邹县之南小溪数处,皆发源山下,西北流入于运河,或入于泗水,入于南旺、昭阳、微山等湖。孔孟桑梓,山川雄秀绝伦也。
南沙河广与北沙河等,水深尺余,古之漷水也。出连青山,入薛河。又行二十五里,至官桥镇,相传即孟尝君封薛之故邑,镇南关外有一水,自东南来,西北入运河。又行十余里,有一水甚大,土人云名十字河,亦自东南来,西北入运河。
连日皆行运河东堤之外,黄河丰北决口未塞,水淹丰、沛、鱼台、金乡、嘉祥、钜野一带,皆在运河西堤之外。邹县、滕县途中间遇饥民携老抱幼,北去乞食,又牵耕牛数十头,一路求售,仅五六千钱一头,盖折本不啻三四倍矣。
至韩庄,沿途见道西湖水浩淼,风帆往来,盖微山湖。本在运河之西,近被黄水冲溢,湖水漫过运河之东也。韩庄向有店二三千家,运河贯于街中,微山湖在西堤诸店之后。近为黄水所淹,房屋无一存者,皆结秸为庐栖止。河干头尽为湖所吞,仅余两线单堤,中走一泓运河,其溜极急。自此下游无堤以束之。运河宽五六十里矣。余骑马行泥淖中,绕道数里。至此渡运河又二里许,渡新河。新河者,上游亦受微山湖之水,下游仍入运也。
微山湖之下游,向系民田。因全黄入湖大溜,顶托北行,余水则散漫四溢,此其漫而南流,下游入运者也。在船上行十五里,所过民田村庄,房屋坚固者,尚峙水中未倒。船至荆山桥之南岸一村庄前上岸。荆山桥者,其河甚宽,上游受微山湖之水,下游入运。今汪洋一片,则此河轨道不复见矣。但见长桥露于水面,其长约二里许,北岸一小山,南岸一石牌坊而已。上岸后,坐轿行十八里,至黄河北岸,渡一新河,系官为新开者,盖欲引微山湖之水泄入黄河,以杀湖涨也,仅二丈宽,与黄河仅隔一堤。新河用船渡,而黄河则坐轿行过,无勺水矣。河堤之下,即至徐州府。
在堤上,见徐州北门内,有东坡之黄楼,南门外有云龙山,山上有放鹤亭,东南隅有戏马台,皆历历在望。
符离集,古符离县城也。睢河在集中,上有桥,下有船往来。睢水有三源,出江苏砀山县者,为睢河;出河南虞城县者,北一支为洪沟河,南一支为巴渠河,至萧县与睢水合,下游入洪泽湖。
至宿州城北关外,隔水用船,行三里许。据《方舆纪要》,汴水经州城北,今汴水竟无迹矣。李氏图亦不载也。州牧郭世亨来见,据称此水系北股河,南股河上游系黄河。南岸之减坝,所谓天然闸者是也。往年皆盛涨,今年黄河北决,无减坝,南流到此,因雨水太大,合州成灾,故环城皆水云。
浍河出河南归德府,有二源,一曰南沙河,一曰北沙河。下游至五河县与淮水会。又行三十里,至新桥,渡澥河,河面甚宽。澥河来源不远,上游仅三四十里,下游仅二三十里,即入浍河也。《方舆纪要》无此河,李氏图有之。冬夏皆有船,从前有桥,今塌矣。
洪泽湖以黄河南岸减坝数十年,所放之水,积淤渐高。又加二十二三年中牟、祥符决口水皆入洪泽湖,二十九年开吴城六堡,淤湖尤甚,不能容水。故数年来,宿州、灵璧、凤阳一带水无所归,遂成泽国。此泛舟所行之水,皆村庄民田也。行二十余里即入淮河,沿河而下,又行二十余里,凡五十五里,至临淮关。
梁县城,市镇甚大,且繁盛。按汉慎县本属汝南郡,刘宋侨置汝阴郡于此,因以此为慎县。东魏置平梁郡,陈曰梁郡,隋唐皆曰慎县,宋绍兴间避讳改曰梁县,从故郡名也,元仍宋旧,明初省入合肥县,今为梁乡县。
庐州府城东门名威武门,南门名德胜门。东门外过一桥,桥下河内有船,即肥水也。上游来源不远,即在合肥境内,下游汇为巢湖,土人名为交湖,音之误也。湖去府城四十里,由湖流出为黄落河,入大江也。三十七里至派河,上有桥,下有船,问之土人,此名上派河,尚有中派河、下派河,三河皆通巢湖也。
桃城店,街外有一河,以船搭浮桥,河中船颇多。问之土人,云名桃城河。上游出西北一带山下,下游入巢湖也。
距舒城七里,有一河颇深,名七里河。过船后又行二十里,复有一河无船,幸水小,有桥易过。闻山水盛涨时,极难过也。此二河下游,皆出巢湖,入大江。其地有市镇,即名南港。至此望诸山,四围如画。西一高峰名春秋山,南一高峰名鹿起山。又十里,至梅心驿公馆,面山后有舫斋,极雅,诸尹钮西农所造也。
自入安徽庐、凤以来,不见高山,今日始行山中。小关本名北峡,巡检驻扎于此;大关本名南峡,即古夹石山也。三国时,孙权攻皖,张辽自合肥驰救,闻城已破,至硖石,筑垒戌守。后曹休攻皖,陈逊、朱桓等拒之,追至硖石,即此地也。此二关为南北要隘,自此以北,犹有北方风景;自此以南,则纯南方气象也。自此以北,水皆北流,由洪湖入大江;自此以南,水皆南流,由枞阳河入大江。
吕亭驿,即宋元嘉间立吕亭左县,即此地也。
桐城县中有一河,县城在河南。出公馆后,过河桥,经城下行,行四十五里,至陶冲驿。自昨日入桐城境后,山水即极苍翠明秀,为出京以来所未见。今早新雨,千岩清秀,万壑滴翠,尤步步可爱。陶冲驿换马后,行二十里,过一沙河。编竹为排,置轿其上。河广约四十丈,若山水暴涨,则难过也。此已入潜山县界矣。后又过小河三次,不用竹排。其水上游,皆发诸山之麓,下游皆合于枞阳河,入大江也。
由潜山县行里余,过一河,亦有竹排。又二里,过一河,亦用竹排,马皆浮水而过。又五里,过河,马亦用船,轿用排。自城内起,凡四十里,至小池驿。
潜山县,山甚高。山中泉水及雨水,下游皆由石牌河入大江。每山水盛涨时,则横溃坏田为患。河本多于桐城,而堤防亦不如桐城之坚实。故桐城得水溉田,受水之利;而潜山则但受水之害也。潜山出篾席,精而贱,是日买一床。县城以北山与桐城相等,以南则草木不茂矣。以上壬子
弋阳县之脉,自灵山来。灵山在上饶境,在弋阳之东北,六峰耸峙,形如笔架,与庐山之五老峰略同。县之对河南岸有龟峰,山形如龟,去县南稍西,约三十里,南临上饶,北绕弋溪。弋溪发源于灵山西,流至县之西门,注入上饶江。县北门外有桥,去城不半里。桥南有小山,可扎营。城外有山,可扎营。西门外有小平坡,可扎营。皆守城者所宜占也。西门外过弋溪河五里许,有黄土冈,可扎营,攻城者所宜占也。东门外有詹家山,最高,群山颇多,皆可扎营,守者攻者,皆宜占也。咸丰五年,罗、李扎西门外之黄土冈,余今扎詹家山之侧。
自荷包塘过半里许,小憩于野。策马登一山,名曰响石岩,其北为峭壁,南略斜,上为平顶,在龟峰之东,登此山即见龟山之背。对面东南一山亦壁立,高平如台,形与龟峰略同。又行二十里,至双港住宿。双港系一大壑。余扎营之处,名曰五鼓岭,坐西向东。后曰虎形山、月轮山,对面由岩山。右胁有一水,从义岭来,右东南角有一水,从陈坊、吴坊来,会于双港东北,流至于黄沙港,入弋阳江。
余率师由建昌入闽。自港口行四十里,至塘陂湾扎营。营盘坐西向东北。遥望东南外山,为天华山,最高。西南云台山,东隅为降兵峰。北至贵溪五十里,东至光泽县一百八十里,南至耳口寨四十里,西南至上清宫五十里。
上清宫内有棂星门、下马亭,有正殿,有雍正九年“御碑亭”,极雄伟,皆为贼所毁,神像狼藉。宫门外有赵子昂“玄教碑”,尚完好。旁有雍正年一碑,上无覆亭,剥落尽矣。
上桂洲,即前明夏贵溪相国故宅。有水发源于泸溪,自西而东流,至安仁之上,合入广信大河也。下游西北隅,为龙虎山,即张真人修炼之所。上游东北隅为象山,即陆子讲学之所。正东为藐姑峰,即馒头岭。正南为出云峰。正西为西华山。东北至塘陂湾五十里。北至贵溪县七十里。西北分三路,至鹰潭四十里,至安仁九十里,至邓家埠七十里。西南至金溪七十里。东南至耳口寨四十里。
西华山之东一大壑,即上清宫旷野也。西华山之西一壑,较上清宫之野略小。去西华山半里许为狮山,葬前明一天师坟,有石人石马。狮山之北接冲天山,俯临江水,即上清宫之水口也。鹤泉源其东南为云林山,雄秀耸特,抚建之巨镇也。东北即龙虎山,西北为仙鹤峰,南为白马峰。东至孔坊十五里,西至青田桥二十里,北至鱼塘三十里。
金溪膏腴之区,近被贼**,残破不堪,城中仅有一二民房未毁,余皆颓垣破瓦,目不忍睹。城北为鹧鸪岭,南为鹤梅峰、山牌岭诸山。南路左至泸溪百里,右至建昌府百一十里,西南至抚州府百里。
金溪王家岭,南有仙人岭,东有大猛山,西北有罗家山,东北有韩婆岭。
与意城、仙屏、笙皆同游麻姑山。进城北门,出南门约十三四里入山。山高四里许,中有半山亭。过亭后有试剑石,有双瀑泉、乌龟潭、水月潭、伏狮潭。又上为金龙,为龙门桥。水帘洞与庐山之栖贤三峡桥最相似。桥内有神功泉,极清洌。又进为一大壑,北为仙都观,观外为仙桥,观内有璧莲池,壁上嵌鲁公书《麻姑坛记》,中龛麻姑神像,今毁矣。庙后为螺蚌岩,岩后为大松祠,侧为十贤堂,堂后为慈惠庵。仙都观之上有碧涛庵。庵内有大士阁。饭后,又游丹霞洞,在仙都观之西南,约八里许。小溪侧有大石,中洼。相传洼内旧为入洞之门,今为沙石所闭塞。其上为行人径路,顿足闳然有声。土人谓其下空洞,故履之成声。然山色粗犷,绝无灵异之象。纵有小岩深洞,必非佳境,不足以宅仙灵矣。申刻归,仍至龙门桥小憩。麻姑山之胜,以此为第一,昔人傅会,不足珍也。
出建昌府城西约二十里,有麻岭。巨石峭壁,耸立千寻。有水绕于峭壁之北,约小半里许流出,是为麻源洞口。入麻岭内,两岸皆石壁,中夹一溪,清流激湍。东岸摩崖,有“云门”二大字。西岸摩崖字甚多,不可辨识。谷口有店,约二十余家。出谷口二百步许,有五谷山,罗星极圆,俨护水口。又百步许,有平坡,土人名曰曾和坡。五谷山与此坡似断似连。坡之西一谷,坡之东二谷。每谷各有一溪,溪源约各十五里许。东二溪汇于石桥,三溪汇于谷口店铺前,是之谓麻源三谷。东岸山皆石壁,西岸皆土。东岸山最高者为云谷峰,下有平岗,即华子岗。
建昌府城,守之甚易,攻之颇难。东面及东南隅贴近旰江大河。东门外即太平桥,桥东有洲,洲南有从姑山,洲星为新河。与旰江相会处,洲尾曰杨林渡。两河相隔约一里有奇。中有小港,穿通两河。港有桥,曰平江桥。由杨林渡东岸循河而下,约三里余,为宝塔山。山下为万年桥。欲围攻建昌城者,东岸自从姑山起至洲尾止,可扎三四千人,须于上下杨林渡绾搭浮桥,以通岸。北头河沿不便扎营,宜扎于石仙峰及望马岗等处。西面宜扎师公山、王家山等处。西北隅之凤凰山侧,亦可迤逦连扎数营,此围城之说也。若攻城,三面皆石山,不能挖地道,亦不能起土山,难为力矣。为守城之计者,则宜占住太平桥,占住中洲,通东路之接济,庶不至于围困。以上戊午
雪琴所修湖口昭忠祠,中厅各营官、哨官神主在焉,后厅各勇神主在焉。西一所为慈悲禅林僧徒所居,其后为观音阁,中一层为钟馗楼,楼之西为坡仙楼,刻东坡记于壁。东一所为浣香别墅,中一层为听涛眺雨之轩,后一层为芍芸斋。斋之后身为且闲亭,亭后有小池,有假山、石洞,穿洞而出,登山为锁江亭。余去岁及今过此,皆住芍芸斋中。
是日,彭雪琴与余登石钟山。时北风吹雨,萧然有秋意,因题一联云:“长笛不吹江月落,高楼遥吸好风来。”因棹小舟至钟山下,寻石洞入,可数十丈,仍由东大石下出,大石即东坡所称可坐百人者也。余曰:石钟山者,山中空,形如钟。东坡叹李渤之陋,不知坡亦陋也。上钟山之下,亦有深岩。
建德府城内,本寓后有高楼,可以眺望。因额以“北楼风韵”四字,以房主人姓谢也。
周子墓距九江府城十五里,在石塘铺之东南五里。辰正起行,巳正到。其地发脉于庐山之莲花峰,东行至江滨,绕折迤逦皆平岗,绕至西头,入脉结穴,系钤穴。两穴本沙,环抱甚紧,坐北向南。近案为一金星,远朝即莲花峰,所谓回龙顾祖也。溪水从右流出,微嫌右手外沙太少耳。墓为咸丰五年罗萝山所修。坟顶结为龟形,约六尺,径一丈四五尺。
岳武穆王母姚太夫人之墓在九江南四十余里。坐船行四十里,至沙河镇上岸,又陆行八里许。墓上地名株岭,山水粗顽,非佳城也。
日内,扎营在黄梅城外约四里许。用罗盘审定县城在午位,庐山亦在午位,去营约百四十里。排子山在坤位。四祖山、双峰尖在庚位,最为峭耸,去营约四十里。多云山在酉位,去营十余里。小溪山在辛位。龙平山在乾戌位,最为高峻,去营约五十里。袓山在亥位,去营二十六七里。东山在壬位。绰璧镇在子癸位。独山镇在寅位。马尾山在卯、乙、辰、巽、己位。东北一带,自绰璧至马尾山,山皆平衍。西北一带,自四祖山至东山,山皆高峻。惟南面无山,百余里外过大江,乃有庐山耳。
至钱家山、龙泥潭等处踩看地势。在钱家山用罗盘视之,龙泥潭在子位,黄梅县城之来脉也。县城在午位,河水自西面蕲州界来,经钱家山及县城之西,自丙位流出,下入龙湖。一塔在丙位,所以镇水口也。又一塔在巽位,所以培文峰也。孚玉山在午丙位,即现驻营之处。槎山在辰位,即湘后三营之外山。河西诸低山,在庚辛酉位。石家坟山在未位,蕲州、黄梅诸大山之后。以上己未
至沙溪扎营。是日,所行之处皆两山之中夹一溪,民居极少,竹木极多。
桃树岭上下约共五里,颇陟峻。高不如桐梁山,而窄斗过之,略似栈道也。
由建德至祁门,日行万山之中,泉洌竹茂,与吾乡风景相似。特大粪桶,高至五尺,人皆以梯登厕。上盖瓦,屋街市道旁处处有之,鳞次栉比,殊可骇异。
箬坑四面皆山,中央有河,泉甘林茂,实山谷之佳境也。
历口者,历山之口也。祁门万峰丛叠,惟历山最为一县之主峰。以上庚申
自伏宁回祁门,行三十里,至岸脚,因便游齐云山。肩舆行六里许,至洞天福地,中有石岸,相传张邋遢修练之所张邋遢年百八十岁,羽化登仙。步行里许,至一天门、罗汉洞、二天门、三天门及正殿等处。又步行二里许,至紫霄岸。齐云山即白岳也,结构甚小,而罗汉洞实为奇特,正殿有五峰,前有香炉峰,亦秀拔天成,名山固不虚传矣。辛酉
登焦山绝顶一览,各寺皆在山之南,同游者为彭雪琴侍郎玉麟、李小湖大理联琇、黄昌歧军门翼升、邓守之布衣传密,方元徵大令骏谟、陈小浦广文方坦,皆随余自金陵来者也;李雨亭都转宗羲、莫子偲大令友芝、张芑堂观察富年皆自扬州来者也。在山顶、山北两寺小憩,良久归寺。观雪琴、守之作书数幅。
由焦山开船至北固山。登山四望,雄壮,伫立良久。旋入镇江城,在知府周辑瑞署后登城一望,与北固山相距两箭许,守府城不可不兼守北固,城周约十七八里。旋出城八里登金山,已在南岸,不复在江心矣。眺望良久。旋渡江至北岸八濠口,拟于此处开一新河,俾盐船由瓜洲之小口子转入新河,庶小船免行江路,而大船湾泊镇江对岸,亦无风涛之险也。
与雨亭等步行查勘。中饭后,坐轿由八濠口至瓜洲大江,沿途细看。旋开船,将赴扬州。
自扬州开船出江,与方元徵围棋三局。至三汊河观行宫旧址,圣祖仁皇帝于康熙四十三年南巡过此,御制碑文,赐寺名曰高旻寺,其右有高宗五言律诗碑一道。此外一片瓦砾,**然无所有也。午正至瓜洲口。中饭后,出江登銕平轮船,将长龙船拖带于后。逆风逆水,又值退潮之际,轮舟亦不能速行,至二更始到草鞋夹外,又换小舟入夹,行十里许至燕子矶湾泊。是日共行百九十里。在轮舟看邓守之册页四本。
由天妃闸过五坝,在头坝之上入高良涧小河。至吴城七堡,昔道光二十七年黄河穿入洪泽湖之浃口。看旧黄河影,今将成平畴矣。
至十里湾,登岸一看。岸即洪泽湖东岸之大堤,南至蒋家堤,北至束清堤,凡石堤长一百三十里。本日所登者,盖南距蒋堤七十里,北距束清堤五十五里也。
洪泽湖昔年自束清堤起即为大湖,至双沟止乃为湖尾,凡渡湖三百二十里。近则自束清堤以上皆洊成平陆,直至高良涧乃为大湖。自高良涧至老子山六十里,湖水一望无际;自老子山以西则湖面渐窄,自盱眙至双沟尤窄,犹彭蠡湖自南康以至湖口也。特彼之窄处在下流,此之窄处在上流。湖干双沟上三十余里为浮山口,即梁武帝筑堰处也。
泗州僧伽寺塔,唐时最为宏盛。李太白及韩、苏皆有诗,韩即送《僧澄观》七古一章,皆在旧泗州。今之泗州则虹县治所改,非僧伽之寺矣。而颇有树木,亦为江淮间所仅见。
明皇陵周围约一百里,中有旷野,其平如水,坐南向北,北面之东为凤阳府城,其西为凤阳县城。罗围之内南北约三十里,东西约四十里,大致则浑圆,非椭圆也。围内之水由东北隅一圆山下出,山形如纬帽,高十余丈,坟高约二丈许。登坟一望,四面之山十余丈、二十余丈者,皆若俯出其下,天光极为圆聚,信异地也。以上乙丑
宣村之东六里曰凫村,孟子之母宣献端范夫人之墓在焉,因往展谒,孟子之父郕国公同冢。墓在凫山之背,俗名马鞍山,即“龟蒙凫绎”之凫也。策马登凫山顶一望。回至宣村,又行二十里至曲阜县。未刻谒至圣庙,衍圣公孔祥珂陪同行礼。旋至殿上及后殿敬谨瞻仰,即圣配亓官夫人之寝殿也。又至东边谒孔氏先世五王,名崇圣祠。阅历代支派图碑二座。阅孔壁,相传即鲁恭王闻金丝之壁,今仅一寻常照壁耳。壁之西为孔子古井,其南为诗礼堂,在此小坐饮茶。茶罢,至大成门内阅孔子手植之桧。环以石栏,高仅尺许,有似立石,色凝红,有似肉芝。桧栏之北为杏坛,有似楼观。旋出大成门外,阅御碑亭十三座,其九为国朝碑,其四为唐、宋、金、元碑。旋至西边谒启圣祠,又至后殿瞻圣母颜夫人寝殿。又阅金丝堂,观各乐器。皆衍圣公陪同周历各处。旋出庙至衍圣公府。
至颜子复圣庙瞻拜,行两跪六叩礼。又至后殿,为复圣夫人寝殿。至西边阅杞国公颜路祠,其后殿为端献夫人祠。出外为乐亭,亭前稍西有井,相传即陋巷井。其南有一古桧,传为唐树。两庑配享为颜歆、颜之推、真卿、杲卿等八人。
出城北门,谒至圣林。约三里许,有万古长春坊。稍北,有红墙夹甬道,道皆有古柏,仪树匀排。又北有楼观,即林墙门也。过下马牌后,有洙水桥。桥北入大门,至享殿行礼。殿后甬道之右为子贡手植之树,稍北为乾隆驻跸亭、康熙驻跸亭。又北为宋真宗驻跸亭。又北即圣人墓。墓之东为伯鱼墓,其南为子思墓,其西南为子贡墓。旋至周公庙行三跪九叩礼,庙之规模甚小。周公墓在陕西,相传此为鲁太庙遗址,两庑配享鲁三十三公也。旋行十里许谒少昊陵,曲阜颇以此墓为可疑,然坟冢叠石为之,广八丈九尺,高二丈,规模奇古,云是宋时所为,则其来已旧矣。又行二十里许,谒启圣王林,行六叩礼。圣兄孟皮墓在其南,享殿坍塌,不蔽风雨矣。牛初三刻回城,往返约六十里。作一联写赠衍圣公云:“学绍二南,群伦宗主;道传一贯,累世通家。”未正至衍圣公府赴宴。茶罢,阅乾隆三十六年所颁周朝铜器十事:曰木鼎,曰亚尊,曰牺尊,曰伯彝,曰册卣,曰蟠夔敦,敦曰宝簠,曰夔凤豆,曰饕餮甎,曰四足鬲。古泽烂然,信法物也。又观吴道子所画至圣像,无题识,绢本,有小印二方,一曰“会稽太守章”,一曰“绍兴”。又观赵子昂所画至圣像,绫本,无题无印。又有一册,画明君臣像,如太袓、成祖、世宗、宪宗等君,徐达、常遇春、邓愈、汤和、刘基、宋濂、方孝孺、杨士奇、于谦、王鏊、王守仁、湛若水、李东阳、谢迁等臣,俱有画像,而无题识。又有大轴元世祖、明太祖像二幅。又出示元明两朝衍圣公及孔氏达官所留遗之冠带衣履,彩色如新,亦生平所未见也。
济宁州铁塔寺有僧王长生禄位,因与毛寄云拈香拜谒。
阅视济宁州城外土圩,从玉露庵登圩,城东北隅也。转西正北常清门,正西青云桥,至西南隅运河、府河相抄之处小坐。又由正南之兴隆门、东南隅之韦驮棚、正东之杨家坝,归玉露庵。午正回寓,凡三十四里。济宁州三面皆水,运河自西北而来,绕至城南,从东南而去,下入南阳湖、凝山湖,以达于江南。府河自东北而来,绕城北、城西二面,下入马场湖,汇运河而去。府河即泗水,由兖州城而来,故曰府也。济宁之土圩,南则穿入运河及月河之外,北则穿入府河之外,故辽阔湾曲,难设守。
太白酒楼,在济宁南门城楼之旁。纯皇帝曾经巡幸两次,有御制诗二碑,一乾隆二十年,一系三十九年甲辰也。饭后至曾子读书庐,扁书“宗圣遗址”四字,庐已颓败,中塑曾子、子思、孟子三像。
谒分水龙王庙,行六叩礼。庙对汶水,有大雄殿,有宋尚书礼祠,配享者为白老人潘同知。此间运河两边,岸高如山,约十丈有奇。当日开河之土,覆于两岸也。登庙后高坡一望,乃知南旺湖现在涸成平陆,车马可行。向来特有一湖,此段全不设守,今乃知其疏矣。
沈家口一带河窄水浅,舟屡搁浅。大雨如注,各勇下水拖舟,风大作寒,行路甚苦。午正始抵戴庙,风雨不止,遂不复行。
至泰安府,酉正至岱庙。头门凡五门:正中曰正阳门,左右曰掖门,又左曰仰高门,又右曰见大门。余入仰高门,院中左有《宣和碑》,右有《祥符碑》。二门曰仁安门,院中左右皆有乾隆御碑亭,余碑甚多。正殿曰峻极殿,祀东岳大帝。后殿曰寝宫,祀大帝与碧霞元君。正殿丹墀之下,东有古柏如龙爪,有藤萝绕之;西有新柏如凤翼,有倒挂嫩枝,葱翠异常;又有一柏正当甬道,名曰独立大夫;稍南有一太湖石,甚奇,名曰扶桑石;其西院有环咏亭,自宋元以来题咏各碑环嵌壁间,李斯刻碑亦自山顶移嵌于此。其内为东岳帝之便殿,陈列朝所颁法物珍器于此。中有乾隆间颁镇圭,长三尺许,厚二寸许,上青、中白、下绀色,首为凉玉,邸为温玉。环咏亭之南有唐槐,苍古无匹。旋赴东院,有炳灵宫,宫前有汉柏六株,尤为奇古。又登仰高门、正阳门之楼一望岳色。瞑时还寓,料理明日登岱各事。
因昨夕阴云凝雨,计五鼓断不能观览日出,遂高卧不起,而幕友黎纯斋及薛叔芸、王鼎丞、叶亭甥等四人登玉皇殿东轩。五更,严风凝雨过后,竟得一睹日出之胜。乃知天下事未阅历者不可以臆测,稍艰难者不可以中阻也。卯初二刻,起行下山,中过水帘洞、万仙楼,均小停登眺。至山麓王母池小坐,辰正一刻即入郡城。下山行走极速,盖登岱者别有一种山轿,长六尺许,两拱弧而向上,如一弓小桥然。舁夫以皮韦承肩,上下石磴,轿皆横行,舁夫面皆向前。以直行,则皮韦正圆在项后,横行,则皮韦斜曳在肩侧也。
此次登岱所心赏者,在庙则为镇圭,为李斯碑,为汉柏、唐槐,为龙爪柏,为扶桑石;在山则为玉皇顶、无字碑,为《纪泰山铭》,为南天门,为御幛坪。外此虽有胜迹,非所钦已。
由济宁起程至嘉祥县,将谒曾子林庙。大雨之后,积潦盈途,行三十里至新开河茶尖。沿途见运河堤墙概行坍卸,忧虑之至,因思一律改为板筑,与程刺史绳武商议良久。又行十八里至嘉祥县,未正始到,住嘉祥书院。至宗圣庙叩谒,行三跪九叩礼。庙中规模扁小,朽败已甚。左,子思配享;右,孟子配享;后为启圣庙,名养志楼,尤朽败不能庇风雨。旋至宗子五经博士广莆家一坐。其头二门及大堂等一概颓毁无存,内室亦甚浅陋,即雍正间所赐“省身念袓”匾亦无悬挂之处,仅庋置于棹上。余前闻嘉祥圣裔式微,久思有以任恤之,本日捐祭产银千两,又赠广莆银四十两。及见此景况,则又愀焉不安,惄焉不忍,而非人力所能遽振也。
由嘉祥至南武山,本不过四十余里,因路上处处隔水,绕道行五十余里始至南武山,未刻到。巳正在纸坊集打尖,即住宗圣庙之东省身堂。庙在南武山下,山高约五十丈,一片顽石,不生草木,庙外内柏数百株,大约二尺围上下,殆嘉庆间所植。附近居民种五谷者少,皆蓝及烟。曾氏閤族人丁不过三百,贫苦特甚。文生曾毓鉴等来,备述窘状。未正谒庙。先拜莱芜侯庙,在正殿之西,后有寝。旋拜宗圣庙,庙修不知始于何时,初系宗圣在前殿,莱芜侯在后寝。明正统间重修,始改为宗圣在中,莱芜在西。至万历间重修,有太仆少卿刘不息碑记,载曾质粹之孙名承业者,承袭时兴讼事,碑立于万历七年,在庙庭之东南。至国朝雍正七年,请帑重修,规模始大。后有寝殿,前有御碑亭,刻纯皇帝《宗圣赞》。两庑祀弟子阳肤、乐正、子春,东西各五人。中有宗圣门,前有石坊三座。酉刻谒林墓,在庙西南里许。北、东、西三面皆石山,墓在平地。今雨后,墓道被淹,石马、翁仲皆在水中,仅坟未淹耳。亭堂及门颓败异常,几于片瓦无存。有碑曰“郕国公宗圣曾子之墓”,缘宗圣公墓久已佚亡,不知所在。明成化初,山东守臣奏:嘉祥县南武山有渔者陷入一穴中,得悬棺,有石镌“曾参之墓”。宏治十八年,山东巡抚金洪奏请建享堂、石坊,即今林也。余观山石顽犷,地势散漫,不似葬圣贤者,殊以为疑。至韦驮棚看新筑之墙:高六尺,基厚一尺六寸,顶厚一尺二寸,长五丈。余以河沿堤墙全塌,故欲改为板筑,令程刺史先筑数丈为式。观者以为筑成后半月不雨,可保三年也。
仲兴之南岸数里,即桃源县,又十余里,即成子河。余本拟至成子河看视捻匪窜清江之要隘,因隔水三道,陆路不能去,水路又不通舢板,遂不果去,殊以为歉。旋又开船行七十余里,至双兴闸泊宿,距杨庄仅十二里耳。闻清水潭二闸决堤,高邮、兴化、东台、盐城俱被水淹,田庐漂没,所忧者又不仅在贼矣。
七月十五日,自五河开船,距临淮仅十里小泊。忽于酉正二刻大风暴至,雷雨交作,冰雹掠面,附近舢板翻沉二支,余船亦倾倒,危急之至。幸近岸侧,各舟人下水拖船上岸。大风将头篷、二篷绳索扯断,有如刀截,飏去江中,而船乃定。戌初二刻,风稍息,乃庆更生,闻谭鳌舟覆溺死矣。舢板覆溺八支,死者四人。各船在下三五里外者,风略小,幸得保全。余生平经江湖风波之险,道光十八年九月二十五日在安陆河中与郭筠仙、凌荻洲同舟,狂风竟夜;咸丰四年三月初七日,带水师在岳州南津港,大风猛起,湖中各船多覆,港中之水被风卷去,各船皆搁于干地,凡二日,风息水回,而船始活。不谓老年又受此惊吓也!夜遣人四处问坏船消息。
至雉河集,登岸一看新涡阳县城基,即彭恬舫定澜所相视之处也,隍巳浚而城未修。又至雉河街上西头新筑土圩,知县即住其中。以上丙寅
去年六月二十九日清水潭决口,距马棚湾十里。程观察国熙承修此工,于十月二十二日兴工,十二月初九日合龙,凡修运河西堤四百余丈,实做扫工二百九十丈,余坐轿至该处验工。由西堤行走东堤,工程仅及三分之一,尚有深塘扫工未做,余始得见挂缆进占之法。
至新河,看瓜栈及河堤、东坞、西坞。余三年二月至此议挖新河、设立瓜栈为过掣之地,其时尚是荒江寂寞之滨,今则廛市楼阁,千樯林立矣。
巳刻与幕友至元武湖看荷花。出太平门,同坐小船,每船约受三人,长约八九尺,窄行于荷花之中。自太平门外行三里许,登麟洲一望,旋复下船。麟洲之西北为趾洲,为老洲,其西南为长洲,为新洲。洲上向有百余家乱后复还,不及一半矣。行五里,至神策门,登岸进城。凡行荷中八里许,天气阴而微雨,既不湿衣,亦无烈日,宾主乐之。自神策门行至妙相庵,约十里许。午末置酒,申初散。
与吴竹如、朱久香同看荷花,至长洲、新洲登岸,在民家小坐。二洲中又有小湖,上有小山。旋回船。午正,骄阳正炽,燥热殊甚,即在城楼中饭。久香学使即席作七律一首。
中秋,约幕府诸友,在楼上置酒。月出已高,为云所掩,势将雨而未成,凉风颇动,稍息炎蒸之气。
至后园一览。自昨日起,调湘勇队将后园瓦砾挑成二山。园系贼中伪忠王李秀成之府,围墙极大,周围约三里许,虽盖知府、二府、三府衙门于中,而空地尚有三分之二。故欲挑起瓦砾,以栽竹而种菜也。
至清凉山看新修之翠凝亭。览观形势,金陵城实太大,西北闲地荒田太多。若将城缩小,由鸡鸣山起,至鼓楼,迤南至小仓山,顺蛇山之脊以至汉西门,当不满十里;而神策、金川、仪凤、定淮、清凉五门均割截于城外,局势当稍紧耳。以上丁卯
泊黄浦墩,登岸一观。小金山四面临水,中一圆亭,约径六丈,围十七八丈许。楼上地下,周围窗格,纯庙题诗甚多。旋至惠山观昭忠祠及第二泉。
将往游太湖,约丁雨生中丞、李质堂军门及官绅等十余人同游。定以初七日游木渎、范坟等处,初八、九日游东西洞庭,阅视应设水师之所。开船行二十五里至木渎,至许缘仲所寓葛园,一览水石之胜。旋肩舆至灵岩山,登绝顶极览。归,至端园中饭。饭后,肩舆至天平山,步行登山。有下白云、一线天、中白云、上白云四名,实则从山脚至山顶,尚不及二里。余陟其巅,同行丁中丞等五人,俱中道而止。下山后,往谒范坟。西为高义园,因范文正公之义田而立,纯皇帝题匾及诗碑在焉。东为范坟,文正公之高祖、唐丽水县丞名某之墓在焉。墓在天平山之左胁,山质皆石无土,群石矗立,土人名曰万笏朝天。结穴之处,有土方数十丈,其后石山壁立,亦不似吾乡。堪舆家所称老山抽嫩枝及落脉峰顶云云者,不知何以贵盛久远如此。旋肩舆行三里许,至无隐庵。盖天平山为最高之主峰,南向,其东贴近左胁为范氏先墓。又东曰牛头山,中有御路,为纯皇帝幸范坟所由之道。又东迤逦而南,凡五峰,中一峰稍高者朱家山,即支硎山也。天平山之西,迤逦而南,凡四峰,其第三峰曰马鞍山,与东边之朱家山相对,即无隐庵之后山也。其第四峰较高,即灵岩山也。东西两嶂,俨立相对。中间大壑相距二里许。酉正三刻回木渎登舟,往返约三十二三里。舟行将赴胥口,乃彼处市镇。中间桥密而岸窄,余舟太大,节节逼隘。至一桥下,两岸夹立石壁,良久不得过夹。余乃登岸,至许缘仲家宿,而令各船次第倒行,退去三里之下。丁中丞及司道等来会,游兴为之顿减。因改议明日不复游洞庭东、西山,但至胥口一览而已。
与丁雨生、李质堂同赴胥口,查阅太湖形胜,同登香山之嘴。在胥口之西,其后为小团山、大团山,最高者曰穹窿山。胥口之东曰清明山,亦曰胥山。其山脚拖入湖中者曰菱湖嘴。其迤而东北者曰尧峰山。尧峰之尾曰七子山。其与胥口相对横亘于此者横山。其内曰横塘,此皆滨临太湖之山也。其湖中之山,东洞庭距胥口约二十余里,西洞庭距胥口约三十余里。长沙山约距十里许,此目中所见者。其极北之马迹山,极西之大雷、小雷,皆不见也。太湖若立水师,宜分三营。以一营驻东洞庭,辖苏州吴、长、江、震四县湖面。而西洞庭亦驻船数号,与浙会办。以一营驻马迹山,辖常州阳湖、无锡、宜兴、荆溪四县湖面。以一营驻大雷山,辖湖州长兴、乌程两县湖面。阅毕,回至木渎。中饭后开船,自木渎回苏州。
至洋泾浜回拜法国领事白来尼,倾诚款接。虽其母其妻子之卧室,亦预为腾出,引余与丁、李两君阅看。所居楼阁四层,一一登览。玉宇琼楼,镂金错彩,我中国帝王之居殆不及也。以上戊辰四月
自前日在青它寺打尖后,即见大道之西有一大山,盖蒙山也。前日、昨日皆见此山并大路而北,本日自龚家城行十五里,至蒙阴县,大道转向西行,似即蒙山北头尽处矣。至嶅阳大道之西,有一石山,土人称曰青云山,即嶅山也。
出新泰城北,望见一山,土人曰莲花山,一曰新甫山。过羊流店后,望见西北大山,即徂徕山。将至罗家庄,则徂徕山将尽,泰山在目前矣。
至章夏打尖。大道循河而行,询之土人,此河名葛乙河。其源自汶水分出而杂以泰山各溪壑之泉,下游入大清河也。
将直隶地图细阅,略考水道,约直隶大河不由东西淀而入海者凡三:曰南运河,其源为山西之清漳水、浊漳水,河南之卫河,山东分汶北流之运河,迳流至天津入海;曰际河,其源出蒙古,过承德府,至永平府之际州入海;曰北运河,其源出于古北口、独石口外,至密云合流,又汇以昌平州之水,玉泉山之水,南海子之水,至天津入海。由东西淀而入海者凡四:曰滹沱河,其北源出山西之代州,南源出平定州,到衡水县分为两支,均经东淀而入海;曰猪龙河,其源为无极灵寿之滋河,阜平新乐之沙河,浑源灵邱之滱河,至祁州合而为一,经西淀、东淀而入海;曰白沟河,其源出于房山涞水,又汇易州之易水,乃经西淀、东淀而入海;曰桑乾河,其北源出于蒙古,经过宣化,其南源出于朔平大同,至保安州合而为一,至怀来县入关,经东淀而入海。本年桑乾河决于芦沟桥以下,至今未塞,故雄县积水未消也。以上戊辰十一月
将看永定河工。行十一里,至玉皇庙茶尖。旋行三里许,至灰坝看减河。减河原所以减泄正河之盛涨,近因正河之身高于减河之堤,遂至减河反夺正河之全溜,而正河干枯,积沙日高,减河下游亦凝塞矣。旋看南上泛第九号,该处为前裘文达公拟开减河之处,距灰坝仅八九里。如灰坝、减河修复,则此间不必再开矣。旋至南上泛十五号闫仙岱看决口,该处于戊辰七月溃决至百五十余丈之宽,已于去年冬修筑,现存口门七十余丈,须于二月兴工,三月底合龙,乃为得时。旋回至南上汛署打尖。尖后行二十余里,至龙王庙南下汛署内住宿。中间过小清河一道,深仅尺许。又于下游过河,即永定河决口以下之流也。
至南下工十号,看去秋新堵闭之决口,盖去年七月初七日在该处决口。是日又在上游闫仙岱决口,此口无水,旋即修堵。余嫌其单薄,须加培也。辰正,至南二工十四号打尖。中饭后看金门闸,系乾隆三年建,亦滚水坝也。旋至南三工十三号看已废之草坝。此处本不应有工,惟十一号两边坑塘甚深,余虽未下车,心忧其险。旋过乾河,至北岸三工看已经堵闭之旱口。此处紧靠北堤,有一深沟,正河分溜窜入,沟不能容,以致溃决,颇难施工。旋至第十二、十三号。此处河如“之”字,初向北,则十三号当其冲,折而向南,则南四泛当其冲,故两岸皆险也。午刻在金门闸龙王庙拈香行礼。申正在十五号龙王庙拈香行礼。旋过乾河,至南四泛署住宿,此处至固安县八里。
至龙王庙、将军庙先后拈香。看南四工四号险工,即昨所看之“之”字河也。旋至九号看堤。自九号至十二号,河身极窄,切逼南堤。河中隆起高土如埂如山,高过南堤,宽则数十倍过之。若非铲挖河中大埂,南堤三四里极可危也。旋至十七、八号打茶尖,看大坝。此处于上年三月决口,四月堵塞,将合龙而不成。八月,上流决口,此处河干,乃筑大坝,避坑塘之深,弃原堤不用而于河中另筑一堤,约五里许。开一引河,余嫌其浅窄也。自南四泛二十号起,至南五泛十三号,堤卑不过三四尺,宽不过三尺许,土牛高不过二尺许,真同儿戏。至十四号泛署打尖。饭后,至南五工十七号看险工。至南六工十二号双营住宿。
至南六工十七号,该处无工可查。但旗民贪占游河沃饶之地,纷纷至户部呈报升科,据为己业,亦一勘视。旋至南七工四号,此处为上年决口之处。内外坑塘甚深,河身中有一大洲隆起,其高过于南堤。土胶而坚,洲之南堤之北,仅十余丈,不足以容河身,又曲折,迎溜顶冲,极可危也。再下二三里,看六、七号新开之引河。于河身坚土中生开一河,底宽仅四丈五尺,面宽仅十二丈,深仅一丈四尺,断不能容永定河之全溜。闻此下十六里并无河影,纯仗生开新河。十六里以下虽有河影,而节节高仰。计永定一河非处处开挖河身,别无良法。甚可忧也。
至新桥打尖。此桥本琉璃河水,今永定河宁南上泛十五号决口,窜入琉璃河内,时有水泛溢民地,如新桥附近则泛溢颇宽。适费观察送到所勘新城、雄县、文安等处河道图说,阅看良久,大抵直隶水患有二:北则永定河决口,窜入大沽河,而新城、安州、雄县受其害;南则滹沱河改道,不入子牙河而窜入滱水,而深州、饶阳、任邱、文安等处受其害。又闻麦稼已坏,无可挽救。水旱并灾,民困已极,焦灼之至。
途中见麦稼为旱所伤,高不过二三寸,节气已届改割而吐穗极少,间有用人力施水灌溉者,高或六七寸,色青而穗亦可观。稽康所云:“一溉者后亡。”信人力足以补天事之穷。然百分中不过二三分,余则立见黄槁。纵三日之内大雨,亦无救矣。目击心伤,不忍细观。
至南七工四号验收引河工程。正月所看之坑塘已填,隆起之沙洲已裁去鸡嘴。又在洲旁挑一引河,使大溜不得直薄南堤。第一段引河一百四十五丈,口宽十二丈,底宽八丈九尺至四丈五尺不等,深一丈二三尺不等。凡行二十里许,至十五段工程,丈尺均与第二段相同。至龙王庙拈香行礼。又行一里许,看十五段之末一截,则口宽仅九丈,底宽仅四丈矣。至十六段,则口宽仅六丈,底宽仅三丈六尺矣。自此以下,余因病不能往,闻十九段口宽仅三丈,底宽仅二丈,不复成其为引河矣。旋回小惠家庄公馆,往返约五十里。
看南六工十三号、南五工十七号两处工程。至南五十四号泛署打尖。旋看南四十八号以下之引河。大约口宽八丈,底宽三丈二尺,深一丈五尺。如此者七里许。以下再开沟工七里,则更窄更浅。以上至引河头,则口宽底宽各加二丈许。旋看十八号大坝,颇为坚实。又看十二号工,切坎上如法,南岸做挑水坝二座,亦尚得力。又看九号工,靠河北坎裁去鸡嘴,开挖引河。申正二刻,至南四大公馆住宿。
至新桥打尖,即正月二十五日打尖之地也。饭后,迁行五里许,至民间捐办决河,亦于初七日合龙,约夫役二千人,费钱万串内外,不发官帑,余因赏钱四百串。
由曹各庄起行,至北下四合龙处所再一细看。旋过河,由南岸行走,顺引河而下,看中泓新挖之处,即折中所称张家坟一带中洪也。原河极为湾曲,今皆挖为直河,约二十里许。
至南七号看坑塘,即前此之废河,昨日所看新大坝之后身也。又行十余里,至龙王庙拈香行礼。又行十余里,至南七工十七号看新挖之河,亦截湾取直之工也。
顺永定河而下,行十余里,与大清河相汇。崇地山侍郎厚来舟次,与之久谈。至船头同看与北运河相汇,旋又与子牙河相汇,入天津之圩围。又与客入舱一坐。旋至望梅楼,与南运河相汇,两河同向北流,名曰海河。入海河四箭许登岸。以上己巳
至车逻坝,余甫起。早饭后,登东岸看车逻耳闸,刘受亭、程敬之两观察随同阅看,余官伺应者颇多。阅毕,复登舟。行六里至新坝,即程敬之今年所修之工,长六十六丈,宽六丈,正月四日兴工,七月二十五日告竣者也。桩之排于海漫石以下者,不可得。其得见之桩三层,每层二排、三排不等,钉法尚坚,海漫石亦坚实,两头坝墙亦稳。又看南关耳闸。旋至监工棚内一坐,茶毕,又至工厂内一坐,即程敬之住厂也。
至马棚湾登岸看堤工,即同治七年所修者。当时,冒雨兴工,硪筑不固,今面上碎石已多坍卸,石下之土亦被水啮卸入湖中矣,急须修补,而估计需五万二千串之多,又难于筹款也。
十一月二十二日,移居新衙门,即百余年江督旧署,乱后,洪逆据为伪宫者也。本年重新修造,自三月兴工,至是粗竣,西边花园工尚未毕,虽未能别出邱壑,而已备极宏壮矣。早饭后移居至新署,仪门行礼,大堂行拜牌礼。旋至各处观览。
登福山,望内洋及对岸之狼山。山顶有碑卧地,因土人误传高峰为殿山,其下小阜为福山,特立碑以辨其失言。高者实福山也。
六月初八日,梅小岩、孙琴西请游后湖。辰正出署,至太平门城楼小坐。同游者为薛慰农山长、桂芗亭观察。旋出城登舟,行七里许,登岸至老洲湖神庙一看,小坐半时许。午初二刻返棹。清风徐来,一散炎融之气;荷香扑鼻,不以盛暑为苦。回至太平门,升舆进城,至妙相庵。未初二刻登席,酒半,大雨。席接荷池,雨盛荷喧,景物清快。席散,又在庙中游览。出庙陆行二里许,至通心桥登舟,行八九里许,至大中桥小泊。点灯,余船张灯八十三炷。同行之船,各张五六十灯及十余灯不等。行至下游,遇商民灯船,约三四十号灯,最多者与余船同,喜复略见太平景象矣。以上辛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