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缓刑罚,薄赋敛,哀鳏寡,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盛德上隆,和泽下洽,近者亲附,远者怀德,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间者数年,岁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赖陛下德泽赈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逾领,拕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会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棹,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臣闻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气,薄阴阳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灾气为之生也。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沾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晁不及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以上军士逾岭死亡必多

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强,能难边城;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所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国,必下岭水。岭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田余干界中,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奈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所以入之,五倍乃足,挽车奉饷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湿,近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施德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此必委质为藩臣,世共贡职。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镇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戟,而威德并行!以上言越人易防,且可就抚

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男子不得耕稼树种,妇人不得纺绩织纴,丁壮从军,老弱转饷,居者无食,行者无粮。民苦兵事,亡逃者必众,随而诛之,不可胜尽,盗贼必起。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雎击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持久,士卒劳倦,越乃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逋戍以备之。当此之时,外内**,百姓靡敝,行者不还,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此《老子》所谓“师之所处,荆棘生之”者也。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从。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蛮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蛮夷,三年而后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死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厮舆之卒,有不一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以上言伐越之害

陛下以四海为境,九州为家,八薮为囿,江汉为池,生民之属,皆为臣妾。人徒之众,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税之收,足以给乘舆之御。玩心神明,秉执圣道,负黼依,凭玉几,南面而听断,号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响应。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乐业,则泽被万世,传之子孙,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间而烦汗马之劳乎?

《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也。臣闻之:“农夫劳而君子养焉,愚者言而智者择焉。”臣安幸得为陛下守藩,以身为障蔽,人臣之任也;边境有警,爱身之死而不毕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以上言以德怀远,不必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