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衍怀特意登门道谢。施曼却完全不接受,并且严令禁止顾衍怀喝酒。至少跟她在一起时,不准喝。毕竟,她可不想再拖着他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接受着路人的注目礼,一路将他送回家。

顾衍怀坐在施曼家客厅的沙发上,憋笑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旋即一脸坏笑道:“怎么?是不是我喝完酒后魅力变得更大了,你怕自己把持不住?”

“把你个头!”施曼伸手扔了个靠枕过去。顾衍怀堪堪避开。

她一想到昨晚,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心里就憋了一团气。

所以,当施曼接到莫森的电话,约她明天一起去新建成的声音博物馆,而顾衍怀在一旁叫嚣着要一起去时,她冷冷地朝他道:“不行。”

“为什么?我要去!我喜欢博物馆,我热爱博物馆,就是让我住一辈子博物馆,我也乐意。”

“住一辈子博物馆,那不是人,叫作干尸。”

“为了能够去博物馆,变成什么我都愿意。”顾衍怀吊儿郎当地说,单手撑着下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施曼鼓了鼓腮帮子,突然觉得还是喝醉的顾衍怀可爱一点儿,因为现在的他简直太欠扁了。

可惜,她打不过顾衍怀,敌我实力一看就太过悬殊。于是隔天早上,施曼妥协地坐上了顾衍怀的车,两人一起去了那座新建的声音博物馆。

刚踏进博物馆的大门,施曼就看见莫森早已等候在大厅处。

莫森领着施曼和顾衍怀走进馆内,周遭摆放着许多声音设备。施曼走近一台设备机器,将耳麦戴上,按下了其中的播放键。下一秒,由远及近的鸽哨声就缓缓传入她的耳朵里。

施曼弯起笑,侧头看向莫森说:“看来,刘明章他们将我搜集的声音全部还原出来了。”

“是啊,你看看那个。”莫森指着墙上的壁画,竟是街边摆着小摊的繁荣景象。

她走近一个卖红枣摊位的声音机器前,戴上耳麦一听,是一段卖枣的吆喝声。而在它的隔壁,还有卖酸梅汤、糖葫芦、甜豆花等的声音。很多吆喝声,都是她后期搜集到的。

这时,莫森朝施曼递过来另一个耳麦,微笑道:“施曼,你听听这个,我觉得你搜集的这个最有意思。”

施曼伸手刚想接过,一双修长劲瘦的手却突然拦截了耳麦。

施曼抬头一看,是顾衍怀。只见他拿过莫森手里的耳麦说:“这个有意思?我觉得我刚刚听到的那个更有意思。”他侧过头,朝施曼眨眨眼,“我们去那边看看?”

施曼微愣,嘴唇翕动,还未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小怀?”

她和顾衍怀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顾衍怀的妈妈秦珊站在不远处,满脸惊喜地看着他们:“小曼也来了,你俩出来约会?”

今天,秦珊的几个朋友听说声音博物馆开展,便招呼秦珊一起来参观。秦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施曼和顾衍怀。

一听说施曼是这间博物馆的声音搜集者,秦珊立刻挽起施曼的手,说想让她给自己介绍介绍。

渐渐地,施曼发现秦珊把身边的朋友都支开了,而且她的眼睛时不时地看向朝她们这边张望的莫森。

秦珊明显觉得莫森看施曼的眼神不对,心里响起警铃,她牵着施曼的手,轻拍了两下说:“小曼啊,我们家小怀人很好的,虽然看着爱玩闹,可很疼媳妇的。”

施曼轻咳了一下,差点儿被秦珊的话呛到。

秦珊也没在意,一门心思就想把自家儿子赶紧“推销”出去,别被其他人占了先机:“而且,他是真的喜欢你。你看,他把你的照片都放在身上。”

“照片?”施曼疑惑不已,正想开口询问。

一旁的顾衍怀突然倾身上前,拉住秦珊的手臂,神色有些慌乱,压低声音道:“妈,你说什么呢?”

“我都知道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秦珊摆出一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姿态,推开他的手说,“我上次去你家帮你收拾屋子。你的钱包放在裤子里,洗衣服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你翻了我的钱包,还看了我的照片?”

“算是吧。”秦珊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随即梗着脖子说,“那个照片它露出一角,妈妈我也是好奇嘛。要不然,我后来怎么能去月老庙算那一卦?”

当时秦珊觉得那照片好看,就随手拍下来。后来有朋友约她去月老庙给自己的儿子算卦。秦珊想起自己拍的这张照片,于是就拿着照片帮他们问了这段姻缘。

秦珊想了想,觉得只有相貌特征,估计还不太准。她的眸光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笑着说?:“要不,小曼再给个生辰八字,我再去帮你俩算算?”

“妈,你别扯些有的没的。”顾衍怀将秦珊拉到一边,他对家里这位秦女士真是服气了。她这么步步紧逼,他真怕她把施曼吓跑了。

“我的儿媳妇,我不得帮你抓紧了?”

“我自己可以。”顾衍怀朝秦珊点点头。

母子俩低声交涉了一番后,秦珊决定暂时信自家儿子一回,如果他搞不定,自己再出手相助。半晌,顾衍怀终于将这尊大佛送回到了她的朋友们身边。

顾衍怀舒了一口气,可气还没吐全,耳畔就响起了施曼清越的声音:“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照片?”

“没什么。”顾衍怀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裤兜,可惜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立刻引起了施曼的注意。

她跟他拉扯半晌,最后使出了挠痒痒的招式,终于将顾衍怀的钱包拿到手里。

施曼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那张当初他们喝酸梅汤时拍下的照片。

“你……”施曼杏眼圆睁地看向他。

顾衍怀愣了,他突然想起不久前,郝季给他出的主意。

郝季说,肖晴朵和施曼完全不同,追求肖晴朵可以采取“主动出击”的攻势,但施曼不行。施曼面对感情十分谨慎,就像她的人一样,你越主动,她就越容易躲。

郝季大学读的是心理学专业,后来因为喜欢无人机,便主动加入顾衍怀的飞控团队,但他当初学心理学时专业知识很扎实,底子都在。

郝季曾自信满满地对顾衍怀说:“要想赢得施曼的芳心,默默守护,以退为进,方为上策。”

他微微思忖,半晌才开口道:“我是觉得这照片拍得好看,把我俩拍得都好看,所以就保存下来了。”

施曼“哦”了一声,不知怎的,心里倒生出一丝失落。

她看着他还想将照片收回钱包里,忍不住拿过照片,抿嘴道:“那……那些环球小姐的照片更好看啊,你怎么不保存,偏要保存我这张?”

“那些人怎么能跟你比?”顾衍怀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虽低,但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了施曼的耳朵里。她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心里像是升起了粉色泡沫,瞬间感觉心情变好了很多。

那天之后,顾衍怀经常打着借酱油、借扳手、借各种柴米油盐的名义,跑去施曼家,以求得郝季所说的“默默守护,日久生情”的效果。

施曼起初常常借给他,可时间久了,忍不住问他?:“你来回跑这么多次,不嫌麻烦吗?”

“不麻烦,我就当作运动!”顾衍怀摆摆手,故作坦**地道。

他每次来施曼家,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可某天,当他听到施曼告诉他,她过几天要去外地出差,让顾衍怀自己到超市买齐东西,以备所需时,顾衍怀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施曼这次出差,是跟随一个制作组去海岛拍摄纪录片,而她负责其中的拟音工作。

顾衍怀以和施曼相互了解为由,详细询问了施曼这次出差的工作事宜。施曼丝毫没起疑心,耐心地一一道来。

彼时,施曼提着行李箱,正准备登上那艘“远洋号”轮船,跟随拍摄海岛纪录片的制作组开启航程。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她回头一看,只见顾衍怀穿着白色长袖,外搭深蓝色的风衣,一副太阳眼镜架在头顶上,朝她咧唇一笑:“施曼,等等我!”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将自己的行李箱提上船,和身边摄制组的负责人打招呼。顾衍怀笑着跟施曼解释,原来他负责这次纪录片的航拍工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会跟她一起在海岛工作。

彼时,海上碧水**漾,海风缱绻拂过。施曼站在船头,望着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思索着。顾衍怀走到她的身边,朝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你没想到我也会来吧”的得意表情。

施曼错开目光,不搭理他。可片刻后,她鼓了鼓嘴,忍不住侧头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会来?”

“我想给你惊喜啊!”

闻言,施曼憋着的气立刻升腾而起。她郁闷地转过头,不去看他。

顾衍怀的眉头皱了皱,语气里带着点儿委屈:“你干吗不理我啊?”

“没什么。”

顾衍怀的眸光转了转,不禁开口道?:“我知道,有人以为我要独守空房,所以为我铺好后路。谁知我却来到这儿了,一番苦心白费了,是吧?”

昨晚,顾衍怀收到一个快递箱。他打开箱子一看,只见箱子里摆放着他平日里“缺少”的那些生活用品。

实际上,顾衍怀并不缺这些东西,他不过是为了争取多点儿机会和施曼待在一起,所以假借着缺这些东西的名义跑去施曼家借东西。

顾衍怀打开箱子的时候是那么欢喜,因为即便寄货人一栏没有写名字,他也知晓那个人是施曼。

施曼怕顾衍怀忘记自己缺了什么,每次要用到东西,都得去超市买一趟,所以,她便一次性把他常借的那些东西全给他买齐了。

那一刻,顾衍怀的心里像是涌进了一股暖流,缱绻翻动。

他知道,施曼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高冷乖戾。相反,她心思细腻,为人温柔。而这份温柔,如今他也享受到了。

顾衍怀弯起嘴角,可笑意还未完全绽放,他就发现施曼的温柔是有限定的,仅限“心情好”时供应。

正是因为如此,她抬脚往船舱的方向走时,根本不看他一眼。

顾衍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追上前说:“施曼,你别生气啊。”

“我不生气,我何必跟你顾少爷生气呢?反正你整天就会耍人玩。”她甩下一句话,错身就想避开他,继续向前走。

顾衍怀立刻拦住她,皱起眉头说:“是我错了,你别生气。要不……我回头买几大箱生活用品送给你,当作赔礼?”

施曼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认定,顾衍怀果然是个直男。

正当顾衍怀拉住施曼的衣袖想向她赔礼道歉时,有几个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他俩的神色,从惊讶到疑惑,再到了然。最后,他们的目光定格在顾衍怀拉着施曼衣袖的手上,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离开前,顾衍怀听到那几个人压低的议论声:“原以为施拟音师是个单身的妹子,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

“是啊,可惜了。”

施曼看着顾衍怀愣怔的模样,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待到他回过神来,施曼疑惑:“你刚刚想什么呢?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顾衍怀摸了摸鼻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说,“我就是觉得,我这一趟来得特别对。”

“为什么?”

“因为可以和你一起工作啊。”顾衍怀顿了一下,气息悠长地笑道,“工作最光荣嘛。”

闻言,施曼十分无语。她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岛屿笼罩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眼前。原来,他们就快到了。

片刻后,“远洋号”轮船缓缓靠岸,施曼跟随队伍走上岸。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立刻迎了上来。

为首的是澳森岛的负责人傅楷文,他与制作团队先前早已做好交涉。摄制组这几天在岛上的行程,傅楷文都会派人协助、安排。

彼时,傅楷文领着众人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向大家介绍澳森岛的地理位置、自然生态与人文历史。

听说前段时间,考古学家在这片海域发现了明朝的沉船,所以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岛才开始名声大噪,被确定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

这次摄制组来到这座小岛,就是想通过拍摄纪录片的方式,向大众全面地展示这座海岛的风貌。

半晌,众人走过海岸边,听见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

有几艘渔船停靠在岸边,渔民们将一排排紫菜接上岸,岸上的女工们将放置在竹帘子上的紫菜收割、晾晒。

施曼走近一看,只见她们用铁箍把清洗晾干的紫菜,箍成圆圆的形状,放在特制的竹架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紫菜慢慢地收缩、变干、黏合。

施曼觉得很有意思,她作为滨城人,家乡临海,离澳森岛不算远,可从未亲眼见过紫菜的制作过程。

傅楷文笑着对他们说:“我们澳森岛有三宝,分别是宅鱿、金薯,还有紫菜,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紫菜。”

制作组的拍摄团队扛着摄像机,将当地村民制作紫菜的工序一一记录下来。

施曼站在一旁认真看着。突然,有个阿姨朝她招了招手:“妹子,我看你很感兴趣,要不要来试试?”

“我?可以吗?”施曼指了指自己,杏眼微睁道。

“行啊!”阿姨满脸笑意,热情地招呼她过去。

摄制组的负责人见状,笑着点头道:“施曼你过去试试,这对你后续开展拟音工作有帮助。多体验,多感受,才能制作出更好的片子啊!”

施曼应声说“好”,她走上前去,听从阿姨的话,将竹架上已经晒好的紫菜拿了起来。可她刚上手,阿姨就笑着拦住了她?:“收紫菜要小心翼翼,当心点儿,不然一不小心,紫菜就会被撕碎咯。”

施曼讪笑,伸出双手,慢慢地将紫菜拿起来。

她捧着手中的紫菜观察了一下,圆圆的,完整无缺。她弯了下嘴角,旋即看见站在一旁的顾衍怀朝她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施曼嘴角的弧度更往上翘了些。

她看着阿姨将一片片紫菜收进竹筐,用手按压紫菜时,会发出沙沙的响声,有一点儿弹性的感觉。

施曼思绪一动。因为这里三面环海,风很大,没办法现场收音,所以制作组才邀请她来到此地体验,随后再开展拟音工作。

施曼看着那个阿姨的举动,细细聆听发出的声响,开始寻思着后续应该如何更好地将这种声音体现出来。

阿姨见状,乐呵呵地笑道:“你要模拟这些声音,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送你几张紫菜,你拿回去琢磨不就行了!”

说完,阿姨拿起几张紫菜放进袋子里,就想塞给施曼。

施曼忙不迭地摆手道:“不行不行!”

顾衍怀见状倾身上前,掏出钱包说:“阿姨,我买下吧。”

“不用买,我送你们的!”阿姨坚决地摇摇头,看着他俩道,“你们是小夫妻吧?真般配。把这个拿回去吃,吃多了身体倍儿棒,来年能生个大胖小子!”

施曼听完一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说?:“我们真不能白拿您的东西。”她眸光一转,立刻想到了拒绝的理由,“我就算把这紫菜带回去,按压的声音估计也不太一样。”

阿姨一听,笑声更加响亮:“傻姑娘,我这哪单单是让你工作用,你拿回去可以吃啊!”

在一旁驻足的负责人傅楷文不禁开口道:“施小姐已经感受到我们当地人的热情好客了吧?”

“是很热情,非常热情。”施曼笑着认证。

傅楷文笑笑,朝她道:“而且你说得没错,确实只有这刚晒好制成的紫菜,才能发出如此沙沙的清脆声。”他侧过头对那位阿姨说,“周婶,他们远道而来,会在这儿待几天。我们先让他们尝尝,如果他们觉得好吃,我们再送也不迟啊。”

傅楷文三两句话,便让一直热情坚持的周婶服软了。施曼接过周婶的紫菜后,朝她连声道谢。

顾衍怀立即拿出钱递给周婶,看她不愿接受,顾衍怀又将刚刚那袋紫菜拎到手上:“这钱是跟您买紫菜的,您的紫菜一看就鲜甜可口,不用试,我就知道肯定好吃!”

顾衍怀的夸赞使得周婶一阵乐。

周婶朝施曼直言道:“你这对象找得好啊,小伙子嘴真甜,会疼人。”

施曼嘴唇翕动,想着该怎么解释。顾衍怀凑到她身边,露出一抹笑?:“是吧,周婶你也觉得吧?可她老爱跟我闹别扭,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哄呗。”周婶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认真地道。

“那行,我多哄哄。”

闻言,施曼的脸微微一红。她可真佩服他这灵活应变的本事,而且,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他的套啊?不然怎么到哪儿,顾衍怀都能找到帮手,把她治得服服帖帖?顾衍怀的妈妈如此,郝季亦然,肖晴朵和唐栗栗也是这样。

就连施曼自己,明明刚才还在生他的气,可气着气着,这气突然就消了,真是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顾衍怀看出施曼有些郁闷。于是,待到大伙儿收工后,他凑上前去,朝她示好?:“施曼,我听他们说,这小岛上的饭馆从这儿走过去还有几里路。要不,我给你烤紫菜吃,我们吃完再过去?”

施曼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想起今天早晨,负责收紫菜的周婶曾告诉他们,澳森岛制作的这种头水紫菜可以生吃,但烤着吃更香甜。

施曼微微想了一会儿,朝顾衍怀点头应好。

半晌,顾衍怀走过沙子路,在附近找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做“火石”,然后掏出兜里的一把钥匙,利用尖锐的一处敲击火石,就着地上的干草,生起了火。

施曼讶然:“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我有什么不会的吗?”顾衍怀眉梢微挑,用纸巾擦了擦手后,拿起一张紫菜在火焰上方烤了一会儿,递给了施曼,“你尝尝好不好吃。”

施曼接过紫菜,咬下一小口,淡淡的海藻味氤氲在唇齿间,鲜甜又美味。

她笑着朝顾衍怀点头,下一秒,却见顾衍怀微微张开唇,摆出一副“求投喂”的表情。

施曼一愣:“你干吗?”

他皱了皱眉,伸出自己的双手摆在她面前道:“我的手弄脏了,纸巾也用完了,吃不了,你喂我一下吧。”

他抿抿唇,状似可怜巴巴地看她。施曼微微一噎,可手竟鬼使神差地撕下一块紫菜递到他的唇边。

顾衍怀满足地咽下,朝她扬眉而笑,眼里像是扑闪着流萤般,熠熠发光。

彼时日暮西沉,树影婆娑。夕阳的余晖倾洒而下,有风吹拂路旁的棕榈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施曼和顾衍怀坐在树下,心满意足地吃着手里的紫菜。一只白嫩嫩的小兔子忽然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俩面前。

顾衍怀眸光一亮,立刻玩心大起。他走过去将小兔子抱在怀里,朝施曼露出狡黠的笑:“兔兔这么可爱,要不我们吃兔兔吧?”

施曼嘴角一抽:“你好残忍。”

“我开玩……”“笑”字还没说出口,顾衍怀就看见一个小女孩朝他们跑了过来。施曼偏头一看,那孩子看起来比唐栗栗还要小一些。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可爱:“你们要吃我的小白兔吗?”

“没有,哥哥开玩笑的。”施曼替顾衍怀打圆场。

顾衍怀摸了摸脑袋,刚想将手里的小兔子还给女孩,却见她忽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一时间,施曼和顾衍怀“石化”在原地。

就在他俩不知所措时,附近的人听到哭声跑了过来。为首的负责人傅楷文一看到小女孩,立刻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囡囡,你怎么了?”

施曼和顾衍怀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女孩是傅楷文的女儿。经过一番解释后,大伙儿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为了表达歉意,顾衍怀利用口技,模仿了一段兔子吃东西的声音,想逗小女孩开心,可孩子不喜欢,别过头,抱着顾衍怀还给她的小白兔,闷闷的,不说话。

施曼想了想,翻开自己随身带的包包,从中拿出纸笔,画了一张胡萝卜的画,递到小女孩的面前:“囡囡,你看,我把这个胡萝卜送给你和小白兔好不好?小兔子肯定会喜欢的。”

囡囡看着画里的胡萝卜,半晌才扬起甜甜的笑,软软糯糯地开口:“谢谢姐姐!”

囡囡拿着画,跟随众人一起离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顾衍怀倚着一棵棕榈树,抱着手臂,目光转向施曼:“还是你有办法。”

施曼笑笑,毕竟她经常陪唐栗栗画画,对于这种小朋友的水彩画,她现在也是信手拈来。她抬手刚想将纸笔收进包里,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却蓦地拦住她。

顾衍怀的眼眸里泛起了光:“你也给我画一幅吧,就画我们上次去看的那只小白猫。”

施曼揶揄他:“想你的小白猫了?”

顾衍怀“嗯”了一声,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最近在考虑,要不要给它找个妈妈。”

施曼疑惑:“它不是在救助站吗?怎么突然要给它找妈妈?”

“你不知道,我前些天去看它,它一见我就又叫又舔的,我觉得它是缺少家庭的温暖。”顾衍怀顿了顿,倾身上前,朝施曼靠近,“所以,作为它的爸爸,理应给它找个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施曼抬起头,立刻撞上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眼里含着星星点点的狡黠,还有几分认真。

她心念一动,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施曼的耳根噌地一红,她垂下眼睫道:“我怎么知道!”她将他一把推开,急匆匆地往前走。

顾衍怀清浅的笑声从她背后传来:“施曼,你要不考虑一下?做人应该怀揣一颗爱小动物的心啊!”

施曼捂住耳朵快速朝前走,压根儿不想,也不敢回头看他。

翌日。

摄制组的工作在澳森岛继续如火如荼地开展,众人来到一处海滩,就地拍摄取材。

施曼和其他人一起,光脚踩在海滩沙地上。她听着习习的海风声,还有波涛汹涌的海浪声,感受着四周的海滨风情。

顾衍怀站在不远处,操控着无人机飞向天空,与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正探讨着什么,忽然就听见施曼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顾衍怀立马飞奔过去,看见施曼的脚下有一只螃蟹爬过。他赶紧上前,像扫二维码一样朝她全身上下查看:“你哪里被咬了?疼不疼?”

“没事,我只是被吓到了,还好反应灵敏,没有被咬到。”

“那你跟着我吧,别乱跑。”顾衍怀蹙眉道。

“不用。”

顾衍怀见她面色坚决,脸上也摆出一副“没的商量”的表情:“你再这样,我可要把你拴在身边,这样才安全。”

施曼一噎,不禁反驳:“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你不就是吗?”

“你才是!”

他俩打打闹闹,正好附近有工作人员经过,看着他俩这副“公差恋爱两不误”的样子,心里既羡慕又嫉妒,纷纷流下单身汉的酸涩泪水。

施曼注意到周遭人的目光,忍不住对顾衍怀说:“你好好干活,我自己会小心的。”

直至夜幕降下,月上树梢,众人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晚饭后,顾衍怀和施曼两人在岛上四处漫步,突然就听见前方有欢闹的人声。

此处位于澳森岛的石山下,建造有许多错落有致的小屋。每当夜晚降临时,当地许多村民会在这儿纳凉聊天,孩子们则在月光下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一看见施曼和顾衍怀走近,排在小鸡队伍末尾的囡囡立刻跑了过来,笑靥粲然地喊了一声:“曼姐姐!”

顾衍怀微微挑眉,弯下身子,问她:“哎,小妹妹,你怎么只叫她,不叫我啊?”

囡囡“哦”了一声,有些敷衍地喊了一声:“顾叔叔。”

顾衍怀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施曼则“扑哧”一声笑了。

万万没想到,向来自诩老少通吃,人见人爱的顾少爷,如今竟在一个小姑娘这儿遭遇了“讨人喜欢事业”的滑铁卢。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顾衍怀表示要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于是,他陪着他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还有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看着他像个孩子王一样在人群中肆意闹腾,施曼站在一旁忍不住摇头浅笑。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顾衍怀朝那群孩子耳语了几句。少顷,那群孩子像潮汐般朝她袭来,将她拉进了队伍里,陪他们一起玩闹。

大家玩游戏玩累了后,顾衍怀坐在他们中央,开始给他们讲童话故事。

他声情并茂地讲着《小王子》的故事,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眉眼如画,面容干净澄澈,眸中充盈着难得的认真与温柔。

顾衍怀说,纵使小王子见过了这世上所有的姹紫嫣红,但那朵B612星球的玫瑰花,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花朵。因为那是他亲手浇灌、亲手保护的花朵,他曾聆听她的絮絮叨叨,也曾陪伴她一起沉默。他甘心付出一切,因为那是他的玫瑰花。

顾衍怀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施曼,笑得如晚风般缱绻温柔:“对我而言,她就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那一刻,施曼愣怔地注视他,看着他眼里缀着亮光,仿若有万千星星铺在她的眼底,闪耀在她的心上。

至此,久久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