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尘一颗心冷了下去。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巷道十分狭窄,陈四那边人又多,她甚至连偷偷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巷道那头,陈四正带着人逐一排查路边的杂物,边排查,边嘴上说些孟浪之辞。
若是被捉到,会发生什么,沈同尘根本不敢去想。
她只能死死地捂住嘴,力求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响声。
可是,东林巷就这么长,那些人马上就会找到她的。
眼见得陈四等人越来越近,沈同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从地上先找些秽物涂抹在身上,倒了这些人的胃口再说。
倒不是没想过一头撞死在城墙上,只是就凭她的力气,应该非但撞不死,还有可能把自己撞晕,恰好成全那帮坏人。
电光石火之际,狭小的巷道口忽然经过了一个人,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救命,救我,快去报官,杀人了!”沈同尘顾不得喉咙里的痛,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喊道。
其实这么做,冒了极大的风险,对方是个胆小怕事的普通人的话,或许会被连累,或许会直接跑走,而她在呼喊出声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了。
可是,她没有其他选择。
沈同尘的呼声吓了陈四等人一跳,他们原本做的就是坏事,自然心虚得很。
回过神来后,陈四阴邪一笑:“小娘皮,还会求救,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
然后,他不慌不忙地点了末尾两人:“你们去,把那位朋友给我请回来。”
这个点还有人路过东林巷不算稀奇,近来沧州城里实施宵禁,有些流民无家可归,为了不被下放入狱,不知关到什么时候去,他们时常会找一些兵力薄弱的地方逗留。
东林巷这种边缘地带的破落巷子无疑是个好来处。
陈四的命令并没有刻意避讳来人,或者应该说,这样安静的夜晚里藏不住任何的事。
但是,却没有听到来人慌乱的脚步,他反而轻轻地“咦”了一声。
“这位兄弟,你乖乖在这待一会儿,等我们把事情办完,自然会放你离开。”陈四一边说着,一边给手下的人打了个手势。
待得办完了沈同尘,他们便会将这个不幸运的家伙弄死,反正这种流民,都是没有户籍信息在身的,死了官府也不会找任何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查这种人的死因没有油水可捞,他们顶多会将人抬到郊外的乱葬岗“进行安置”。
那人闻言,竟是真的走了回来。
随着脚步声临近,陈四的眼里涌出了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这样一来,他今天带着人在这里犯下的事,便不会有人知道了。
周围这些仆人,他早已将他们的家人控制了起来,他们胆敢往外说一个字,他便将人交出去顶缸,他上头有人,那位大人会帮他摆平一切。
“快跑,别信他们!”听到路人回来,沈同尘急了,他如果被抓,他们两个都是绝路一条,他现在去报官,运气好的话,还能把她也一并救下。
最好能引来逯云风。
喉头腥甜,沈同尘声音喑哑,也不知来人听懂了没。
没听懂也无法,她短时间内没法出声了。
谁知,来人就像个没事人一般,仍是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沈同尘有些绝望。
陈四笑得祥和,实际上已经命自己的人分散到了两边:“这位兄弟是个明事理的人。”
他就等着那人走入他们的合围圈,那时他便可以将人抓起来,要杀要剐还不是他说了算?
渐渐的,沈同尘发现不对了,来人似闲庭漫步,走得气定神闲,每一步落下的时间似乎都差不多,如有固定的节奏一般。
陈四也发现了不对,来的这小子有点淡定过头了。
于是,他挥了挥手,做了一个注意的手势,眼神阴沉,对着来人道:“你若是想拖延时间,那大可不必。”
“呵。”来人轻笑一声,在黑暗的夜里有些瘆人:“没记错的话,是你们请我过来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陈四确定了对面来者不善,他命令仆人们迎了上去,自己则飞速后退。
他想得很好,看这人的架势,应该是来救人或者打抱不平的,如果对方武功高强,自己拿了那个女人当人质,对面兴许会忌惮一点。
到时他再寻找时机,看是暴起杀人还是干脆利落地逃走。
再者他也认为,对面只有一个人,自己的仆人上就够了,如果仆人们打不过,加上他也没什么用。
而他自己,只消挟着沈同尘,在后面等结果。
沈同尘的位置,他刚刚已经确认过,就在那堆竹竿后。
十步……五步……一步……
只用了瞬间,他便掠到了近前,再往前走一步,他便能捉到沈同尘。
破破烂烂的竹席拱在一堆竹子后面,沈同尘想必就藏在下面。
陈四信心满满地一把将竹席掀开——
没人!
竹席的一端搭在后面的独轮车上,隆起了一块阴影。
夜晚的风透过独轮车下的缝隙吹拂着竹席,彷佛有人正躲在下面瑟瑟发抖。
陈四瞳孔一缩。
他被耍了,他竟然被一个臭娘们儿给耍了。
陈四愤怒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他原本是想带着兄弟们爽一爽再杀人,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要给那个娘们儿来几刀,以泄他在仆人们面前被耍的心头之愤。
然而,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一股巨大的疼痛袭来,从脚部直窜到脑部。
陈四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嘶吼声。
低下头去,便看到自己脚上有一只铜鼠,铜鼠弯曲且尖利的尾巴此时正没入在他脚面里,不知有多深,铜鼠的眼睛望向他,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冷冽的光泽。
然后,尚握着铜鼠的那双手用力一搅,一拔!
鲜血迅速浸染了鞋袜。
一击得手,沈同尘迅速地向那位陌生人跑去,比起那堵冰冷的城墙和暴怒之中的陈四,还是那个回来救她的陌生人可靠一些。
近了,十步……五步……一步……
身后,传来了猎猎的破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