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正抱着手臂在床榻上缩着。
平日里能吃饱的机会本就不多,如今才被饿了一天,倒也不是那么难捱。
只是,不知道会被关到什么时候,男孩就选了一个自认为最能保存体力的姿势。
他还在等待逃出去的时机。
虽然还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将军是谁,但是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准不是什么好人。
这次算他点子背,下次他行侠仗义会小心些。
男孩盘算间,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男孩想也没想,如同离弦的箭,飞速抢身往外冲去。
他之前趁着送饭,也试着逃跑过一回,然而很快就被那个送饭的男人捉了回来。
这次几乎没什么脚步声,想来是那些人看到他不肯吃东西,派了个女子来送。
只是,他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近了,近了,他甚至能看到透过门缝洒进来的阳光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逯云风看到向他冲过来的男孩,想也不想的,抓住男孩的手腕,用力一错。
时间仿佛静驻了片刻,随之而来的是男孩的惨叫声。
“还跑吗?”逯云风冷眼看着男孩在地上翻滚惨叫。
“跑……”似乎是认出了眼前的逯云风,男孩伴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字。
“有骨气。”逯云风走上前去,抓住了男孩的另一个手腕。
对于无关的人,他向来没什么耐心。
若不是看在男孩不认识他的府门,应该不是那位派来行刺沈同尘的份上,他早已将人杀了了事,哪还有闲情逸致把人关起来养着,还好脾气地问东问西。
男孩明白了逯云风想做什么,眼里泛起恐惧。
剧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的手还有用,他得健全地回去,妈妈还需要他养活,他还得找妹妹。
逯云风的手缓缓用力,男孩另一只手的关节也渐渐有错位的趋势。
男孩痛得脸色惨白,可惜嘴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等等。”正在这时,沈同尘赶到。
她也听到了男孩的惨叫声,所以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听到沈同尘的话,逯云风手下下意识停住,松开了男孩的手。
男孩的手腕红肿了些,但是好在还能活动。
他趴在地下缓了会儿,往地下啐了一口,声音还颤抖着,嘴却强硬得要命:“呸,谁要你假好心。”
“我?”沈同尘指了指自己,她觉得莫名其妙,这个男孩似乎对自己有天大的敌意。
记忆中,自己应该没做过什么坏事才对。
“对,就是你,小爷我天生痛恨人贩子!”男孩眼神恨恨地盯着沈同尘。
人贩子这个称呼,终于让沈同尘想起了什么,沈同尘明悟:“是你!”
可这原本就是个误会啊!
“别以为你身边换了个稍微厉害点的男人,小爷就怕你了……”男孩的嘴里还在骂着,逯云风脸色一黑。
男孩只觉得眼前一花,头便被扇得偏向了一旁。男孩捂着火辣辣的脸皮,想起刚才手被扭断时的恐惧,一时不敢再继续骂下去。
“我们那日在办重要的事,跟着我的是府上的侍卫。”要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解释清楚整件事很难,沈同尘干脆说得虚虚实实。
反正她说的两句话都是真的。
好在那日回来之后,她就对逯云风解释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也告诉了他自己和逯形的遭遇。
不然还真就说不清了。
“真的?”男孩的眼里带着狐疑,他捂着手腕,疼得龇牙咧嘴。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被放出来的呢。”沈同尘耐心道。
“兴许你们跟官府串通好的呢……”男孩嘴里依然嘟囔着,然而相较于之前来说,语气软了许多,显然是心里信了。
“好吧,你需要我如何自证?”沈同尘蹲下来,平视男孩的眼睛。
这个男孩不坏,还有着爆棚的正义感,这很难得。
虽然行事鲁莽了些,可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说不定能有点作为。
男孩视线略过沈同尘肩头,望向逯云风:“他们叫你将军,你是哪个将军?”
“镇军大将军,逯云风。”他问得认真,他回得平静。
“逯将军,是你!”男孩的语气陡然惊喜,他想要撑着地站起来,然而手腕没好,依旧肿得明晃晃的,使不上力气。
男孩试了几次,索性不再挣扎,改为盘坐在地下,望着逯云风,目光炯炯:“我听过你,知道你打过许多胜仗,是大英雄!”
随即,他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示弱的情绪,有些怯怯的:“若是有个地方,许多人在受苦,你能帮帮他们吗?”
逯云风没有立即答应,他思考了一下,冷静回答:“若是能帮的话。”
他是人,不是神,力所能及,自然会帮。
男孩伸出右手小指:“一言为定!”
逯云风有样学样。
随着男孩的小指与逯云风的小指勾在一起,男孩似乎得了天大的保障,一下子雀跃起来。
然后,男孩示意沈同尘他有话要与逯云风讲。
沈同尘见状,识趣地退到一旁。
片刻后,逯云风带着男孩走了过来,男孩郑重其事地道歉:“抱歉之前冤枉了你,因为你是逯将军的夫人,所以我愿意相信你了。”
沈同尘哭笑不得,敢情她没被当成人贩子,还是托了逯云风的福。
但是她也懒得计较,只点了点头。
男孩这才讲起说出之前那些话的缘由。
原来,作为皇城的沧州城,一直有些灯下黑的意思。
许多流民怀揣着天子脚下好发财的心思,千般辛苦地进了沧州城,不仅出不去,被迫过着东躲西藏、被驻城官兵驱来赶去的生活不说,因了最近的宵禁,他们连晚上睡在哪里的自由都没了。
若是在宵禁天留宿在外面,会被当成可疑分子带走,运气不好的还会被当场杀死。
可是,又哪有那么多可以遮风蔽雨的地方呢。
这个沈同尘熟悉,小满他们先前也过着这样的日子,只是他们运气要比男孩口中这些另外的人好上一些。
许久,男孩咬了咬牙,下了极大的决心:“他们目前住在含光寺中,那里的住持收留了他们。”
他病中的母亲也居住在寺中,若逯云风真是个狗官,那他们或许都会因为他的草率而送命,包括他的母亲。
事到如今,他唯有一搏。
原因无他,他前几日听到庙里的大和尚说,庙里的食物不怎么多了,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有可能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