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太晚,府里的厨子不在,沈同尘只好自己下厨做了些炒米。

倒不是不会做其他的,而是府上蔬果肉这类易腐坏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每日一大清早的由府外送来,能找到的食材有限。

所幸还有半块火腿,盐姜蒜等调味品也还算齐全。

沈同尘取了小半,细细地切成块,丢在锅里一并炒了,余下的则煮了点火腿粥。

很快,香气四溢。

逯云风原本是不吃的,但是看到沈同尘做得那么香,他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他今日一直在忙火情的事,既要帮忙救火,还要帮忙疏散和安置民众,确实也忘了吃饭。

平日行军,饿几顿是常有的事,从没觉得饿肚子难捱。

看到逯云风一副想要帮忙,却又无从下手的样子,沈同尘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她给逯云风盛了碗粥,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炒米不多,只够就个口的,沈同尘索性拿小碟一人盛了一碟,当作下粥小菜。

几口粥下肚,沈同尘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今日又是入虎口,又是进狼窝的,她也有些受不住 。

待得吃完,收拾完碗筷,两人沉默地相对而坐。

沈同尘抽出袖袋里的手帕,走过去,想要将逯云风脸上沾的飞灰细细擦拭干净。

逯云风救完火,发现沈同尘还没回来,便急匆匆地点了人。

衣裳上的灰倒是掸掉了,手上的也在饭前洗下去了,唯独脸上的,他自个儿瞧不见。

看到沈同尘来帮他擦,逯云风有些孩子气地仰起脸。

手帕尾微微**漾,扫过逯云风的喉结。

扫得他发痒。

沈同尘很认真,逯云风也很认真——认真地看着自家夫人认真的脸。

许久,沈同尘直起腰,满意地吁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杰作:“好啦。”

嗯,灰沾得有点久,没办法完全弄干净,所以她给抹匀了。

鹅黄色的手帕都染成了灰色,沈同尘把手帕放在一旁。

天旋地转,逯云风一把把人捞进了怀里。

然后,坐在逯云风腿上的沈同尘脸就红了,她感觉到了什么。

“看,萤火虫。”逯云风岔开话题,掩饰尴尬。

沈同尘下意识地向逯云风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漫天流萤铺开,如同一团四散的火焰。

“好美。”沈同尘目眩神迷。

她曾见过萤火虫,却没见过如此大片的,灿烂的。

萤飘碎火流。

“是啊。”逯云风也随之赞叹了一句。

也不知是说萤火虫,还是说谁。

一切驾轻就熟,结束之后,二人都没有睡意。

沈同尘看着头顶上方那团浓稠的黑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没满足吗?”听着沈同尘久久不肯平稳的呼吸,逯云风好胜心起,伸过手去,就要再次对沈同尘使坏。

“别闹。”沈同尘推开了作怪的手。

明明嗓子都喊哑了。

这一推抽干了力气,除了脑子,她现在累得全身一根手指头都懒得抬起来。

“在想什么?”逯云风也正色,沈同尘极少有这样的时候。

他将沈同尘扶成半躺的姿势,又抽出自己的枕头垫在她腰下,好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平躺着聊天总觉得不够正式。

于是,沈同尘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她知道现在说这些多多少少有点煞风景,但是除了逯云风,她也没什么好信任的人了。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木樨没什么自保的能力,跟木樨说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害了木樨。

她原本想隐下自己告诉了秃鹫如何制盐和提炼的事,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白日里凭着自保的心,一股脑地告诉了秃鹫,仅仅是判断了个表面,并没有深入考虑秃鹫为人是否真的靠谱。

如今夜深人静,悔意开始往脑海里钻。

她能拿来做交易的一定还有别的东西,盐是每日都要接触的,若是秃鹫为人不可取,若是他制了对人体有害的盐,还流入了市场里……

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沈同尘就害怕不已。

许是察觉出身旁的人在细微地颤抖,逯云风揽过沈同尘的肩头:“你知道吗,我很高兴。”

“嗯?”沈同尘有些不解。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有秘密。上一次与这一次,你都与我分享了很重要的秘密,我感觉到了被信任,所以我很高兴。”

在黑暗里,沈同尘看不清逯云风的脸。

“那个秃鹫,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

身为官家的人,逯云风对于盐所能创造的利润再清楚不过。

因为是日用品,官家看中其中的油水,是以盐税奇高,此外,除了需要缴纳各种养活庞大盐政人员的支出外,盐商还会行一些捐赠、捐官之事。

即便如此,盐商仍然是天下最富有的。

鼠市又是主城内暗里的交易中心,若真如沈同尘所说,新盐的流通必定极快,创造的财富也难以想象,无疑会彻底搅浑盐市、还有庇佑盐市那帮朝廷官员们这一滩水。

虽然原本就是一滩浑水。

巨大的**在前,逯云风也不能确定,那个据说从未做过爽约这种龌龊事的秃鹫会不会动心。

然而,他能描摹出沈同尘担忧的样子,一想到这,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果然,听到逯云风这么说,沈同尘心里的大石似乎落了地,她嘟囔了几句,逯云风没有听清,待得逯云风附耳过去听时,就只听到了浅浅的呼吸。

睡着了。

逯云风轻轻地笑了一声。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身旁空无一人,沈同尘还以为逯云风又有事。

木樨正伺候沈同尘梳洗着,逯云风便进来了。

这几日气温开始高起来了,倒是有了几分盛夏的样子,逯云风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衫,腰间用赤色腰带束着,显得肌肉块块分明。

许久没有仗打,他养白了一些,俊朗的五官愈发显现,倒是有几分富家公子的样子。

想到他以后上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垂涎的眼神,沈同尘无端吃起味来。

“你来干什么?”连带着语气也带了一些不快。

逯云风也不恼:“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木樨端着铜盆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才不要听这些,她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