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逯形,回到府上后,沈同尘的心还在怦怦狂跳。

木樨是识一点字的,若是自己手慢,收得晚了些,估计现在已经在木樨面前社死了。

想来逯云风平日一直板着脸示人,没想到私下里这么跳脱。

府里灯火通明,沈太傅应该在宴客,丫鬟们捧着各色菜肴行色匆匆地忙进忙出,似乎没什么人关注她回府了。

沈同尘也懒得过去凑这种热闹。

现在叶氏是正室,她的两个女儿才算是嫡女,自己出现在那里,反倒叫他们一家子尴尬。

沈同尘回到世安苑,木樨拿来铜盆,伺候她洗了脚,擦干。

“夫人,是将军来的信吧。”木樨问,一脸八卦的表情。

当逯形出现在长街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如果将军真与夫人和离了,干嘛还要派逯形保护着夫人呢。

沈同尘躺在榻上,双手交叠着摆在胸前,信被她牢牢地压在手底下。

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眼神明亮,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

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儿情态。

所有月余没被联系的委屈,其实在看到归晚的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

他只是没有办法向外界递出消息,也不是骗了身子就跑的渣男。

正在这时,忽然有别的苑的丫鬟来报,说是沈太傅让她过去。

沈同尘也没有觉得惊讶,她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丫鬟知道了。

毕竟沈思诣和沈思柔还未及笄,一直以来,沈太傅虽然极少带她在公众场合露面,但是名义上的嫡长女一直都是她。

她原先的状态,一些与沈太傅交往较密的官员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人,或者说是没有人敢在背后说闲话。

叶氏一直拼命地将她的两个女儿往名门闺秀上栽培,预备将来放出去,让她们大放异彩。

只是很可惜,许是压得狠了,又许是随了母亲,她们现在的性子都畏畏缩缩的,一点也不大气,不似闺秀,倒似是丫鬟。

沈同尘随意收拾了一下,便独自去了宴客厅,信被她随手收进了袖袋里。

既然知道他已经平安无事了,晚点阅读也无妨。

她受伤的时候,木樨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遭,这种场合木樨去了也没什么意义,反而得比平日的仪态更紧绷,好不让人家看太傅府笑话,所以沈同尘就做主放了木樨的假,让她不必跟着受折磨。

到了宴客厅,沈同尘先柔柔地叫了声爹爹,福了一福,这才抬起头来。

看到客座上的人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那人笔挺地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袭赤玄两色的劲装,估计是遭了导致土石流的连日大雨,他的肤色倒是稍稍白了一些,只是整个人更瘦了,眼底稍微有些憔悴。

若不是劲装下隐隐贲鼓的肌肉,看起来倒像是个英武的公子哥儿,而不是驰骋疆场的将军。

看到沈同尘盯着“客人”瞧,叶氏不满地顿了顿杯子,动用上了母亲的威仪:“同尘,赶紧坐好,像什么样子。”

沈太傅看了叶氏一眼,没有开口。

倒是叶氏的女儿,相继发出了轻轻的嗤笑。

沈同尘也不着恼,找了下首的位置坐下来。

沈太傅则继续与逯云风讨论方才的话题。

他们聊的都是些家国大事,有些内容晦涩得很,沈同尘听不懂,觉得无趣。

许是要聊事情的缘故,饭菜都已经撤了下去,好在她也不怎么饿。

想起刚才叶氏的话,她并不去看逯云风,索性从袖袋中取出那份信件,翻阅起来。

若来的是别人,那她估计就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了,但是来的既是逯云风,若是信被人看到了,大不了他们二人一起社死。

聊着聊着,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沈太傅将话题七扭八拐的,便拐到了男婚女嫁上来。

他身旁的叶氏本来也听得昏昏沉沉,一听到这个,顿时来了精神。

她看了看一旁的沈同尘,眼珠子骨碌一转:“逯将军年轻有为,如今也算是没有婚配,恰巧小女到了年纪,若是能觅得逯将军这等良婿,定会愿意合百年之好,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作天作地的。”

叶氏的本意是借逯云风故意恶心一下沈同尘。因为在她的认知中,逯云风应当是不会草率答应人家什么事的人。

谁知,逯云风抬起头,温润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好呀。”

“只可惜,小女怕是入不了逯将军的眼,毕竟……”叶氏自顾自地说了一半,这才反应过来逯云风说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向逯云风看过去,却见他的神色十分真诚。

“这……”叶氏咬了咬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难道您是对我不满意,所以随口说说罢了?”看到叶氏踌躇的样子,逯云风问道,他的表情也适时地严肃几分。

这句话将叶氏架得极高。虽然在她心目中,原本她没被扶正的时候,思诣和思柔嫁与逯云风是高攀,可如今她觉得,自己女儿嫁过去确实算是低就了。

再想想,逯云风以如此年纪便获得了如今的成就,前途应当不可限量。

逯云风与沈同尘也已经和离了,思诣和思柔不算做小。

再看看思诣和思柔,她们俩正一脸羞涩地望着逯云风,应该也不排斥。

谁不想嫁给英雄呢?

叶氏咬咬牙,便决定先答应下来。至于后面能不能成,再说。

沈同尘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预备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逯云风抢在叶氏开口前,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叶氏停下来,疑惑地望向逯云风。

逯云风一本正经:“我本以为您能把同尘重新指给我,没想到,还是得我自己开口。”

沈同尘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叶氏虚伪的笑僵在脸上。

逯云风从客座上站起身,绕到沈同尘旁边,看起来有些委屈:“同尘,原谅我好不好,和离书衙门没有盖印,做不得数的。”

“不……”

沈同尘刚想拒绝,以报复他刚才的轻浮,便见逯云风抽走了她手下的那页纸,对她威胁地眨了眨眼:“同尘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迷,不会是旁的男人写的情信吧。”

沈同尘这才想起来,信纸上没有一处是署了逯云风名的,这个卑鄙的家伙。

于是,她被迫露出一个笑容来,咬牙切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