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饱?挨打?沈同尘有些懵。

她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怎么会有人拿了银子回家,却吃不饱,还要挨打呢。

看到沈同尘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婶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起刘婆婆的事来。

大婶的语言功底并不好,还带着一点点地方口音,有些地方讲述得也语焉不详,但是这并不影响沈同尘压抑不住的愤怒之情。

她的拳头越捏越紧。

许是察觉出了沈同尘情绪不对,一直关注着沈同尘这边的逯云风拉过扒在旁边正看人家做糖画看得津津有味的归晚,走了过来。

“怎么了?”逯云风问。

归晚也看出了气氛不对,乖顺地没有吭声。

于是,沈同尘便将刘婆婆的事跟逯云风讲了一遍。

原来,刘婆婆是有一个儿子的,并且儿子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可是,刘婆婆的儿子整日游手好闲,仅仅靠着刘婆婆做些零活来养家糊口,这也就罢了,那个人渣还十分好赌,但凡有些钱,就都被拿去赌干净了。

之前也有人看刘婆婆可怜,给了她多余的钱,最后都进了人渣儿子的口袋里,当天便变成了赌桌上的赌资。

若是刘婆婆回去得早了,即便是花卖完了,她的儿子也只会指责她不多准备一些花,不多卖点银子,不多坑坑那帮“傻子”。

也有人给刘婆婆买过新衣裳,却被她的儿子怀疑是她偷偷贪了卖花的银子,然后将衣服拿去,换成钱来赌掉了。

再早些年,刘婆婆腿脚利落些的时候,还能做些浆洗和缝补的工作,如今年纪大了,耳朵也被那个人渣儿子打聋了一只,愈发木讷起来,就只能做些像在集市上摆摊卖花这样简单的活。

“你想怎么帮她?”逯云风沉默片刻,望向沈同尘。

沈同尘心里也清楚,或许这种事在这个世间还有许多,她没有办法一一帮助过来。而且,她现在除了一点银子之外,别无长物,自私地道德绑架逯云风去代她做善事是不对的。

只是,事情就发生在她面前,她真的想做些什么,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现在仔细看看,刘婆婆将自己收拾得极为干净利落,所以两次见面,她都忽略了,刘婆婆穿的分明是同一件单衣,上面打满了补丁,补无可补。

想到冬天的时候,刘婆婆也是穿着这样的单衣,仅仅在里面塞些棉絮,扛过了整个寒冬,甚至是扛过了几个寒冬,沈同尘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要是我,我就找人打那个人渣一顿。”童稚的声音忽然传出来,归晚已经吃完了手里的糖人,又弄了一串糖山楂,咬一口,小脸立马被酸得皱成了包子。

确实,沈同尘现在心里最想做的便是揍那个人一顿。

听到打人,大婶也没什么反应,估计也是对那个人渣深恶痛绝已久。

大家都有共同的认知,沈同尘反而冷静下来了。

打是一定要打的,要为刘婆婆讨回公道,刘婆婆还被儿子打聋了一只耳朵。

但是,必须要在能妥善安置刘婆婆之后。

贸然地打了她的儿子,即使她儿子误以为是其他的人来寻衅,也极有可能会打刘婆婆泄愤。

“府上还缺浇花的人。”逯云风开口。

沈同尘望过去,斗笠遮挡住了逯云风的表情,他的声音沉稳,一下子就解决了最难解决的事。

沈同尘心下感激。她知道,府上并不缺人手,这仅仅是逯云风给她的台阶——侍弄花草比较简单,刘婆婆应该能做。

一切商量完毕,沈同尘走向刘婆婆,附在她的左耳边耳语道:“婆婆,您愿意跟我们走吗?以后,您再也不用怕您的儿子了。”

"好,好,走,走。"刘婆婆答应着,流下泪来。

见也逛得差不多了,逯云风叫了一辆马车。

四个人坐过于拥挤,逯云风也不讲究,将东西放在马车里,自己在马车外面坐着。

许是觉得赶车无聊,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逯云风闲聊着,逯云风听着,时不时地应一句。

“您闺女长得真俊啊,尊夫人想来也极貌美吧。”车夫不无艳羡地说道。

逯云风刚要下意识地应一句,忽而觉得不对。

车夫觉得,四周的气场一下子冷飕飕了起来,他裹紧了衣服,暗骂见鬼的天气。

回去的路上,除了偶尔出声指路,逯云风没有再多同那个车夫说一句。

马车在快到逯府的时候停了下来。

逯云风一言不发地将归晚和沈同尘抱下来,刘婆婆则是由沈同尘搀扶下来的。

打发走了车夫,只付了足额的车马费。

按照逯云风平时的习惯,他都会多给出一些,可是,谁让这个该死的车夫多嘴呢。

取下了斗笠,沈同尘觉得逯云风怪怪的。

他平日里也爱黑着脸,今天更甚,一看就是生气了。

沈同尘小心地想了想,直到在集市上的时候,他还不这样,归晚刚刚也乖乖地跟她一起坐在马车里,没有捣乱。

一念及此,沈同尘拉了拉逯云风的衣袖,小声道:“刘婆婆可以住在我的院儿里,她的费用也从我的月钱里扣就好。”

看到沈同尘小心翼翼的样子,逯云风哭笑不得,他是那么小器的人嘛?

于是,他将车夫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沈同尘楞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她怕她笑得太大声,吓到归晚和刘婆婆。

“也就是说,车夫以为我们是父女?”好不容易将笑憋回去,沈同尘揶揄地看着逯云风,眨了眨眼。

逯云风的岁数是比她大了一些,也不到父女的程度啦,倒是。

沈同尘在心里如是想。

看到沈同尘的神色,逯云风就知道,她心里想的准没好事。

想到这儿,逯云风坏心眼儿地凑到了沈同尘耳边:“不过,若是今夜,在做某些事的时候,同尘肯喊我‘爹爹’,想来我会更有兴致。”

沈同尘像只被煮熟的虾子,从耳根红到了脚跟,弹了开去。

这个登徒子!

一旁的归晚好奇道:“爹爹?什么爹爹?”她隐约听到逯云风提到了这个词。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逯云风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