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王——危晖!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心下俱是一惊,下意识就想讨论,但是生生止住了,仅仅是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因为他是四皇子那位故去的母妃的亲弟弟,是皇帝的小舅子,这可是皇家的事,妄议可是要掉脑袋。
倒也省去了自证身份的步骤,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令他们惊讶的是,这位云南王原本一直好好地待在封地上,一直在为华朝固守边陲。
若是征战时,逯云风带领的军队是插进东面敌人心脏中的一把尖刀,那么云南王带领的军队,就是阻挡南面敌人的一口盾牌。
难道庆历帝真的时日无多了?
难道云南王此番不远万里前来,是为了帮助四皇子争夺皇位?
又或者说,这位云南王有无匹的野心,不止是想搅浑这一潭水,还想趁机分一杯羹?
可是,一来就杀死了皇上身边如日中天的红人,还把尸体大剌剌地摆在上朝的路当中,这又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心念电转,众人再望向危晖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隐秘的探究和敬畏。
仿佛是看穿了众官员内心的想法,危晖摊了摊手,表情有些无辜:“这人可不是我杀的,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众人纷纷应和,但是应和归应和,心里还是不相信居多,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只有逯云风若有所思。
李公公的尸体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太监们抬到了一边,预备等散朝后,禀明了皇上以后再做安排。
只是,在朝堂之上见血,怕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加上殁的是皇上的心腹,庆历帝估计免不得乱发一通脾气。
想到这,众人都苦了脸。
待到了殿上,几位皇子已侍立在殿侧,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庆历帝容光焕发地坐在龙椅上,丝毫没有传言中病入膏肓的样子。
待处理完判阅奏章、裁决庶务、咨访利弊等一把子繁杂事务后,按说便要有任职、升迁、调动、保荐、俸满等的官员由相关主管衙门带领入宫面见皇上了,然而就在此时,庆历帝挥了挥手,身边的常侍会意,将手中的净鞭连着鸣了三次。
净鞭是用黄丝编织而成,鞭梢涂蜡,打在地上很响,意在警示下臣。
众人立时噤声。
来了。
逯云风的手拢在袖中,握紧。
经此一役,即便他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在朝堂之上,或许也会被打上沈党的标签。
且,他即将说出的话,若是成了,会触动许多人的利益,他以后便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险了。
“朕,欲对官员选拔方式进行变革,众位爱卿可有良策?”
庆历帝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众位大臣,语气淡然。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便如同平静的湖面上突然落下一块巨石,引起了轩然大波。
便有那按捺不住的,当场就想找旁的人商量。
随即便被拉了出去,安排在大殿门外跪着,只能等下朝以后,与其他人一起行礼后方才能离开。
直接丧失了参与这场讨论的资格。
殿上站着的是除了告病的那些以外,几乎所有的四品以上官员,华朝权力顶峰的那一批人。
见诸公安静下来,庆历帝满意地点点头。
他喜欢把一切握在手里的感觉,早朝弄得乱哄哄的,便与那民间的集市似的,成何体统。
许久不见人出列。
庆历帝是知道曹占广和沈知山那些子事的,他又不傻。
他只是觉得,只要自己的大好江山无损,那就任他们闹去吧。
而此次改制,也是有人秘密给他递了折子,他觉得有道理,才组织了这次朝会。
可现在局势未明,几句话若是说不对,或许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看到关键时刻,仍是没人能献智出力,庆历帝脸色铁青,大袖一挥,案上的杯盏落了一地,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响:
“难道朕养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不成!”
殿下闻言,俱皆下跪,常侍抖抖索索地膝行上前,将破裂的杯盏收拾好,又出去倒了杯新茶。
就在这时,有人出言:“皇上,俺有一计。”
众人回头望去,见是忠武将军斛律平,他便是朝中少有的中立派之一。
斛律平本是吐蕃的大将军,兵败被俘,先皇感其善骑善射,且对兵法有独到见解,起了惜才之意,加上其本人也对中原文化十分感兴趣,便将其留在了华朝,策封其为忠武将军。
后先帝驾崩,庆历帝即位,但念在斛律将军屡建战功,也未将他废黜,而是让他继续沿用了之前的职位。
“斛律将军有何高见?”见是斛律平,庆历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但还是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毕竟在庆历帝心目中,斛律平再骁勇善战,再为华朝征战了十余载,仍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且,满朝文武,第一位出来建言献策的竟是一名外乡之人,这让他多少觉得有些没面子。
“俺觉得,可以按军功授爵,每斩敌军首级千枚,便能官升一级。”
“如何验证呢?”
“自是将人头带回京城,交由皇上亲自查验。”斛律光理所当然地回答,说着还向庆历帝拱了拱手。
“粗鄙。”有人不屑的声音响起,斛律光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寻找出言不逊的人。
原来是正议大夫李应。
见官职比自己高一阶,斛律平自觉闭上了嘴巴,将嘴里那声阴阳怪气憋了回去。
他之前是吃过亏的,朝堂上这些人吃人不吐骨头,若是得罪他们,他们表面上笑嘻嘻的,背地里给你使起绊子来毫不手软。
“那您有何高见?”斛律平问。
李应不理会他,而是向庆历帝道:“先不说这代表着能升一级的千枚首级如何从前方战场运回,即便是运回来了,血次呼啦的,冲撞了皇上就不好了。况且,若是用这种法子,咱们文官如何提升?”
李应是文官,自是要站在文官的角度上想的,这一方式若被采纳了,那那些武蛮子以后岂不是纷纷要爬到他们头上去?他们总不能拿着笔杆子上战场戳敌人吧。
“是啊是啊,而且有人为了军功,屠杀平民百姓、冒充敌首如何?”有人小声补充。
这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默契地没有回应,因为共事多年,他们知道,是真的会有人做得出这种事来。
“那李爱卿有何高见?”庆历帝问。
李应羞愧地摇了摇头。
庆历帝有些头疼似的捏了捏眉心。
“父皇,儿臣有些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