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逯府出来的时候,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初春的天一直都是这样,难以捉摸。

路上的行人都纷纷奔跑着,想要找个屋檐避雨。

只有他取下了兜帽。

他并不害怕被认出。

他的府上一直备着一个傀儡。按照那群探子散布出去的情报,“他”每日的这个时候,一定都在府上处理政务。

而在他的书房里,那个冒牌货应该也在勤勤恳恳地做着表面工作。

原来,被我杀死的竟是她吗?

在逯府时那种恭谨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恣肆。

他明明记得那日将人杀死后,还探了鼻息的。

包括在后面将人一路从小池塘边拖到了荷花池的时候,他也都还确认过,人确实是殁了没错。

那张脸当时被泥污糊得乱七八糟的,他并没有兴致细看。

本来想着小池塘边太乍眼,想将人丢进荒井里。

没想到才拖到荷花池,便被人找上来了。

当时他只得将人随手一丢,从来人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现在想来,原来是逯大哥的人,难怪寻来得还算快。

如今,被他亲手杀死的人,竟然又活过来了,而且还从一个傻子,变成了一个聪慧的姑娘,来探他的口风,以期向他兴师问罪?

不过,以她刚才的表现,好像并不确认是他干的?

宇文衷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意,他觉得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宇文衷走后,沈同尘觉得事态陷入了僵局。

她本来是笃定当日将自己按入水中的人是宇文衷的,但是经过刚才宇文衷的表现,她又有些迷茫。

她确实没看到过凶手的脸。

难道,宇文衷也是受害者?毕竟照他的说法来看,他的姬妾可是跟人家偷欢,还被他亲眼撞见了。

看到沈同尘发呆的小脸,逯云风伸手在沈同尘眼前挥了挥,却没能把沈同尘的思绪带回来。

突然想起前几日,她在睡梦里流泪的样子,心下一软,点了点她的肩膀:“要不要,回家去看一看?”

沈同尘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家”这个字眼。

几乎是同时,眼前立马浮现出了母亲那张操劳却慈祥的脸庞。

随即想起来,逯云风提到的家应该是太傅府,而非她的那个家。

说实在的,她有些犹豫。

嫁入逯府三年,她极少回去,与那边的往来也极其平淡,太傅也很少过问她在这边的情况。

想起前日里刘氏叫二夫人作夫人的样子。

那个家,可还有沈同尘的一席容身之地?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了?”沈同尘勉强地笑了笑。

“咳,因为木樨那小丫头说你晚上做梦一边喊姆妈一边哭。”逯云风老脸一红。不过还好肤色原因,看不大出来。

“啊啾。”正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等沈同尘出来的木樨打了个喷嚏。

沧州这边没有这种叫法,但是逯云风听逯释跟他分析过,逯释认识的一个北方的女子曾说过,她们那边有将母亲唤作姆妈的习惯。

思来想去,那天夜里,沈同尘应该是想家了。

但是因为她的生母早已过世,她唯一遗留在世的亲人就只有父亲。

逯云风想了想,自己很忙,除了刚成婚后的那一次回门,他陪着沈同尘去太傅府匆匆小坐了一会儿之外,倒是真没有再带她回去看过。

想到这里,逯云风有些心疼。

面前这个小姑娘宁愿想家想得自己半夜偷偷哭,也从未对他要求过让他陪着一起回去一次。

“那……好吧。”沈同尘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如果她知道逯云风心里的想法的话,一定会觉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