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顾栖迟记得他是在诊疗室教育陈欣怡要用心保护牙釉质,陈欣怡却满不在乎,令他郁闷至极。

“人要脸,树要皮,牙要牙釉质,有问题?”顾栖迟板着脸瞪向陈欣怡。

“扑哧—”陈欣怡笑得一点面子都不给他,“顾医生,你这是在表演相声?”

顾栖迟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仍旧本着医德,耐心说教:“牙釉质相当重要,它的功用除了咬碎食物外,还起着保护牙齿内部牙本质和牙髓组织的作用。”

“是是是……谨遵顾医生教诲。”陈欣怡答应得相当敷衍。

顾栖迟气闷不已:“很多华人就是像你这样不重视口腔保健,非要把一口好牙折腾烂了才罢休。”

陈欣怡一听就不乐意了,立马横眉冷对:“顾医生,你教育我就教育我,上升到地域人种干什么?种族歧视?”

顾栖迟冷哼了声:“澳大利亚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大部分从小就注重牙齿保健,所以你很少看到本地人牙齿不齐,这其实是一种文明进步的表现。华人很多不重视牙齿健康,牙齿出了问题也是能拖则拖,除非疼得受不了才会想到找牙医。殊不知牙齿不齐影响的不单单是美观,畸形会引发牙龈问题,刷牙往往不能彻底清洁,以至于牙结石比常人严重数倍,最后牙龈萎缩、敏感,直接影响咀嚼进食。西方人甚至认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是对他人的尊重,无论谈话、微笑,还是共同进餐,都能给同伴带来更愉快的感受,就好比仪容得体、衣着整洁。”

“听你这么说,意思是澳大利亚人样样都好,华人样样比不上咯?在澳大利亚待久了,忘了自己是中国人了不成?”陈欣怡一脸鄙视,她最讨厌“狗粮”,在国外住久了,就忘了自己的国家,忘了自己的血统。

“人与人之间各有优点,国与国之间也是一样。中华美食博大精深,澳大利亚远远不如;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源远流长,更是澳大利亚无法比拟的。再说华人大多勤劳肯干,吃苦耐劳的精神也让澳大利亚人望尘莫及,本地人享受非常好的国家福利,也养成了一批懒人。你见过几个本地人心甘情愿地加班的?我只是客观评价,不存在崇洋媚外。你也知道比起西餐,我更爱吃中餐。弘扬优点,认清缺点,有哪里不对?”

……

如今这些针锋相对的记忆片段,回忆起来竟有些甜蜜,顾栖迟笑着摇了摇头:“过去的你可不会说出洋人更注重定期洗牙的观点。”

陈欣怡撇了撇嘴,就非得戳她的痛处,提醒她过去的自己有多无知吗?

“顾医生**得好,都是顾医生的功劳。”

顾栖迟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知道她闹小情绪了,连忙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我们不如计划一下回国见爸妈的行程,怎么样?”

陈欣怡一听,怔了怔,掩唇笑道:“喊谁爸妈呢?咱们还没领证,你现在只能喊叔叔、阿姨。想提前占便宜,没门!”

顾栖迟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你信不信,我回去见到叔叔阿姨就喊爸妈,他们肯定高兴。”

陈欣怡嘟起小嘴,这话倒是没错,爸爸、妈妈比她这个待嫁新娘还要迫不及待,好像女婿会跑了一样,恨不得马上将女儿塞给人家。最近几次通话,他们和她没说上几句话,就嚷嚷着要和未来女婿说话,那热乎劲儿真是无与伦比。如果听见顾栖迟喊他们“爸妈”,想想也知道,他们绝对会笑得合不拢嘴,好似捡着了大便宜。

陈欣怡掏出她用了好多年、内页已经泛黄的记账本,翻到最后一页,给顾栖迟看目前积攒的金额,嘴角弯起满足的弧度:“已经攒够了,这次回国就能帮爸爸妈妈办理移民了。”

顾栖迟的视线落到她的手账上,眼底划过一抹怜惜,这本记账本里不光承载了岁月时光,更多的是她的血汗泪水,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好在,如今她一切的努力与付出都有了意义,她的愿望即将实现,他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

“恭喜。我的欣欣足够努力也足够孝顺,答应我,接下来的日子不要那么拼了,放慢一点脚步,好吗?”

陈欣怡不依:“那可不行!”

“听话!身体最重要。”

见顾栖迟一脸严肃,陈欣怡笑开了花:“好吧,那我下次见到叔叔,就告诉他,您的儿子让您未来儿媳妇放慢脚步,所以婚后您的儿媳妇大概很久都不会为您添孙子孙女,您老耐心点儿,再等个五年十年的,咱们别急,慢慢来。”

顾栖迟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瘪,被陈欣怡堵得半晌都接不上话,脸都憋出了薄红,才说:“你知道我说的是工作赚钱,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指造小人?”陈欣怡没脸没皮地笑道,“哈哈,顾医生,看来你求子心切啊!我真是劳碌命,辛苦创业完了,还得怀孕产子,什么时候才能歇一歇?”

顾栖迟的耳尖都染上了薄红,他握拳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喀,你……你要是不想那么快要孩子,也没事……反正我们还年轻。”

“哦?但是叔叔觉得你不年轻了。”

“生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不必在意我爸的想法。”

“哈哈哈……小归归,你真的好可爱哦,还会脸红!”陈欣怡一个鲤鱼打挺,抱住了顾栖迟的脖子,对准他的唇重重地亲了一口,“安啦,我逗你的。孩子早晚都得生,我自己也喜欢宝宝,不如早点生满足爸妈的盼望。”

“不许这么喊我。”顾栖迟眉心微蹙,自从陈欣怡得知他就是“迟迟归”,便给他起了一个“昵称”—小归归,他怎么听怎么别扭。每次两人开玩笑,陈欣怡都会拿出来“调戏”他,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不,我就要喊,我喜欢。”

“好,你喊吧。”

“小归归果然最疼我了。”

“……”

陈欣怡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不说话?”

顾栖迟:“下周我们就回国吧?”

“那么急着造小人?”

“这两件事有关吗?”

“当然。”陈欣怡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提前回国就能提前注册结婚,提前注册结婚就能提前造小人。”

“你在说绕口令?”

陈欣怡:“我看咱俩还是放慢脚步,慢慢来吧。”

顾栖迟立马投降:“我错了。”

……

Vsmile的经营状况重新步入正轨后,顾家父子和陈欣怡就一道回了国,两家人很快商量好了儿女的结婚事宜,陈欣怡更是依靠心意点心坊的收益为父母办理了移民,虽然父母还没拿到澳大利亚的永久居留签证,但已经指日可待。她先为他们办了长期旅游签证,将他们接去墨尔本。

而后陈欣怡又与顾栖迟一起陪顾建辉回了阿德莱德,帮顾建辉处理好西餐厅的转售事宜,将顾建辉也安置在了墨尔本。

顾栖迟把原来住的房子卖了,另外加钱买下一套两层楼的房子,面积比之前那栋更大,且后花园的面积也远超过之前的,如此便可满足父母们喜欢养花种菜的爱好。

他与陈欣怡共同商议的结果是他们住在楼上,楼下给三位长辈住,免得他们再爬楼梯。两代人同住一间别墅方便他们照顾长辈,而分开住上下楼,也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保留了各自隐私。

十二月一日那天,他们终于在各位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许下了誓言,注册成为合法夫妻。

只是,这对刚刚领完证没多久的小夫妻,就被父母催着尽快回国办婚宴,双方父母很多亲友都在国内,他们都支持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而两个年轻人心里却嫌麻烦,对冗长繁复的婚宴安排产生抗拒,结果在父母们的再三威逼利诱下,他们—逃婚了。说逃婚不够准确,毕竟他们已经注册结婚,只能说是逃避婚宴。

两人在卧室床头柜上留给三老书信一封,言明最近压力太大,他们相携出门旅游散心,归期未定,让父母勿念。

看到这封信的三老顿时傻了眼。

陈欣怡的母亲当场捶胸顿足:“欣欣她爸,早知道我们就别抢着帮欣欣打理点心坊,她的心血没有靠谱的人看顾,她哪里敢离家出走!”

陈振华也是一阵懊悔,当初就不该闲不下来,非要和老婆一起抢着看顾欣欣的点心坊。

顾建辉亦是难兄难弟:“我也是。早知道我不如继续开餐厅,何必抢着帮儿子管理牙医诊所?这下可好,他们当甩手掌柜跑路了,我们还不能不管店铺。”

而被父母们念叨着的陈欣怡与顾栖迟,已经坐在了去往意大利的飞机上,他们要去看一看米兰大教堂,坐一坐威尼斯的贡多拉,摸一摸维罗纳的朱丽叶雕像……这一次远行,是他们奔赴婚宴之前,最后一次彻底放松身心的自由行。他们抛开所有牵绊,携起对方的手,踏上旅途。

陈欣怡与顾栖迟坐在靠右侧的双人座位上,她举着杂志挡住脸,笑嘻嘻地凑近顾栖迟:“你说,爸妈会不会气到想手撕了我们?”

她鬼鬼祟祟的模样让顾栖迟忍俊不禁,不由得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真怕他们生气?”

陈欣怡用力点了点头:“真怕!”

“我有个办法,保证你回去后不挨骂,想不想听?”顾栖迟挑了挑眉,漆黑的眼底流光溢彩。

陈欣怡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想听,快说!”

他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怀着我们的宝宝回家,保准他们将你捧上天,当菩萨一样供着。”

陈欣怡一听,俏脸立马像抹了腮红一样透出红霞,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没正经。”

“怎么没正经了?还有比孕育后代、人类繁衍更正经的大事吗?”

陈欣怡说不过他,只得换个话题:“打包行李的时候,我看你将冯毅晨送的婚纱装到了行李箱里,你要做什么?”她憋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带上自然有用到的地方,我总不会无聊到特意坐飞机去给意大利国土增加一件价值不菲的垃圾?”

陈欣怡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是啊,顾栖迟要扔早就扔了,何必大费周章地带着婚纱远渡重洋?

一天后,他们在国内的亲朋好友们就从微信朋友圈、新浪微博等社交软件上看到了陈欣怡身穿婚纱与一身西服的顾栖迟站在米兰大教堂前,坐在威尼斯贡多拉上,站在维罗纳朱丽叶雕像旁的照片……虽然他们邀请的路人的拍摄技巧很一般,但照片上的他们看起来相当幸福,好似满满的甜蜜都要从照片里溢出来,看上去倒是比之前他们特意去拍摄的婚纱写真更随性自然。

冯毅晨没想到顾栖迟这么快就向自己展示了他的“大度”,看着照片上陈欣怡笑得那么快乐,眼角眉梢都满是幸福之光,冯毅晨顿时感觉自己被推出了黄粱美梦,梦醒时分有些伤感,却也感到了些许释然。

家里三老见了婚纱旅拍照片,心中对他们“离家出走”的怨气也消了大半,纷纷在朋友圈的照片底下留言,一个比一个生猛。

陈振华:别光顾着玩,纯梦已经有了,你们也抓紧点儿。

金敏珠:意大利景致优美,气氛浪漫,最适合孕育爱情的结晶。妈妈等你们的好消息。

顾建辉:两人出门,三人回来,这趟旅游才有价值,别忘了你们还有一个妈妈在天上看着你们,要让她安心。

沙纯梦:我吃了就吐,孕吐到怀疑人生,你们竟然在我人生低谷的时候秀恩爱虐我,简直毫无人性。我等着欣怡带球跑回来,和我一样一样的。

Steven:纯梦最近孕期敏感,你们多担待,别和她计较。不过,还是祝你们早生贵子!

……

陈欣怡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微信朋友圈,哭笑不得。顾栖迟站在她的身后,双臂环抱着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也看到了他们父母的豪言壮语。

顾栖迟轻笑着将薄唇贴向她细腻柔滑的脖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间,瞬间就将房内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他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萦绕在她的耳畔:“爸妈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努力一点,似乎太对不起他们,嗯?”

陈欣怡被他撩得心肝乱颤,浑身皮肤都透出一层薄红,看起来更添了几分诱人。

细密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她的脸颊、颈项、肩头,她睡裙的细肩带已经滑下了肩膀,圆润的肩被他握在了手心。

她看了眼窗帘大敞的落地窗,急忙去拽窗帘,呼吸有些急促:“栖迟……窗帘……让我拉上再……”

顾栖迟不给陈欣怡拉上窗帘的机会,直接将她摁在了落地玻璃上,吻落在了她的后颈:“夜深人静,街上没人。”

她面前是冰冷的玻璃,身后是如火一般热烈的爱人,冰火两重天,让她的感官格外敏锐。视线里是窗外迷人的夜景,随着顾栖迟温柔的吻,她只觉得犹如步入云端,在夜色里肆意翱翔。

顾栖迟很疼惜她,以至于他在她的面前总有一些克制,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为了她在为难自己。

陈欣怡还清楚地记得,注册登记结婚后的当夜,他们终于要跨过最后一道围墙,真真正正地接纳彼此,原以为忍耐已久的他会是近乎疯狂的,他却格外克制。

那一夜他涨红的脸、额头爬满的汗珠以及小心翼翼的眼神都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记忆里。直到现在,他仍抱有这一份克制,只为了不让她受伤。

陈欣怡回身主动攀住顾栖迟的脖子,迎上他的吻。唇齿间的缠绵比蜜糖更甜,两人都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间隙时,陈欣怡双眸含情,声音温柔得好似能掐得出水来:“栖迟,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你不用刻意为了我压抑自己,我会很心疼。”

燃情时刻,任何情话都会让处在理智失控边缘的男人更疯狂,顾栖迟也不例外,他的心尖狠狠地颤了下,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她,走向大床。

……

第二天黎明,一缕曙光划破夜空,大地迎来新一天的光明。顾栖迟精神奕奕地醒来,窝在他怀里的小女人双眸紧闭,仍是一副困倦的模样。他俯首吻了吻她略微红肿的嘴唇,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小腹,兴致盎然地说:“你说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在里面了?”

陈欣怡昨晚被折腾得厉害,现在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只含混不清地发出了一声浓重的鼻音。

顾栖迟无所谓她是否配合,自顾自地说着:“我得开始想想孩子的名字……”

他凝眉思索了半晌,才说:“嗯,女孩叫顾晨曦,男孩叫顾晨风,你觉得怎么样?”

晨等于陈?陈欣怡斟酌了须臾,满意地轻点头,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唇,吐出一个字:“好……”

顾栖迟托起陈欣怡的身子,为闭着眼睛的她穿上外套,抱她来到阳台。

阳台上的藤编躺椅非常宽敞,挤一挤能够同时躺下两个身材偏瘦的成年人。

顾栖迟抱着她躺在躺椅上,轻轻摇了摇她的身子,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柔声说:“快点睁开眼睛,看看日出,莫负了良辰美景。”

陈欣怡闻言,勉强将双眸撑开了两条细缝,见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顿时来了点精神。

只见鱼肚白渐渐变成了淡红色,像是姑娘脸颊上的胭脂,再由淡红转深红,逐渐散发出些许金茫。周围的云彩也染上了艳色,好似一缕缕丝帛飘浮在天空。片刻后,金光普照大地,耀眼的光芒瑰丽而壮观。

陈欣怡窝在顾栖迟的怀里,嘴角上扬,胸中涌现出了一股豪情:“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顾栖迟怔了怔,被她吟诵的诗句勾出了些许豪情壮志:“宋太祖赵匡胤的《咏初日》?”

陈欣怡欣慰地笑了:“出国这么多年,你竟还记得这些古诗词,值得表扬。”言罢,她就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

顾栖迟得到她的主动献吻,心情自然十分愉悦。他深深地凝视着妻子,心中盛满了难以描绘的幸福与知足。岁月静好,只愿与你在这红尘俗世间,看遍日月更替,细数花开花落。

你是红花,我就是衬托你的绿叶;你是大地,我就是温暖你的日光;你是星辰,我就是包容你的宇宙。只要你愿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想执起你的手,与你共赴红尘。

……

回国后没多久,陈欣怡的肚子果然传来了喜讯。一时间,她变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人人宠着她,生怕她磕了碰了,就连上个厕所,三老都要先去厕所检查地砖上有没有水渍,以免她滑倒。陈欣怡差点以为自己怀了个古董青花瓷,要轻拿轻放,半点经不起折腾。

她的心意点心坊,他们也半点不让她插手,全权代理不说,还不让她经常去查看,说是人多的地方不安全。澳代淘宝店她每天只能上线一个小时,一旦超过使用电子设备的时间,三老就会轮番在她耳边念叨—辐射对胎儿有影响。

顾栖迟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被三老抢白了,他索性什么都不讲,免得老婆对他有怨气。他只负责好吃好喝地供着她,随时听候老婆差遣,做一个“唯命是从”的二十四孝老公。

沙纯梦的“诅咒”应验了,她别提多高兴了,养胎时没事就和陈欣怡煲电话粥,天天努力鼓动陈欣怡“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劲要指腹为婚,两孩子如果是异性,将来非将他们配成对。

陈欣怡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心里想着如果沙纯梦生了个单纯的二货儿子,那么她聪慧伶俐的女儿能将他随意搓圆捏扁,倒是可以考虑。但如果沙纯梦生了个傻妞,她聪明帅气的儿子真将对方折磨狠了,大伙非说她儿子没出息,欺负女人。再者,纯梦的孩子会先一步出生,生个女孩儿不只是傻妞,还是傻大姐,姐弟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不如生两个同性娃娃,无论是塑料姐妹花还是表面兄弟情,总比结亲家来得简单直接。

三老业余时间除了忙着照顾孕妇,还喜欢打两圈麻将,三缺一的跷脚麻将,他们都能打得不亦乐乎。由于澳大利亚不限制生育人数,三老商量着,无论头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将来都再生一胎,最好争取儿女双全,如果头胎是一双龙凤胎,那就再好不过。

由于陈欣怡光荣怀孕,原本想为儿女办一场隆重豪华婚礼的三老偃旗息鼓,为了她身体负担考虑,只得一切从简,将操办婚宴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婚庆公司,催促着他们紧赶慢赶,就为了在她显怀前能穿上婚纱,办完婚宴。

冯毅晨自从给陈欣怡送了婚纱,就再也没有主动与她联系,醉心于工作,想将她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但她怀孕的消息还是在墨尔本华人青年会里传开了,他想不知道都难。得知这个“好消息”时,他内心久久难以平静。然而对于已经注册结婚的新婚夫妻,即使还没有正式宴请宾客举行婚礼,女方怀孕都是合乎常理的事,他又有什么资格感到意外和失落……

婚礼的请柬,陈欣怡最终还是寄送了一份给冯毅晨,她想着无论冯毅晨是否来参加,她收了他送的贵重婚纱,她就应该送上请柬和喜糖。

冯毅晨看着红艳艳的烫金喜帖上贴着一对璧人的婚纱合照,两人般配得犹如天作之合,脸上洋溢的笑容更是格外的幸福甜蜜。他不由得想象,如果站在陈欣怡身边的男人换作是他,她是否还会笑得绚烂如花?

冯毅晨家用一体机屏幕上的屏保是陈欣怡身穿他送的白纱,站在米兰大教堂前,双手拽着婚纱,两脚离地跳起的画面。拍摄者抓拍技术了得,将她活泼灿烂的模样捕捉得十分到位,与背后巍峨壮观的哥特式建筑有着一种另类的和谐。这张照片他第一眼在微博上看见时,就像是一束烟火刹那间在他的心底绽开,令他心动不已。

他将陈欣怡的照片设为电脑桌面屏保,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放不下对陈欣怡的感情,还是为了告诫自己珍惜当下,善待拥有的人和物,再也不要留下无尽的悔恨与遗憾。

……

陈欣怡怀胎三月时,随家人一起回国,举办婚礼。女人对于一生仅一次的婚礼总会存有一些浪漫幻想,她虽然一直想从简操办,但对于自己当天的装扮还是相当在意。她希望那是她人生中最美的时刻,留下的影像值得她回味一生。

可惜孕妇总会被迫失去许多人生乐趣。

“我不穿细高跟,穿坡跟也不行吗?我又不是高挑的模特身材,婚纱里面穿平底鞋不好看!老公,求求你了,我一定会走得很小心,绝对不会伤着我们的宝宝……”陈欣怡抱着顾栖迟的手臂苦苦哀求,在她看来顾栖迟身高一米八六,标准的模特身材,与她足足相差了二十厘米,如果不穿高跟鞋,她总嫌弃自己与他不够般配。

顾栖迟已经尽力去理解女人的爱美之心,但在他心里自然是安全第一,倒不是他更在意孩子,而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不止孩子,母体都会有危险。孩子没了他们还能再要,但他不允许妻子出现任何状况,她是他的心头肉,容不得半点闪失。

大喜之日,他希望他的小娇妻能够开心,却又不愿向安全隐患妥协。经过他反复思量,终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穿可以,但你不能随意走动,要时刻在我的身边,换礼服时,先换回平底鞋再回化妆室,记住了吗?”

陈欣怡激动极了,她的老公果然最疼她,虽然她没想明白不随意走动是要怎样,总不是穿着婚纱双脚钉在一个位置一动不动吧?但她没有深想,只要能让她今天美美的,什么都好说。

直到婚礼正式开始,她才明白顾栖迟想的折中之法是什么。

露天花园的两侧安置着宾客观礼席,中间走道的地面由红玫瑰花瓣铺成了一条极为浪漫的花径。按理来说,这条路的前半段应该由陈振华带领女儿走完,到中间的位置再将女儿交托给她的丈夫。顾栖迟却直接将这个环节修改了,《婚礼进行曲》响起时,他直接用公主抱横抱着他的新娘,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陈振华陪在他们的身旁,小花童们也不用提婚纱裙摆,只顾着将花篮里的玫瑰花瓣撒向空中。

陈欣怡羞得把脸埋入顾栖迟的怀里,她万万没想到,顾栖迟虽然允许她穿上厚底坡跟鞋,却不给她独自走路的机会,他变成了她的人肉代步机,但凡她需要移动位置,全部由他代劳。

新郎如此宠溺新娘,连走路都舍不得新娘自己走,此情此景落在众位宾客眼里,都是好一番赞叹,纷纷说陈欣怡是一个好命的姑娘,嫁了个真正的良人。

顾栖迟走到婚礼司仪所在的小高台上,小心翼翼地将陈欣怡放落在地,手臂始终揽在她的腰间,确保她有突发状况时,能够第一时间保护她。

正当此时,一道瘦高的身影走入婚礼现场,他默默地坐在最靠后、最不起眼的位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台的新人身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他抬头仰望高台上的陈欣怡,见她得到了丈夫极致的呵护,俏丽的脸蛋上妆容虽极美,但都及不上她眼底流露出的被爱情滋润的幸福感耀眼。

他心中深深一叹,她的选择是正确的,顾栖迟确实是她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原本他并不想来观礼,毕竟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享受的体验,但终归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想亲眼看一看她穿上婚纱的模样,再亲眼确认她到底有多幸福。他没有知会任何人,独自订了回国的机票。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该彻底死心了,他放不下的过去,已经彻底成了她眼里的尘埃,再也无法牵动她的情绪。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中装满了顾栖迟的身影,一分一毫的位置都没有剩余。

Vsmile与心意点心坊的员工也都前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所有员工的往返机票钱都是顾栖迟一人承包的。助理Aggie坐在观礼席上,心中颇为感慨,她虽完全听不懂婚礼司仪在说什么,但光是看着台上的那对璧人,她就忍不住心情激动。她想起初次见面那日,陈欣怡看见顾医生活像见到了大魔王,将嘴里的柠檬水喷得到处都是,将她吓得不轻。两人起初明明剑拔弩张,谁能想到最终他们会演变成令人艳羡的爱侣。她觉得,他们就是人们口中称道的“爱情奇迹”。

沙纯梦与Steven作为新娘最重要的友人,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贵宾观礼席。沙纯梦的肚子隆起已经非常明显,Steven本想让她少凑热闹,安分地坐着,但她哪里肯,挺着大肚子还要围着陈欣怡转,哪怕是看陈欣怡化新娘妆,她都感到高兴。

见舞台上伴娘为新人送上戒指,两人正在互戴婚戒,沙纯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Steven吓得不轻,将舞台上的陈欣怡也惊到了。

“老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稍微小声点,别破坏了婚礼气氛。”Steven急得满头大汗,他身上没有纸巾,只得将自己的衣袖递过去,给沙纯梦擦眼泪。

“呜呜呜……我喜极而泣啊……”沙纯梦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眼圈通红。孕妇本就较为敏感,情绪起伏比常人剧烈,她此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公,我好高兴。自从我出嫁后,我就天天盼着上帝派来一位出色的男人,全心全意地疼爱欣怡,娶她为妻,将她捧在掌心里……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我太高兴了!”

Steven一脸无奈地看着妻子,身边的人都被她吸走了注意力,反倒冷落了舞台上的主角们。他想劝她低调,可她的脾性他最了解,让她憋着情绪不发泄,她多半会被活活憋死。

陈欣怡见最好的闺密哭成了泪人,有些哭笑不得,她对沙纯梦招招手:“纯梦,别哭,想哭到我怀里哭。”

陈欣怡还没有改掉过去的习惯,每一次沙纯梦哭鼻子,陈欣怡都会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脊,宽慰她。

沙纯梦见状,嗷呜一声哭得更凶了,不顾旁人的眼光就往台上冲,吓得Steven连忙跟上去扶住她笨重的身子。

陈欣怡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接住“投怀送抱”的沙纯梦,顾栖迟向前阻止她走动的手臂悬在半空中,虽眉头轻蹙,却也忍住了阻止她们拥抱的冲动。

“好了,好了,不哭了。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要多笑笑才好。哭多了对你肚子里的宝宝不好,再说,眼睛哭肿了也不好看不是?”陈欣怡不嫌她脏,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指为她抹泪。

“欣怡,看到你嫁人,我真的太高兴了。终于有人为你遮风挡雨,我再也不用怕你受了委屈没人哭诉……谁让你发生什么事都不喜欢告诉我,我知道我不太聪明,但我是真的关心你呀……”沙纯梦努力止住眼泪,从陈欣怡的怀里抬起泪眸,看向站在陈欣怡身后的顾栖迟,她拉起陈欣怡戴着婚戒的手,交到顾栖迟的掌心,郑重其事地说,“男神,我此刻正式将我的大宝贝交给你,你一定要对她好,不许欺负她,不然我和我老公以及肚子里的宝宝都不会放过你!”

Steven听到老婆的豪言壮语,顿时一脸尴尬,用抱歉的眼神看向顾栖迟,希望他不要介意情绪激动的孕妇惹出的闹剧。

顾栖迟倒是一点儿没在意,对他来说,只要是真心爱护陈欣怡的人,都值得被他善待。他握住陈欣怡的手,认真地向沙纯梦保证:“好,我向你保证,我会视欣欣如生命,一生一世将她捧在掌心,绝不辜负。”

沙纯梦终于笑逐颜开,抬起双手,拍了拍这对新人的肩膀,发号施令:“好,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沙纯梦闹出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破坏现场的气氛,反倒将众人的情绪推到了**,当这对新人两唇相贴时,露天花园内爆发出了响彻天际的欢呼与掌声。

缠绵悱恻的吻终了,顾栖迟紧紧搂住陈欣怡,俯首在她的耳畔低语:“我爱你,永无止期。”一生一世是对外人的说法,顾栖迟想着,倘若人有来生,生生世世他都不会错过陈欣怡。无论她是否变了模样,他都会再次爱上她。

“我也爱你,生生世世,灵魂不灭,我心永恒。”陈欣怡双臂缠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回应他的承诺。

她的脚跟落回原地,清清楚楚地看到丈夫眼中流转着的感动与深情。她弯起嘴角,冲他嫣然一笑。

两人旁若无人地久久对视,这一刻爱意浓浓,仿佛时间之神都为他们放慢了脚步,将此刻定格,化作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