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医疗事故”只是患者单方面的说法,其实就是一位患者拔完阻生智齿后,导致下唇麻痹。但在诊所术前须知里已经告知拔牙手术存在这样的风险,发生的概率很低,如果患者不幸“中奖”,牙医及诊所不用承担责任。在这张术前同意书上,这位患者签了字,就表示认可了这样的风险,仍然坚持接受治疗。

为这名患者诊治的是Vsmile诊所里的一位洋人牙医,他的从医经验算得上丰富,这次只能算运气不好,在他的手下发生了小概率事件。术前他已经尽职地告知患者其中一颗牙齿非常靠近神经,存在这样的风险。

术后风险发生,患者不依不饶地闹到Vsmile,差点就要对为他拔除智齿的牙医大打出手。顾栖迟作为牙医诊所的老板,自然不能作壁上观。他耐心地为火冒三丈的患者解释,麻痹的发生概率很小,大部分情况的麻痹都是暂时性的,过段时间就能逐渐恢复知觉。但永久性麻痹的情况确实也存在,他并不能向患者打包票绝对能恢复如常。结果他的劝慰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医闹”患者情绪激动,在Vsmile发泄了半天,之后竟找到电视台记者说要曝光Vsmile牙医诊所是黑诊所,里面的牙医技术不过关,导致自己面瘫。

此次事件将顾栖迟弄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根本腾不出心力与陈欣怡计划回国事宜。陈欣怡眼看Vsmile的经营受到了严重影响,也替顾栖迟焦急:“所有手术都存在风险,在术前患者已经签署了手术同意书,他在了解这些风险的前提下接受手术,现在怎么能将责任都推在牙医头上?”何况这位患者是下嘴唇麻痹,他竟然夸大其词对记者说成是面瘫!陈欣怡越想越气,这个记者大概近来也是没有好新闻可报道,竟真的将Vsmile推向了风口浪尖,引起了墨尔本市民的关注,纷纷疑心Vsmile牙医诊所的医生技术有问题。

大部分人都是人云亦云,根本不会花时间去了解清楚实情再做评判。特别是医疗问题,一旦有一点风吹草动,民众都会避之不及,绝不会去冒一丁点儿风险。Vsmile诊所原本的口碑很不错,却因为这次事件大打折扣,除了一些老患者依旧如故,半新不旧的患者都纷纷找了其他牙医诊所就诊,更莫说那些潜在的新患者,诊所生意一落千丈。涉事的牙医已经请辞离开Vsmile,然而他的离开并未能平息这场风波。

“不讲理的人多了去了,那人明知Vsmile没有义务承担责任,还要将事情闹大,无非就是想讹我们一笔钱,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顾栖迟眼底一片青黑,自事情发生以来,他连续几天都没睡好。Vsmile是他的心血,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事业,就犹如他亲自养大的孩子,有人在他的孩子身上拼命抹黑,叫他如何能够忍受?

陈欣怡捏紧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客厅里的茶几,满脸怒气:“明天他要是还敢带人来Vsmile门口举横幅闹事,我就报警,说他影响我们诊所正常营业!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警察不会管的,他一没打人,二没堵门,患者还能正常走进大门接受治疗。这种程度,有什么理由逮捕他?”

“损害名誉?总有一条法律能制裁他吧?”

“没有指名道姓,而且他一直都以受害者自居,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与同情,我们没有胜算。”

陈欣怡打开电脑,看到Facebook和Twitter上议论Vsmile的舆论呈现一面倒的形势,纷纷批判诊所医生医术不佳。她拼命回复这些评论,为顾栖迟的诊所澄清。哪怕她的力量很有限,她也不愿意放任那些人歪曲事实,编排顾栖迟的Vsmile。

她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三个小时,时至深夜都不肯入睡,十指不停地敲击键盘,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不知疲倦。顾栖迟虽然同样心烦得没有睡意,但他更心疼这样的陈欣怡。

他劝阻了几次,都劝不住她,只得强硬地将她抱离电脑:“不许再打字了,跟我一起去睡觉!”

“我睡不着,看着这些抹黑Vsmile的舆论,我心里窝火,哪怕能够多让一个人了解实情,我都愿意继续打字!”陈欣怡在顾栖迟的怀里挣扎,只有这么做,她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这件事中她根本帮不上忙,一直都只能在旁边干着急,她只怪自己没用,恨不能生出成千上万只手来,帮顾栖迟逐一澄清。

“真的够了,欣欣,Vsmile出事我还承受得住,如果你有事,我才真的无法承受。”顾栖迟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眼中有心疼亦有感动。虽然陈欣怡为他做的事看起来有些傻,但她努力的样子触到了他的心坎儿,世上还有几个人能为了他急成这般模样?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陈欣怡心尖刺痛:“好,我们一起去睡,天大的事,睡饱了再想。”

两人一起躺在大**,辗转难眠,陈欣怡知道顾栖迟在装睡,她配合他也假装熟睡,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平稳绵长。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身边的人终于动了动,唇边溢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陈欣怡心尖一跳,顾栖迟已经失眠好几天了,每天都处在睡眠严重不足的状态,再这么下去,Vsmile没倒闭,他自己就要先倒下了。

陈欣怡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了声:“栖迟,睡不着吗?”

顾栖迟怔了怔,抱歉地说:“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也没睡着。”陈欣怡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披上外衣,穿上家居鞋下了床,“我去热两杯牛奶,可以助眠。”

两分钟后,陈欣怡两手拿着两杯热牛奶走到顾栖迟的床边,将右手上的那杯递给了他:“全部喝完,一滴都不许剩下。”

顾栖迟无奈地坐起身,靠在**,伸手接过牛奶:“遵命,老婆大人。”

“谁是你老婆?我还没嫁给你呢。”

“好吧,准老婆大人。”

陈欣怡亲眼看着顾栖迟将一整杯热牛奶喝完,才暗暗舒了口气,心道:栖迟,对不起,我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你睡觉,你别怪我。希望今晚你能睡得踏实,做一个好梦。

顾栖迟喝完牛奶躺下没多久就感觉眼皮沉重,浓浓的困意向他袭来。原本这些天身体就累极了,因为思虑过度而丧失睡意,这会儿挡也挡不住的倦意袭来,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

陈欣怡确认顾栖迟睡熟后,才起身去厨房里洗杯子,洗完杯子,她将刚才使用过的助眠药放回医药箱里。

顾栖迟是睡熟了,她却异常清醒,丝毫没有睡意。

……

Vsmile出了事,沙纯梦倒是变得比以前给力许多,大包大揽将管理心意点心坊的事务接手了大半,还厚脸皮地同陈欣怡开玩笑:“为了让你去陪伴男神渡过难关,我可是铆足了劲!你得让男神记得我的好,微博、票圈多发发福利自拍照,雅俗共赏。”

陈欣怡腾出空来,就陪在顾栖迟身边。由于事态一直没有好转,诊所内其他的牙医见情势持续低迷,就纷纷向顾栖迟致歉,表示想跳槽离开。这事也不怪他们无情,诊所里每一位牙医的主要收入来源都是患者消费金额的提成,诊所客源变少,就意味着他们的收入直线下降。谁都需要养家糊口,长此以往肯定留不住人。再说,每个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想被拖累名声。

顾栖迟没有做任何挽留,就放他们离开了。陈欣怡明白,一个牙医诊所如果只剩下顾栖迟一位牙医当光杆司令,这间诊所距离关门倒闭也就不远了,就算不歇业,那也会沦为小诊所一流,再也难以吸引到中高端患者群。

顾栖迟面对这样的困境,嘴上什么都没说,但陈欣怡知道,他心里的难受在与日俱增。

前台的姑娘以及牙医助理都是拿固定工资的,对她们来说只要工资照常发放,就没有理由离开。只是偌大的一间诊所,只剩下顾栖迟一位牙医,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牙医助理,他只能将多余的牙医助理一一遣散,每个人都领到了一笔丰厚的遣散费。

往日欣欣向荣的Vsmile,如今只剩下一位前台小姐Lucia、一位牙医Alex以及牙医助理Aggie。空闲的诊疗室摆在那里,显得既滑稽可笑又凄凉冷清。

顾栖迟依旧如往日般忙碌,他的接诊患者都是一些之前的老患者,她们认准了他的医术和……颜值,对他忠心得很。以前陈欣怡对此还有些介意,现在她反倒觉得有些庆幸。如果连顾栖迟都没有患者上门,那么Vsmile就真的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日,陈欣怡找到墨尔本华人青年会会长,他是报社老板,做的报刊专门供华人免费领阅,主要盈利点就是各路广告投放。他做的报刊在墨尔本华人圈很有影响力,方便华人找工作、找住房,甚至还有购物打折信息等等,对于一些英语不佳的华人,这是一个很好的信息采集渠道。

会长也是年轻有为的男青年,三十岁出头就靠自己在墨尔本闯出了一片天地。

陈欣怡被会长邀请到他的个人办公室谈话,她一坐下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道:“会长,你应该也听说栖迟的事了。现在他的状况不太好,我想请你帮个忙。”

会长给陈欣怡倒了一杯咖啡放到她面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不是我装聋作哑不主动提供帮助,我上周就打电话问了栖迟,他让我不要插手。我和栖迟也认识很多年了,他遭到飞来横祸,我肯定想帮他一把……可是他的自尊心实在太强……”

陈欣怡并不知晓会长已经向顾栖迟递出橄榄枝的事,否则她一定不会任由顾栖迟拒绝。现在的境况,哪怕多一分助力都有可能是扭转局面的关键。

“会长,栖迟那边我会解决。我想恳请你在报刊上为Vsmile澄清,并非因所内牙医经验不足,也不是栖迟管理不佳。我希望再科普一下关于拔智齿方面存在不可控的医疗风险,让大家对这件事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好,这个没问题,我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但愿能帮到栖迟。”

会长答应的澄清报道一经发布,果然起到了一定效果。毕竟顾医生在华人圈里的口碑一直很好,大家看了科普知识,也都愿意相信这起事件并非“医疗事故”。

而最应该感到高兴的顾栖迟却在看了报刊后脸色阴晴不定:“这是你去拜托会长做的吧?”

“没错,我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阻拦。是我去求的他,你不必觉得伤面子。如果你不高兴我背着你做事,心里有火气,可以冲我发,也算是我该受的。”

Aggie还在他们身边收拾上一位患者遗留下来的漱口液,她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不是多愉快的事,最近顾栖迟麻烦缠身,Vsmile再也不复之前的繁荣景象,就连她的心里都觉得十分难过。

顾栖迟捏了捏眉心,愁容不展:“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很可怜,我不需要同情,更不想自己的女人放下身段四处求人。欣欣,你不懂我吗?”

“只要能帮到你,我不在乎面子。你忘了我的心意点心坊当初被人砸了店,你和纯梦是怎么帮我的吗?人活一世,总会遇到需要援助的困难,不光是你,会长也一样。今天他帮你,来日指不定就是你帮他,人情欠着,总不会一辈子没有偿还的机会。”陈欣怡握住顾栖迟的手,字字恳切,“我们如果没机会偿还会长,那就教育我们的孩子去报答会长的孩子,子子孙孙繁衍不息,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能帮到的非常有限,他的报刊并非墨尔本的主流媒体。把他拖下水,我这边还是收效甚微,实在没有必要。”顾栖迟内心仍旧抗拒这么做,从小到大,除了母亲病危那会儿他去求过医生,之后就再也没有真正求过人。

“我们慢慢来,先在华人圈里澄清此事,我就不信那个患者有本事一直和我们耗下去。等他放弃,事件就能渐渐平息,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就重新选址,把诊所开到其他地段去。”

顾栖迟看着她眼底透露出的坚定,心中盈满了愧疚,原本此时他应该带着她和父亲一起回上海,去见她的爸爸妈妈,商议结婚事宜,如今全部耽搁,她非但没有丝毫抱怨,还为了他的事忙前忙后,甚至放下了自己的生意,一颗心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将陈欣怡抱入怀里:“抱歉,我原本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无忧无虑,结果我非但没能做到,还让你因为我的事劳心伤神。你会后悔答应嫁给我吗?”

陈欣怡眼底漫上水汽,喉咙哽咽:“说什么胡话,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吗?夫妻本就是相互扶持着过日子,哪有男方一味单方面付出的?你再问我一百次,我都会给你一样的答案。顾栖迟,我不会后悔答应嫁你,你也别想因为现在的困境把我退货。我可是很难缠的,你甩不掉我!”

他确实不想拖累陈欣怡,可他也没有那么高尚,他舍不得陈欣怡,舍不得离开他的“解药”。他都不敢想象如果离开她,他的生活会变得多糟糕,他是不是又会变回以前那个没有眼泪、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的孤独之人?

“我以后可能没有你收入高,你该嫌弃我了吧?”如今陈欣怡的心意点心坊的生意蒸蒸日上,收入颇丰,他的牙医诊所的状况却一路下滑。

“谁规定老公一定要比老婆收入高了?别说你的收入比我低我不嫌弃,就算你零收入,我都愿意养你。顾栖迟,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分明是靠颜值就能吃饭的人,为什么觉得自己需要拼才华?比起你的能力,我更喜欢你的皮囊,你去问问纯梦,她一定也这么想。”陈欣怡故意用轻快的语气揶揄顾栖迟,希望能帮他放松紧绷的心情。

顾栖迟闻言,心中既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他终于放松了面部肌肉,扶着陈欣怡的肩膀,抬手轻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皮一下很开心?”

“自然开心,你不开心吗?”

他长叹一声:“有你在,我总不至于太不开心。”

陈欣怡拧了一把他手臂上的肉,不满地道:“哼,你应该说—有你在,我总是开心的。”

顾栖迟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我说错了。有你在,我很开心。”

两人相视一笑,原本凝重的气氛逐渐被温馨取代,就连站在一边旁观的Aggie都牵起嘴角露出浅笑,她听不懂,但她感受得到。只要有Sophia在Boss身边,Boss就一定能渡过难关,重振旗鼓。

原本顾栖迟和陈欣怡是打算一直将Vsmile的现状瞒着顾建辉的,毕竟顾建辉年纪大了,他们不想他跟着一起伤神。但顾建辉在墨尔本有旧友,这件事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传到了顾建辉的耳朵里。顾建辉得知此事,毫不迟疑,将自己的西餐厅交托给了朋友,就买了机票直飞墨尔本,想帮一把儿子。

顾建辉没告诉陈欣怡和顾栖迟,自己下了飞机后,直接赶到了Vsmile。陈欣怡恰好在诊所内,见到顾建辉时吃了一惊:“叔叔您怎么来了?您要来墨尔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好去机场接您啊……”

陈欣怡心里有些慌乱,她已经猜到了顾建辉的来意,她回头看了眼顾栖迟紧闭着房门的诊疗室,又说:“栖迟在为患者诊治,叔叔您先坐,等一等他,大约二十分钟就好。”

顾建辉放下行李,就拍了拍陈欣怡的肩:“欣怡啊,这些天辛苦你了。我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有多倔,发生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根本不肯求人。”

知子莫若父,顾建辉说得一点儿也没错。陈欣怡为他倒了一杯水,笑道:“不辛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谁都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我遇到挫折的时候,也都是栖迟陪着我、帮助我,我们不分彼此的。”

顾建辉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好,患难见真情,栖迟选对了人。我知道自己一把老骨头,过来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来看看,实在放心不下,你说是不是?”

陈欣怡连声应是。

顾栖迟走出诊疗室,看见突然到来的父亲,怔了怔:“爸爸,您怎么……”话说到一半,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由得闭了嘴。

看着儿子清减了一些的身材,以及略微憔悴的面容,顾建辉一阵心疼,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勉强笑道:“遇到困境的时候最需要家人陪伴在身边,哪怕不能帮到你什么,给你一点儿精神上的鼓励也是好的,你可别赶爸爸回去。”

“爸爸,您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赶您走?只是……我真的没事,您不用担心我。”

顾建辉握住他的肩膀,稍稍用力,像是在传递给他力量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在墨尔本混不下去,就带着欣怡一起到爸爸那儿去,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你有技术傍身,还怕吃不了这碗饭吗?”

顾栖迟点头:“爸您说得对,我不怕。”有爸爸和陈欣怡陪在他身边,再大的困难都不能将他击败。

冯毅晨早就得知了Vsmile发生的事,他观望了好几天,见状况一直未能好转,就忍不住联系了陈欣怡。

他倒是没有约陈欣怡出来见面,只是打了一通电话给她。

“欣怡,我知道选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不太厚道,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你还没与顾栖迟登记结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目前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照顾好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陈欣怡没有让他说完,直接打断道:“不愿意。如果我在栖迟落难的时候离开他,你真的敢接受这样的女人吗?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你想要这样的恋人?何况栖迟就算身无分文,他在我眼里依旧是最好的男人。冯毅晨,这些话我只当没听你说过,再有下次,我就不会再接你的电话了。”

冯毅晨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如此,不出所料又被你拒绝了。我虽然早已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不死心,总想试一试……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再也不会提这事。Vsmile有哪里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不为了他,只为了让你过上更稳定的生活,我也想出点力。”

“谢谢,你真心想帮忙的话,就多推荐一些患者来Vsmile吧。”

“好。”

陈欣怡刚想挂断电话,冯毅晨略显急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欣怡,你……”

陈欣怡没挂断,但也没说话,等着冯毅晨把话说完。

“你不要太苦了自己,要努力让自己幸福。”

冯毅晨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挂断了电话。

陈欣怡举着手机,有一瞬间的失神,或许真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过去的冯毅晨从未那么在乎过她的感受。

……

那名闹事患者天天赖在Vsmile大门口时,陈欣怡也没有懈怠,就像观察猎物般观察着他。

这日顾建辉刚在家里煮好了午餐给他们送到诊所,就见陈欣怡走出Vsmile大门,冲着闹事患者直直地走了过去。

顾建辉吃了一惊,生怕陈欣怡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刚想喊住陈欣怡,就见玻璃移门保持着打开的状态,后面的Aggie躲在沙发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将手机摄像头对准陈欣怡。

顾建辉眉头一皱,心想事情不简单,又感觉陈欣怡不是冲动的人,应当是有什么谋划,他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结果顾爸爸就此停住脚步,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合格的路人甲。

只见陈欣怡冲上去,飞快地抬手,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揪住闹事患者的下唇,用力一拧。闹事患者当即痛得嗷嗷直叫,连忙推开陈欣怡,破口大骂了许多粗鲁的脏话。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欣怡一点儿不怕事大,倒是希望围观的人更多点儿。

顾建辉见到陈欣怡刚才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差点将手里提着的饭盒都给甩在地上。他万万没想到平时看着文静乖巧的陈欣怡,还能有这么火暴厉害的一面。

陈欣怡双手叉腰,仰头哼道:“这不是有知觉吗?还知道喊痛,哪里麻痹了?还有脸继续跑过来耀武扬威?怎么,不讹诈成功誓不罢休?真把我们Vsmile的人都当成傻子了?”

闹事患者见大事不妙,又气又心虚,他之前确实是下嘴唇麻痹,不过这几天已经渐渐恢复知觉,只是他闹都闹了,总不能白费力气,非要为自己捞到一点好处才行。见陈欣怡格外强势,他硬着头皮顾左右而言他:“就你刚才的行为,足够我告你人身攻击!”

陈欣怡一点儿不慌,依旧盛气凌人:“哦?行啊,你告啊!警察会带你去验伤,刚好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嘴唇是否知觉灵敏。然后,我们Vsmile是不是也可以告你欺诈、诽谤、损毁名誉罪?我倒要看看,届时谁更麻烦!”

闹事患者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想逃走又有些不甘心:“我不管!由于你们诊所牙医治疗失误造成我下嘴唇麻痹是事实,现在有没有恢复不重要,难道已经造成的伤害,恢复了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了吗?”

“这位先生,你到底是视力障碍还是智力障碍?哪里有病去治哪里好吗?我们Vsmile的术前须知里写得清清楚楚,这样的风险属于不可控范围,您是认可了风险并自愿接受手术的。说句难听的,别说你现在已经恢复,只是暂时性麻痹,就算是永久麻痹,我们诊所的牙医都不需要为此负责。您就算跑遍全世界的牙医诊所,相信都会得到一样的回答!”

陈欣怡说完,长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她真的憋屈了太久,天知道她每天做梦都想将这段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这名闹事患者说出来,总算给她盼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趴在Vsmile长条沙发上的Aggie拍得正兴奋,忽然听到背后响起Boss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命令她停止偷拍。

Aggie吓得弹身而起,差点摔了手机。Boss走路怎么没有声音?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她背后的?他又看到了多少她和Sophia的丑态?Aggie的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刚想落跑,就见Boss对她伸出手,她只得乖乖地将作案工具上缴。

顾栖迟没去看Aggie的视频拍摄得怎么样,只再次将视线投向站在外面的陈欣怡。

陈欣怡哪里肯轻易放过闹事患者,又哼了一声:“你刚才喊痛的样子,我都让朋友拍摄下来了,想抵赖都没门!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去找帮你报道此次事件的媒体,为Vsmile澄清,再发一个道歉视频到你的Facebook上,那么我就不公开刚才拍摄的视频,也不会说你讹诈。你只需对公众表明你已经恢复健康,且由于你个人对术前须知理解错误,才引发了这一起闹剧,如此,还能为你自己保留最后一点颜面。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如果你还不作为,我就公布视频。”

话音刚落,陈欣怡就侧身指向Aggie原本躲藏的位置,想让Aggie亮出手机,结果却看见顾栖迟取而代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现场表演”。这一回眸,她不仅看到了顾栖迟,还看到了站在Vsmile门外的顾建辉。

陈欣怡俏脸猛然一红,羞窘感瞬间充满了浑身上下,令她极度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她和Aggie商量好,趁顾栖迟在诊疗室接诊,顾建辉又没有到Vsmile之前,实行她的计划。结果千算万算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她一个人都没能躲过,顾家父子将她的“丑态”尽收眼底。顾栖迟也就罢了,反正不是头一回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但未来公公顾建辉就不一样了……她苦心在他面前维持的淑女形象,恐怕已经毁于一旦。

方才还气焰正盛的陈欣怡,这一刻倏地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好在顾栖迟很配合,适时冲着闹事患者举起刚才收缴的手机,剑眉微扬。

闹事患者骂骂咧咧地拨开人群想逃走,陈欣怡不得不开口提醒他:“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只有三天时间。”

围观人群散去后,陈欣怡尴尬地走回诊所,红着脸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向顾建辉打招呼:“叔叔好,那个……我刚才也是无奈之举……您……您只当没看见就好。”

顾建辉还没来得及回话,顾栖迟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怎么能当没看见?陈女侠威风凛凛,侠肝义胆,气魄非凡……”

“打住,打住!”陈欣怡牙酸得很,连声讨饶,“我以后收敛一点儿就是。”

顾建辉见状,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以后一定要对欣怡好,不然有苦头等着你吃。”

“没错,父亲教训得是。”

顾家父子一唱一和,直把陈欣怡羞得无地自容—想说她凶悍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陈欣怡一直低着头,都不敢去看顾建辉的脸色,直到一只手掌按上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格外温柔:“傻瓜,你为了我费尽心力,不顾自己的形象,都要为我解决麻烦,我又怎么会觉得你不好?只是,我不想你以任何可能伤害到自己的方法来帮我。如果你受伤,我会比自己受到伤害更痛苦,明白吗?”

陈欣怡怔怔地抬起头看向顾栖迟,见他的眼底盈满深情,她差点沉醉在他比海更迷人的眸子里,就听顾建辉赞同地道:“栖迟说得没错,刚才叔叔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如果你激怒了他,他冲动之下对你动手,可怎么办?”

陈欣怡没想那么多,反正有许多围观的人在场,如果那人真对她动手,她相信群众不会坐视不管。

“能解决这件事的话,冒这点儿险,值得。”她怯怯地说。

“真是傻孩子……”顾建辉心下感动,看着陈欣怡的眼神也越发慈祥和蔼。他知道陈欣怡对自己儿子不错,只是没想到,竟能为儿子尽心到这般地步,这样好的儿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闹事患者没让陈欣怡等足三天,第二天就有了动作。原媒体未能发布澄清报道,但他倒是在自己的Facebook上发了澄清视频。由于此次事件的影响力,他的关注者众多,很快视频就被人争相浏览转发。陈欣怡对此结果虽不算满意,但也好过他毫无动作。

少了闹事患者在大门外影响生意,Vsmile诊所内同仁的心情都好上了许多。之后的日子,陈欣怡和顾建辉一起活跃于墨尔本华人青年组织及中老年组织,积极宣传Vsmile,为顾栖迟迎来了许多新患者,诊所的经营情况渐渐回暖。有几位华人牙医也在陈欣怡的游说下加入了Vsmile团队,空着的几间诊疗室又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事件造成的影响不可能因为一个道歉视频就马上消弭于无形,但比之前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顾建辉在阿德莱德的餐厅不能太久不去看顾,他坐飞机离开墨尔本的前一晚,对顾栖迟语重心长地说:“欣怡是个很好的姑娘,这些天她为你忙前忙后,爸爸都看在眼里,你千万不能辜负她,尽快定下回国的日子,我们一道去见一见她的父母。这么好的儿媳妇,你把她娶进门我才能安心,免得被别人抢了去。”

顾栖迟不说对自己的魅力多有信心,但他对陈欣怡有绝对的信任:“爸,欣欣在我这么困难的时候都没离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的儿媳妇跑不了。我打算等诊所的事再稳定一点,就和欣欣商量回国日期。”

顾建辉听到儿子说这话,才真的放下了心,现在就盼着儿子和陈欣怡能早日成婚,他还等着抱孙子呢。

Vsmile牙医诊所里都是华人牙医,确实能吸引很多华人患者前来就医,特别是一些英语交流能力不太好的患者,但也存在很明显的弊端,华人以外的患者上门的人数非常少。大多数人都喜欢找相同母语的人为自己诊治,即使那些华人医生的英语非常好,也很难改变大部分人的习惯问题。

陈欣怡又开始为此伤脑筋,忙完心意点心坊的事回家后,她就坐在沙发上琢磨。

顾栖迟反倒比她看得开,对他来说Vsmile现在的状况比之前近乎人去楼空的情形好太多了。

他照旧坐在沙发上,让陈欣怡的脑袋搁在他的腿上,两手的中指为她轻柔地按压太阳穴,帮她缓解一天工作下来的疲劳:“别想了,就算没办法恢复到从前也没什么,事业就像人生,起起落落才是常态。墨尔本华人多,不愁没有患者。”

顾栖迟满眼柔情,俯首吻了吻她的唇,她就是喜欢为人操心,特别是她在乎的人,有时候他真怕她思虑过度,损伤了身体。

陈欣怡本来已经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闻言又猛地睁开:“华人再多,对于非华人的数量来说,还是少数。而且,有定期洗牙习惯的大多数是洋人。”

听闻她的论调,顾栖迟笑了,目露怀念。他不由得想起刚认识陈欣怡那会儿,两人还针对中西方人对于牙齿保健的观念起过争执,那会儿他何曾想过会与陈欣怡平心静气地相处?更莫说互相依恋,将彼此放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