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像是漏气儿的气球,气氛一下子从沉默严肃转为了欢脱。

再做的至高也就比苏婵大了一辈儿。

更多的是年轻的宗妇。

同为宗妇,大家伙出身都差不了多么些,便没什么拘束的将苏婵拉扯了过去。

“我就说我们家老九有福了吧,这娶的媳妇多俏丽啊!”三皇子妃说着便自顾自的将一尾凤钗簪在苏婵的鬓上。

随即,转头“瞧瞧!人生的好便是真好,这钗子我用着便猪狗不是!人老九媳妇带着便天仙似的!现下里向来,还是我埋没了这簪子了!”

这一番言论自然是引来了哄堂大笑。

慕容岫玉忍着笑对苏婵说道:“这是齐王妃,三嫂嫂。”

“三嫂嫂安好。”

苏婵装作不识的请安。

“这人说话可真是没脸没皮!老九媳妇,别听她的!她可是给我们没人都送了一尾凤钗呢,连奉承的话都说的一样!”

“皇叔母!”

齐王妃嗔了她一眼。

苏婵挨过接赏,不多时苏月的手里便满满当当的了。

“可还行?”

苏婵看着那即将搂不住的金银玉器,悄声问道。

“尚可。”

兜兜转转,慕容岫玉领着她来到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面前。

说是沉默寡言,不妨说是卑微谨慎。

苏婵眸子微转。

她识得,六皇子正妃。

不同于她们有着高贵氏族的出身,这位王妃只是一个小小五品官家的嫡女。

之所以能嫁给六皇子,也不是说二人之间有那么的情深似海。而是因为养着六皇子的舒贵嫔有着自己的亲生皇子,虽然说十二皇子没什么继位的希望,可万一呢?

抱着这个想法,舒贵嫔便在六皇子的婚事上做了手脚,叫他娶了小门小户的女儿,叫六皇子+-“这是....”

随着慕容岫玉的话音落下,在场的笑意竟然变得讽刺。

原本爽朗和善的齐王妃面上也出现了鄙夷和不屑。

“六嫂嫂。”

“老九媳妇啊!”在苏婵打算唤之前,其他命妇唤住了她。

原本就局促不安的六皇子妃变得茫然无措。

苏婵对这一切倒是不怎么惊讶。

毕竟,他们之所以可以坐在一起,悠然谈笑,不是因为她们兴趣有多么相投。而是因为她们身后的势力驱使着她们这群人汇聚在一起。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

而六皇子妃...说的不好听点,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泥腿子出身,压根不够与他们相提并论,便是现在处于一室之间,与他们也是云泥之别。

她们是高门贵女,可以容得下彼此是因为忌惮,可以谈笑是因为需要,而六皇子妃自始至终是不被需要的人。

而六皇子更是不被重视的人。

因此,冷落六皇子妃是必然。

“三嫂嫂何事?”苏婵装作茫然无知,笑眯眯的回头看去。

她的笑向来是勾人的,其风流婉转便是这一众衣香鬓影加起来也是不及的。

齐王妃有些怔然。

这样天赐的美貌,倒是叫人生不出嫉妒来了。

可随即,她眉目低转。

这位大名鼎鼎的长乐郡主,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啊!

她们的意思很明白,便是叫她和这个贱胚子划清界限。

怎的,这是看她可怜要帮扶一把不成!

苏家何时出了个这样的大善人!

可随即齐王妃便不安的搅动着帕子。

今儿的新妇不是别人,是长乐郡主,皇后的嫡亲侄女,忠国公府苏家的嫡长女是她万万开罪不起的人!

若她决意要做些什么,岂能是她可以阻拦的!

“老九媳妇。”齐王妃笑的有些心虚。

“没事,就是刚才我笨手笨脚的把你的鬓发弄散了些,想给你赔罪。”

苏婵摸了摸完好无损的青丝:“嫂嫂这是哪里的话,妾身怎么会因为这起子小事便生气,赔罪更是提不上了。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

苏婵垂着眉目,勾起的红唇尤为惹眼。

齐王妃眼神滞了一下,恍惚间她的神思又被拉回那充满着冰冷和阴郁的深宫,看见那高座上华服冷笑的女人。

明明言语轻慢,却叫人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果然,是她蠢了!

苏家女,哪里有善茬呢!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是轻飘飘的一个字!也足以撼动人心!

就在齐王妃神思恍惚之际,苏婵淡笑道:

“三嫂嫂说是吧?”

她不介意他们做的这些,毕竟尊卑是刻在骨子里的。可今儿要是不拜见了六皇子妃,便是她的错处了。

“是...自然是,是我想多了。老九媳妇见谅啊。”

“自是无碍的。”

说罢,她转过头来。

六皇子妃的目光已然从失落变成了好奇。

她没见过这样的人,笑里藏刀便将诸事解决,还叫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六皇嫂。”

“在!”她一个激灵,差点坐到僵硬的身子差点跌下去。

周围隐隐传来嗤笑声,弄得她坐立不安。

苏婵也只是站着。

她不是善人,更没有什么与人为善的心。

六皇子,说实话确实无用,六皇子妃,更是无用。

她对他们夫妇尽礼数便是最大的宽宥了。

也至此而已。

六皇子妃垂着眸子不敢看人,任凭宫人将她扶了起来。

“禹王..王妃。”她的声音近乎低到听不见。

便是手,也有些打着哆嗦。

“祝贺你和禹王...新婚...新婚大喜。”她颤颤巍巍的拿出一个白玉镯子。

成色尚可,只是比起世代累积,家底无数的豪门贵女涞水,还是太过于寒酸。

果然,她们没有说话。

可是她们的姿态,眼神无一不在替她们表达自己的不屑。

这就是贵族之间特有的相处方式,他们从不明说,可是他们的言语行止却生生的能将人憋死。

苏婵倒也没说些什么,这样的物件她向来是用来打发下人的。

“多谢六嫂嫂。”

“你喜欢便好。”她看着苏婵手上那金灿夺目的镯子,手拘着也不敢像齐王妃那样给苏婵把自己的东西带上。

苏婵看出了她的意思,但也只能装作不懂。

到了见几个公主,除了徐温月剩下的倒也算安分。

她们按着规矩喊了苏婵嫂子,拿了赏,便三三两两的去帷帐处烤火说笑去了。

就这么徐徐的转了一圈,上辈子熟的不熟的都见了个遍后,众人也就散开各玩各的了。

“老九媳妇。”正在一群人围着打叶子牌的时候,齐王妃突然落座在她身边。

苏婵作势挡了挡牌,俏皮一笑:“三嫂嫂这是要帮谁瞧牌啊!”

旁边的人也算有眼色,看出齐王妃有话要同苏婵说,便客气推脱了一下将位子交给了齐王妃。

“老九媳妇是觉得她可怜吗?”

牌桌上剩下的是齐王妃的交好,再者就是慕容岫玉了,齐王妃倒也是不避讳便说了出来。

“瞧!三嫂嫂这是输牌输怕了,竟然说起了浑话!”慕容岫玉连忙打马虎眼。

苏婵拿指尖盖刮了刮上面镀着的彩金,笑的漫不经心:“嫂嫂这话说的便没有意思了。”

“我是谁,你们又是谁?嫂嫂一开始心里不就有数吗?”

“嫂嫂,你瞧不上她,那你觉得你的门第我就能瞧的上吗?”

苏婵随即推出去一张牌。

清脆的响声震在了齐王妃心里。

苏婵成为禹王妃的那一刻,他们似乎都觉得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了。可是事实上真的能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吗?!

“瞧嫂嫂吓的啊!我不过是在说笑罢了。”

苏婵冷眼睨着她。

真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她出身是高,自是可以肆意取笑六皇子妃,可是宁河孙家在他们忠国公府面前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她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还是个,纸糊的摆设。

“我.....没事。”

苏婵给了慕容岫玉一个眼神,慕容岫玉手腕一翻,随即欢呼道:“掏钱掏钱!这局可是我赢了!”

待众人起身时,苏婵走过齐王妃身旁,擦过她的衣袖:“嫂嫂,其实我谁都不在乎。可谁要叫我不快活了,那谁就是罪该万死。”

“嫂嫂不用恐慌,明白了便是。”

“这样,宁河孙家就还是那个孙家。”

苏婵说完拽了拽衣袍,轻笑颔首便离去了。

齐王妃感觉身上有些冷,拿过暖炉放在手上,却还是置身于冰天雪地里的冷。

是她的错....

她不该去左右苏家女的想法,他们这种人怎么配去给她们提出自己个儿的见解!

那样阴冷的眼神,带着对万事万物的轻浮与不屑,竟是比皇后还要有压迫感。

“王妃....”宫人看着齐王妃若有所思的模样悄悄的唤了一声。

齐王妃张了张嘴,却发觉说出来一个字,甚至是连音节也发不出来了。

.....

“怪物...一样的怪物.....”

待众人散去,暮色早已笼罩。

慕容岫玉拉着苏婵,有些挪揄的说道:“晚照,今儿咱俩就都不回去了吧!找个酒楼,好好喝上一壶。”

“皇嫂自己个儿去喝吧。”

慕容岫玉还没反应过来,苏婵已经从她的身侧落进了徐昭的怀抱里。

“徐昭你这个王....”慕容岫玉下意识就要骂出声,可看着后面尾随而来的徐暥,她很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爷。”

慕容岫玉人模人样的笑了笑。

苏婵和徐昭都是忍俊不禁。

“皇兄,天色不早了,我们便先告辞了。”

“放我下来。”待远了些苏婵连忙嗔了一眼徐昭。

在宫中公然搂搂抱抱,也不嫌叫外人看去失了体统!

“我自家的娘子,抱着又怎么了?”徐昭淡然浅笑。

“自家的也不行!”苏婵直直的瞪着他。

两相对峙间,忽然听见徐昭一声轻笑。

他捏了捏苏婵鼓鼓的面庞,神色宠溺道:“好,那依你。”

说罢,他将手覆在苏婵的眼上。

“这样,你就看不见他们了。”

“徐昭你这是在自欺欺人。”苏婵都气笑了。

“骗我自己个儿还是蛮好的。”

“无趣!”

“有趣,夫人啊....我可是记得你的葵水也没几日了吧。”

“我....”苏婵咬了咬唇。

他一个大男人,同自己个儿在这里开诚布公的谈这个,他就没有半分的羞耻之心吗....

“真不要脸!”

“对自己个儿夫人,要是面子,有里子不就好了吗?”

“徐....”苏婵这次是真的说不话来了。

“等一切结束,我们就要个孩子,像谁都好,最好像你。”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衣衫上,银光隐隐,照亮他眼中的憧憬。

这边被留下的慕容岫玉有些瑟缩。

“爷,可要回府?”

“慕容岫玉,生个世子吧。”

慕容岫玉顿时收回了嬉皮笑脸:“爷可想好了,您未来正统的继承人出自慕容家。”

“想好了。”

“那妾身便叫他们把药听了,不过爷妾身有一言在先,妾身自知德不配位。也从未期待过爷的钟爱。但若真有了这么个孩子,妾身希望....爷不要将他....”

“不行!”徐暥突然打断了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的青筋都爆出了。

所谓的承诺,根本不值一提!

徐成安当年也是这么承诺他的母妃的!结果呢!争权夺势!他少了什么!

与其满怀期待,不如从未许诺。

这样,不期待,便会少些怨恨可言!

“那妾身,”慕容岫玉的眸子暗了暗“知道了,妾身会为爷生一个世子。”

“这便好。”说着,徐暥面色变得苍白,猛咳了起来。

“爷!”

“滚开!”徐暥颤抖的看着掌心的鲜红。

害他的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在害他!

“郡亭。”

长时间埋没于黑暗里,苏婵有些倦了。

她的手不自觉的搭上了徐昭的脖颈,将头靠在了他宽广的胸膛上,淡淡的竹香十分清心。

“困了。”

徐昭一听她那浅缓里带着些许慵懒的音调便知晓了。

“嗯,回家吧。”

“好。”徐昭轻笑,微翘的睫毛刺的他手痒,可看着苏婵这幅模样,他的心更痒。

“晚照...”

“嗯...”叮咛般的话语直直的落在了徐昭的心里,像是一片随风飘舞的羽毛蹭的他心都乱了。

“不要吵我好不好,回府...叫我....”

“不好怎么办?”

“不好....”苏婵蹭了蹭他“不好就丢出去.....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