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嗣音掐着腰,原本他的男子身型就高大,此刻更是将公子载的小身板衬得像个小鸡崽儿。
她居高临下道:“信你怎样?”
公子载瞬间泄了怒气,十分没骨气地坐了下来:“信我......愿和你一条绳。”
陈嗣音心里小声嘟囔:像你这种猪队友,要不是形势所迫,谁愿意跟你一条绳?
公子载又问:“你既然觉得临淄王可能要取我代之,为什么还要把他召进宫来?”
陈嗣音没好气地坐下来,说:“他那临淄是齐国最肥沃的封地,兵强马壮,把他放到那么远的地方,你不怕我怕!还是让他呆在邺城,反正太后喜欢,我顺水推舟也好注意他的动向。”
公子载低头不语,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暴君是个顺毛驴,必须得顺着他的毛捋一捋才行。
驭人之术,须得先抑后扬。
陈嗣音刚才已经给了那头蠢驴一条大棒,现在该给他塞点胡萝卜了:“不过,我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你已经能把宫里施礼的礼仪学得这么周全了,当初我进宫时,学了足足五个月还不甚明白!”
公子载嘴角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脊背又挺直了几分。
“可见你是极其有天赋的一个人,美玉也是需要雕琢的,如果你能好好磨砺一下,一定能盖过公子冠玉的名声!”
公子载不是不想跟弟弟比,他是一直比不过,听到此话,眼睛放光:“那要怎么磨砺?”
陈嗣音略微思索:“现在还不着急,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过几日我想回将军府一趟,你出宫帮我采办点东西。”
“好!”
公子载自然满心欢喜,他巴不得出宫,但是每次出宫他怕被人暗杀。
现在他用着陈嗣音的身体,可不需要再怕了!
今日朝鼓鸣起,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我瞧着皇上今日也不会上朝。”
“你们听说了吗?将军府现在关门闭户的,几位同僚去拜访都吃了闭门羹。”
“你们说皇上跟将军府是唱的哪台子戏?”
......
这群大臣,原本懒散,进了金銮殿,却见久不露面的皇上正坐在龙椅上,瞬间提起了精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经过几日的暗中观察,陈嗣音大致是认识了这些人,能跟他们做的事情对上脸。
与电视上文武百官七嘴八舌在朝堂议论的情形不同,除了几个谄媚地逢迎他大难不死,龙气救人之外,金銮殿上是异常安静!
这也正常,齐国的忠臣要么被暴君拔了舌头,要么被他砍了手脚,要么被他送去见了阎王。
魏梁说:“仰仗陛下的英明神武,西樊关又收了一城!”
陈嗣音隔着冕旒望向他:“魏卿关心国事,朕心甚慰,只是你滥杀下人的私事准备怎么处置?”
魏梁吓得跪地,朱策在一旁转移话题道:“皇上,赢都六个月不下一滴雨,很多百姓都没有口粮了,朝廷要不要拨点款救济救济?”
陈嗣音从龙椅上起身,冕旒碰撞出细碎的声音,不知为何今日皇上周身一副冷冽的气息,让他们如此陌生。
陈嗣音走到朱策身边:“朱大人,你打着赈灾的名义暗地里窝了多少朝廷救济款?”
朱策手执玉弧,吓得跪在地上:“皇上冤枉啊,朝廷拨款确确实实赈灾了!皇上不信大可以去抄家,我赵府确实清白啊!”
朱大人拧着的眉头和苦瓜似的脸上,结结实实地写着“贪”字。
陈嗣音潜伏的这几日,她的锦衣卫们可没闲着,公费请他们去喝花酒,混迹在浪**官二代的圈子里,可套出来不少“好消息”!
“朕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你的家朕会抄的。”
朱大人一脸不惧:“皇上抄完臣的家,就会知道臣对皇上多赤胆忠心了。”
陈嗣音掐指一算,故弄玄虚:“如果朕没有算错的话,朱大人窝藏的赃物藏在你们老宅的大柳树下,哦,还有一部分藏在你们祖坟里——”
“啧啧啧,为了藏点赃款,连祖宗都敢惊动,你们家的祖先在阴曹地府都抬不起头来!来人,快去挖开看看!看看到底是朱大人的嘴硬,还是朕的卦算的应!”
朱策顿时像被抽去了脊骨,吓得瘫在了地上:“皇上,皇上!臣一时糊涂,都怪臣一时糊涂......”
“拉下去!”
朝堂之上拉下去两个鬼哭狼嚎的人,与以往不一样,这惩的可不是忠臣而是出了名的大奸臣!
而且两个都曾是暴君公子载的心腹。
陈嗣音瞥了一眼藏在幕帘后的公子载,她要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宠信的都是些什么人!
皇上果真不一样了,皇上能掐会算!
那些心里耿直的人如临大喜,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战战兢兢。
陈嗣音游走在朝臣之中,伸出右手,朗声道:“想必诸位都听说了朕的一些事迹,朕今日告诉你们,不错,都是真的!”
“魏梁朱策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那些个不忠不贤之人,赶快站出来认错,不要让朕一个一个算啦!”
那些胆大的还在观望,胆小的已经受不住跪在地上。
顿时,朝堂成了坦白局!
“皇上,翻修御道的银两,臣全贪了,御道没有翻新,只把石板调了个面而已。”
“皇上,臣失手打死了您的爱猫,栽赃嫁祸给宫人,那宫人受刑致死,臣有罪!”
......
右副都御史钱越吓得小便失禁:“皇上,老臣糊涂,不应该栽赃陈将军,不应该——”
他余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赵秉不着痕迹地瞪了回去。
“你不该什么?”陈嗣音追问。
“臣不该通敌卖国!”
朝堂哗然,右副都御史大人通敌了?
赵秉听了钱越的话一时震惊的目瞪口呆:“你通敌?”
钱越跪在地上,抖如筛篱:“罪臣惶恐,请皇上责罚!”
公子载在卷帘后也是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坐在地!
他自认为无懈可击的朝堂,贪的贪,脏的脏,通敌的通敌......
好好好,以前你们都把朕蒙在鼓里是吧!
陈嗣音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她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和自己作斗争。
钱越通敌,则说明陷害陷害陈家必有他的一份“功劳”,于公于私,杀他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是,陈嗣音犹豫了,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一个能将党夏铜墙铁壁凿出个缝隙的计谋!
陈嗣音将朝堂上那些犯事的官员交给刑部处理,随即只留下了她信得过的一些大臣。
陈嗣音短时间笼络不到这么多心腹,但是她暗中已经探访清楚,这些大臣身家清白,几次以死进谏都没事,因为他们深通为官之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心是为国为民的。
其余全部退朝,并且严令,禁止此事外传。
连太监都屏退了,偌大的金銮殿只剩下几个人影。
只是钱越不知,他真正的主子正站在幕帘后,那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陈嗣音的声音回旋在堂上,她挣扎着,似乎也有些捏不住,但还是决定一试,道:“朕知通敌叛国该当死罪,但是——钱大人你若想戴罪立功,朕可以不予追究!”
不追究?钱越猛地抬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余大人也是眉目深锁,在思考些什么。
公子载一直给陈嗣音张嘴型比划:重处!杀了他!
他心里怒吼:妇人之仁!通敌还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