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间被掀起了沉甸甸的重压。

莫锴抬了抬眼皮,不疾不徐启口:“诸位觉得这是一件赔钱就能了事的突发事件?”

顿了下,“我倒觉得各位应该正确认识一下这件事的性质。”

在场所有人因为莫锴这句暗藏话锋的提醒倏地一惊。

“华辰是做什么的,它赖以生存的立命之本又是什么,在场诸位陪同华辰一步步走到今天,都忘了么?”

有些话点到为止,在意华辰的人,都懂。

这哪里是件普通的突发事件。

华辰是做医疗器械的,医疗器械的命门是安全性,安全得不能保证,最先引发的势必就是公众的信任危机。

信任危机关乎企业存亡。

白慕雪脸色变了变,最先表态,“莫总,对不起,是我考虑片面了。”

莫锴淡淡看她一眼,指节轻叩下桌面,示意她继续。

“赔偿这件事还是要慎重,赔偿意味着有责,如果我们采取这种方式,公众便会据此认定华辰确实存在安全性隐患。”

这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关乎未来华辰能否再度被市场信任的问题。

王赫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莫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沉如流水,“接下来工作,我说三点,第一,责任界定,伤者和华辰那批器械是否存在直接因果关系,委托权威机构介入调查。

第二,积极与伤者沟通,安抚伤者情绪,给与人道主义关怀。如果确属华辰有责,华辰绝不推责,后续再谈赔偿。此前,摆正立场。

上述两项工作向公众公开,全面接受社会舆论监督。

第三,王赫重大失职,自今日起,免去华辰总经理职位,总经理位由白慕雪接任,副总位暂缺待议。散会。”

莫锴神态严峻,一番话平铺直叙却掷地有声,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又心悦诚服。

当然除了王赫,他没想到,小舅居然真的就六亲不认。

但这里,莫锴是不容置喙的绝对上位者,三点说完,便抬步离开。

会议室门刚推开,一双含着隐隐担忧的美丽杏眸蓦地撞入眼帘。

莫锴刚刚还骤沉的脸几乎一秒间切换,温柔开口,“找我?”

乔安这次点点头。

这两天已经习惯了乔安冷言冷语的莫锴,对她此刻出现倒有些受宠若惊。

“走吧,去我办公室。”

办公室里。

“不是不熟么,不熟找我做什么。”暧昧的语言裹挟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乔安的脸上。

乔安背贴着门板,面前是堵高大的人墙。

“我找你有事!”早知道这个男人这会还有心思逗她,她就不来了。

“什么事?”莫锴佯装不知,好似又靠近了些。

“一期产品是不是出问题了?有解决方案了吗?”莫锴的脸近在咫尺,乔安感觉对着这张脸说话有些费劲,音色都不稳。

“你是关心华辰,还是在,关心我?”莫锴压着声音问。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空想这些。乔安脸色瞬间有点恼,呛他,“华辰!”

莫锴看面前小女人风雨欲来的表情,很识相地松开了她,转身朝沙发走去。

“我听小雅说王赫打算赔偿,不能让他那么干!”乔安追着上去,语气焦灼。

莫锴在沙发坐下,长腿交迭,示意自己身边的空位,“坐?”

乔安没理,声音因急切上扬了两分,“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啊!”

莫锴轻勾着唇,伸手把乔安往下一拽,纤细的身子瞬间跌坐进沙发。

乔安脸一沉,莫锴先发制人,“我怎么着也算你老板吧,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

乔安一噎。

“对不起,我不该来。”

美丽的眸子半垂,乔安准备起身,人直接被一股力拉住。

“错了,我错了,你说,我听。”

莫锴将交迭的双腿放平,态度怎么看怎么端正,“我洗耳恭听。”

乔安被莫锴搞得有些恍惚,但念及事态从急,还是敛了情绪开口。

“一期产品不可能有问题,我从头跟到尾,那些所谓的瑕疵品只是外观瑕疵,并非功能瑕疵。

所有功能的安全性都经过多轮测试,即便是流入市场,也绝对不可能造成伤残后果!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华辰如果现在就赔偿,就等于变相承认有问题,不可以这么做!”

乔安白皙的脸蛋因为急切而红扑扑的,莫名惹人怜爱。

而她的话,又如一汪暖流细无声地划过莫锴的心间。

乔安等着莫锴回应,直勾勾看着他。

“嗯。”莫锴应。

不假思索,应的干脆,在乔安听来,却像是是敷衍。

卷翘的长睫颤了颤,语气有点挫败,“你要觉得我的话没价值,没必要浪费时间。”

莫锴估摸着乔安是误解了,倏地正色起身,自办公桌上拿起一沓资料,递给乔安。

“你原先在华辰的工作日志,还有整理的产品质检报告,都是这批货品不存在问题的最直接证据。”

莫锴眸光深邃,噙着敬意,“是你的细致和严谨,让华辰能够堂堂应对这次危机。所以你说的,我信,你的建议,我认同。”

之所以能在会议室言之凿凿,便是基于对乔安的信任,对一期项目研发工作人员的信任。

那批根本算不得瑕疵的产品,正是因为他们的精益求精和力求完美,才被定义为瑕疵。

莫锴不允许好意反被中伤。

所以,他义正言辞摆明态度,开启调查接受监督。

乔安因为莫锴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是自己误解了他。

原来,他一直认可她的工作能力,珍视她的所有工作成果。

乔安承认,自己本就不平静的心再度被莫锴精准狙击到了。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回去了。”乔安压着自己扑咚扑咚的心要走。

只是刚走一步,人又被一扯,往坚硬的胸膛上一磕。

“安安,我们算不算挺熟了,下班坐我车回去,好不好?”莫锴压低声音问。

这猛然的一磕让乔安脑子都清明了,募地想起这个男人跟自己耍的无赖,毫不客气:“不好!”

说罢,推开他拉门就走。

莫锴无奈摇头,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腆着脸要给人当司机,人还不领情。传出去,怕是得被人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