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儿知晓了。”

。。。。

眼前焦黑的尸体,破败的一切,无一不在嘲讽楚嫣然,她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她以为自己虽遗憾,但却是幸福的。

得亲生父亲看重,得夫君敬爱,得衣食无忧。

现在才知道,所谓的顺遂,所谓的安乐,一开始就全部都是假的。

他的亲生父亲毁了这个她长大的地方,杀了她最亲的人。

没有因果,只因为他们是苗疆人,杀了他们是她亲生父亲作为县令的职责,只有杀了他们,他的县令之位才能保住。

只因为他们是苗疆人,一个擅长用蛊之族,人人忌惮恐惧,便毁之根本,杀之全部,方才安心。

乌格南文就站在外面,看着少女悲戚痛哭,颤抖着双手想要将那烧焦的尸体抱起来,不知是被那未消散的温度灼烧,还是难以相信眼前之人的模样,指尖碰着便猛地弹开。

几次重复,乌格南文不忍心,便想要上前去帮忙。

“就这一次,别让我恨你。”

他走到楚嫣然身后,她依旧跪在地上,带着哭腔的声音落入他耳中,在那一瞬间,乌格南文的心口仿佛被石头敲打,又疼又难受。

事出突然,虽然不知道那群官兵为什么要烧了这里,但如果当时楚嫣然要是忽然闯入,她必然会麻烦缠身。

尽管因此付出的代价,是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葬身火海,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对不起。”

乌格南文抿着唇,虽然知道现在的道歉也是无济于事。

跪在地上的娇小身影在这时忽然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声清脆又肆意。

许久,笑声才消散。

从始至终,楚嫣然再未同乌格南文说过一句话。

最后还是楚嫣然自己亲手把尸体埋了。

乌格南文看到了楚嫣然口中说的那挂满纸鸢的老树,尸体就埋在树下,她用石子笨拙的在树干上刻了名字。

‘未桑之墓。’

天已清明,她仿若不会乏,跪在新坟前许久不动弹,浑身都是污泥,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乌格南文理解楚嫣然此时心境,他以为她会沉浸在丧亲之痛中很久,而等到第一缕阳光撒下来时,她缓缓的站起身来,转过身看他。

“带我回楚家。”

她浑身上下死气沉沉,眸光一片死寂,和来时的璨若星河判若两人。

“好。”

春风拂面,本该是万物生的时节,她仿若一根枯草,融不进丁点的春意。

也和当初初见乌格南文时截然相反。

。。。。

楚嫣然自小生活在山水之间,习惯了恣意自由的生活,她性子活泼单纯,什么事情都藏不住。

遭遇劫匪,楚嫣然手无缚鸡之力,想要伺机逃跑却被发现,一回头便迎上一人一骑。

骏马之上,年轻男子墨发随风飘扬,周身仿佛生了一圈的浩然正气,将那些身高马大的劫匪打的落花流水。

楚嫣然看的呆了,直到那些劫匪要跑,她才恍然间惊醒过来。

“诶诶,他们还不能走!”

她一声娇唤,马上的身影便厉喝一声,驾马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这个时候她才真切的瞧见对方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这般俊逸的男子,同阿桑口中描述的隔壁村村草一般俊。

少女春心忍不住**漾了一下。

她小跑上前,站在乌格南文的身边作威作福。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群劫匪心虚的互看了一眼,还嘴硬否认。

“什么谁派来的,我们就是劫匪。”

“且不说这里是官道,劫匪在这里打劫等同于自寻死路,方才明眼儿过去一行运货队伍你们不劫,偏偏劫持我们,一说话就知道你们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还不承认你们是被人派来的?!”

楚嫣然说着抬起头看向乌格南文,迎着光,她双眸雪亮。

“还麻烦这位侠士将这几人绑起来,好让官府的人来审。”

若是真叫官府的人来审,他们便就不是挨顿打这么简单了,当即领头的便招了。

楚嫣然同那一大家子素为蒙面,听闻是自家亲爹的二房雇的人,当即一张小脸便皱了起来,失了想要认亲的兴致。

“这大户人家都这般可怕?”她忍不住低声嘟囔。

“许是因为利益威胁,楚小姐?”

乌格南文大抵猜到了楚嫣然的身份,县令认亲之事并非人人皆知,但谁让认得这个亲,也是他乌格南文自幼定下亲事的姑娘。

“你认识我呀?”楚嫣然有些惊喜。

乌格南文点了点头。

楚嫣然歪了歪脑袋,俏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嘛?”

说完,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乌格南文被小女儿家的姿态挠的心思微动,做了一揖。

“在下乌格南文,怕是同楚小姐做不了朋友。”

“为什么?”

“楚小姐回去后自然会知晓。”

楚嫣然不懂乌格南文的意思,她扁了扁嘴,乌格南文已经重新上马准备要离开。

她心头有些急,迫切的追上两步。

“那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乌格南文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楚嫣然的话,但他驾马离开的一幕,却始终都刻在楚嫣然的脑海中。

许多年之后,她每每想起第一回见乌格南文时候的模样,便还是会忍不住勾起唇角。

今生有幸识郎君,好在父母之命的他,是乌格南文。

虽受了许多苦楚,也将她熬成了她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但至少他待她极好,每每想起这些,她也就觉得此生足矣。

“好了,就到这里吧。”

马行到城门口,楚嫣然忽然出声。

目及她浑身的污垢,以及失了魂般的模样,乌格南文皱起眉头。

“我送你。”

楚嫣然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无声的昭示着自己的执拗。

乌格南文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将楚嫣然扶下马,眼睁睁的看着她孤零零一个人往城里走。

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后来楚嫣然杀了楚家全家,那个时候楚嫣然才知道,乌格南文不是罪魁祸首,是她的亲生父亲取悦乌格南文不顺,想要以杀苗疆全族为利,跟天和朝廷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