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将女大夫遣退,只留下自己和江岩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谢瑶在给江岩缓冲考虑的时间,十分的贴心,也不催促江岩,就冲着江书歆这嘶吼的声音,谢瑶就觉得江岩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能接受得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江岩自己考虑好以后,率先的走到了谢瑶的身边。

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打足了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如果他当初没有跟着谢瑶来京都城的话,或许还能安安稳稳地在平阳县做他的县令。

孩子可以再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他来说,江书歆和江嫣儿两人,在离开平阳县的那一瞬间,应该就已经指望不上了。

“进去吧。”

想开了一些,江岩就坦然了一些。

谢瑶嗯了一声,想要迈开步子的时候,被江岩拦了一下。

“让我走前面吧,王妃,我能够接受得了现在她的模样。”

再差,统共也就不过多失望一些,江岩觉得自己不只是失望一次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这些,充其量最差的结局也不过如此。

“好,都依舅父。”

谢瑶给江岩让了位置,不紧不慢的跟在江岩的身后,越是靠近房间,那哭声愈发的恐怖凄惨,仿佛是午夜梦回时的鬼哭狼嚎。

在江岩的后面,谢瑶都能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伸出手将房门推开。

江岩在前面进去,打开门之后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往里面走去。

谢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还没等到她探出头去,忽然闻得江岩的惨叫声从屋内传来,等到谢瑶身形露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江岩捂着脸,鲜血从指缝间往下流的画面。

他痛苦地坐到地上哀嚎,嚎叫声和江书歆有不谋而合之处。

这是谢瑶从上次来看过江书歆后,现在好的时候,是谢瑶第一次来,她的脸基本上是毁了,不单单只是表皮,她整张脸已经扭曲破碎,除非回炉重造,否则基本上是没有救。

而这个时候的江书歆,双手双脚应该是绑在**的,但不知道为何,她其中一只手挣脱了束缚,刚才听到开门的声音,便以为是束缚自己的女大夫,抄起旁边的水杯就砸了过去。

等到她发现砸错人的时候已经迟了,怎么都没有想到砸的人会是江岩。

“舅父您没事吧!快来人!”

谢瑶佯作担忧的说道,却连靠近都没有靠近将江岩,生恐他身上的血沾染到了自己的身上,双眸之中半点怜悯与紧张都没有,都只是表皮的夸张,做做样子。

伴随着谢瑶的声音落下,门口便立即就有人跑进来,多亏了女大夫还没有走远,又叫人喊了回来,给江岩包扎了一番。

临行前,女大夫还好心地提醒江岩道:“这林夫人脑子有问题,大人可小心些,不要太靠近这林夫人。”

被外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的女儿脑子有病,让他不要靠近,江岩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而此时床榻上的江书歆已经被重新的绑好,她现在理智已经恢复了过来,听着女大夫当着自己父亲的面,说自己脑子有问题,当时江书歆的内心是崩溃激动的。

她真想告诉他们,她不是什么傻子,她很正常,正常到知道自己现在沦落的模样,都是拜面前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所赐。

“舅父莫要和书歆表妹生气,书歆表妹兴许压根就不知道是舅父您来看她了,一时激动才会做出了如此的举动来。”

谢瑶充当和事佬,在老人的中间调节。

此时江岩的一张老脸上的鲜血虽然已经被处理干净,但还是在鼻子处留下啦一道疤痕,恐怕日后想要消下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谢瑶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的疤痕下不下去,不管她的事,随便他能不能下去。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亲手打花了脸,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江岩的情绪并不好,一张脸都是板着的,而此时床榻上被绑着的江书歆,情绪也并不好。

她看着江岩的方向欲言又止,憋了半晌,才憋出一个‘爹’。

“我没有你这种品德败坏,不知廉耻的女儿!”

江岩现在听到江书歆的声音就来气,在江书歆的话茬落下以后,他便立即的沉声怒道,毫不客气地反驳江书歆。

江书歆一瞬间便就红了眼眶。

她也是委屈的啊,她这么努力苟且地活着,最后得到的却是无尽的指责和谩骂,甚至于还被陆忱亲手毁容,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难道就不委屈吗?

到现在为止,江书歆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只是喜欢和谢瑶争,想要拿回来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最后错的人反倒是变成了她,而江书歆却幸运地成为了平定王妃。

凭什么?

越是想下去,江书歆心里头那团火焰便越烧越旺,她忽然尖叫了一声,尖叫声穿透了整个房间,带着十足的穿透力。

她看江岩的目光,掺杂着绝望、失落、费解、愤怒。。

所有的,对父亲的失望情绪,全部都在脸上。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给过我什么?那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和你江岩有什么关系?从小到大,你可曾关心过我一句?只有在我表现好的时候才会关心,江岩,你根本就配不上当父亲!”

江书歆泪流满面。

她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是从想要得到一个父亲的关怀开始,慢慢地到了现在野心蓬勃的局面。

从江书歆记事开始,江岩就总是板着脸,仿佛她无论做什么事情,江岩我都依旧是不苟言笑,也不会给她任何的鼓励和好脸色。

那个时候江书歆以为江岩是不喜欢她,后来才知道,他只喜欢对自己有利的女儿,而不是一个父亲的女儿。

这种残忍的认知,一直被江书歆刻意地抛到脑后,她总是在想,只要父亲重用她,只要父亲能看到她便好了。

反过来将所有的原因都藏了起来,不愿意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