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虽已开春,却还是月露霜重,蝉鸟各自歇去,院落之中,正是一番安静。
苏言睡得昏昏沉沉,忽然有些光芒刺入眼中,她睁开眼睛,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傍晚看到的那个黑衣男一般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房间之中,那黑衣男将苏言房间中的烛火点亮,此刻正拨着灯芯。
苏言心中有些慌乱,但慌乱之中,毕竟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她不知道黑衣男看着她醒来后会不会杀了她,她便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既然醒了,何必装睡?”黑衣男冷冷的说了一声。
苏言有些无奈的坐起了身子说:“这不......睡个回笼觉嘛......”
黑衣男“哼”了一声,别过身子。
苏言披了件轻沙,站起了身,那黑衣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言轻声一笑:“问名字者必是过后会有来往,我想我们以后不会有什么交情,还是不告诉你的好。”黑衣男抬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以后不会有交情?”
苏言“哼”了一声:“因为我不敢也不想。”
黑衣男摸了摸手上的长剑说:“我倒是,真想和你好好认识一下,我不杀你,是因为你面貌像极了我妻子。”
“我像你妻子?”苏言一惊,自己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家室也并不知晓,如今既然有人和自己长得像,那也许就是自己的家人,她便急忙问道:“你妻子身在何处?我想见她。”
黑衣男摇摇头,冷冷的说:“想见她?你死了便能见到,她早已经过逝了,如今......十六年前。”
苏言心间一颤,十六年,因为什么事情,她的妻子过世,她并不知道,可十六年前,正是自己出生的年岁。
房间之中,两个陌生人如此相对,还谈着如此深沉的话题,苏言顿觉有些不妥,她轻咳了几声,笑着说:“你看,既然我和你的妻子长得像,那你不如坐下喝点茶......”
她还没说完,就感到脖颈一凉,黑衣男拿着一把尖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了苏言的脖子上。
匕首寒气透骨,苏言只怕自己稍一动,便被割破喉咙,她不敢乱动,只听着黑衣男说:“昨日我没有杀你,可今日却不敢保证,你若不听我的,我让你顷刻毙命。”
生死一刻,苏言自然是害怕的,她点头说:“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
黑衣男轻声一笑,看着房间说:“江佑辰就在房间中,是也不是?”苏言点头说:“不错,你早已知道,何故还来问我?今日我们二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只盼你能为你过世的妻子积些阴德,放了他。”
黑衣男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你为何不求我不杀你?”
苏言看着黑衣男,皱着眉头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你昨天不会,今天也不会,再说......我既然长得像你妻子,你便更不会杀我,我不
知你和江佑辰有何过节,只是杀人之后,能真正消了你的怒气吗?不如就此罢手。”
“好啊,既然你向他求情,我便不杀他。”黑衣男笑了几声,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在苏言手中:“今日你给他送药的时候,将一颗药丸放在他的汤药之中,这药丸遇水便化,无色无味,他绝对不会觉察出来。”
苏言看着那药瓶说:“我不该求你,你根本没那么好心,你既不杀他,为何还让我用毒害他?”
黑衣男冷声说:“有些事情,没有原因。”苏言笑笑说:“世上从来没有无缘由的事情,不过是你不想说而已。”
黑衣男不想回答,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说:“这不是你该问的,你究竟做不做?”
苏言眉头一皱,良久才点头:“做,我若是不做,你必会杀了他,一个让人生,一个让人死,医者仁心,定不会让人死,只要你不杀他,我自会将这药放在他的碗中。”
黑衣男“哼”了一声说:“恐怕你是为了你自己的性命吧。”
苏言冷冷的一笑:“你未必能杀我。”说着,她便伸出二指指在黑衣人的胸下三寸说:“你可知人身上有鸠尾死穴,我若是点了,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
黑衣男一怔,果然感到苏言正指着他的穴道,他当下放开手,他看着苏言,苏言看到此处,也就放下了手指。
烛火在油灯之中肆无忌惮的跳动着,忽然发出了细碎的爆裂之声,黑衣男看着烛火,低头轻声问道:“你相信轮回吗?”
苏言的心忽然颤了一下,有些疼痛,痛得她不愿去想,黑衣男说自己和他的夫人长得像,他夫人死的时候,又是自己出生的时候,黑衣男自然觉得苏言是他夫人的转世。
苏言轻声一笑:“我相信轮回,可我不相信,我是你夫人的轮回转世,世间巧合太多,有些容不得你不信。”
黑衣男一怔,他低头说:“是么?看来是我多想了。”
说着,她就朝着门边走去,走了几步,身影忽然变作一道黑色的光芒,不知去了何处。
苏言看着黑衣男的背影,兀自有些难言之痛。
两日后。
江佑辰昏睡了两日,终于苏醒过来,苏言看着江佑辰醒来,本该高兴,可是心中总是隐隐的有些担忧,她希望江佑辰能一直昏睡,昏睡到师父和大哥回来。可是很遗憾,两个人不知道去何处休假,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苏言便发了飞鸽,希望两个人能看到。
午后,苏言熬好了药,并未端到江佑辰的房间,而是端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她看着黑衣男给自己的药,有些忐忑,按说答应别人的事情,应该做的,可这是害人的事,她又绝不能做,她的心一时万分纠结,想了一会儿,她就暗暗的说:“这是缓兵之计,那冰块要杀我,要杀江佑辰,我不得已才暂且答应下来,对,现下他不在,定不会知道又不知道我有没有将
药放进去......”
想到此处,她释怀了许多,她端着药碗,朝着房门走去,刚走一步,却看到房门正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她吓了一跳,差点将药泼在来人的身上。
待安定了几分,她才看清,来人正是黑衣男,苏言忽然明白,自己的小聪明,早就被黑衣男识破,她不知道该如何向黑衣男解释,想了一下,她就笑着说:“那个......你看我......忘了......”
说着,她就重新将药碗放在桌上,她将药瓶中的药丸倒出一颗,放在了汤药之中,果然和黑衣男说的一样,药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旁人倒是绝难察觉出来。
黑衣男的声音有些发寒:“你最好是忘了,在我的眼皮下,别想鼓捣什么。”
苏言笑着点头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客官......啊,不是,公子,你若是没事,就先回吧,我知道你有本事,我这小小的门板困不住你,可你也要体谅我一下,我一个弱女子,半夜睡得正香,你就别过来吓我了。”
黑衣男“哼”了一声:“你若是听话,我便不用跑这一趟。”
说完,他的身影又慢慢的消退。
苏言看着他,便有些发愁的将汤药端到了江佑辰的房中。
江佑辰房间。
江佑辰面色惨白的咳嗽了几声,他问道:“我昏睡了几天?”
苏言将药碗放在桌上说:“已经有两天了,如今看你醒来,我便熬了汤药,你喝一些吧。”
江佑辰看着汤药,又看了看苏言,问道:“前几日那个黑衣人走时说他还回来,如今可又来过?”
苏言本就忌讳着这个话题,如今听到江佑辰问起,她急忙摇头:“没,没有。”说着她将药碗推到江佑辰身边:“你先将药喝了吧。”
江佑辰看着药丸,摇摇头说:“我不喝。”
苏言知道江佑辰还是在疑心自己,疑心这药,只是那黑衣男必然还在这房间之中,江佑辰若是不喝,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黑衣男又会出现,那个时候,只怕就不会留江佑辰一条性命,而是直接杀了他。
想到此处,苏言就端起药碗,自己先喝了两口,喝完之后,她便放下药碗:“我知道你在疑心我,如此做,可消了你的疑心吗?”
江佑辰看着苏言竟然喝下了两口药,那看来药是无毒的,他便拿起药碗说:“是我不对,我辜负了你的好意,我喝,这就喝。”
说着,他就“咕咚咕咚”的喝完了药,苏言希望江佑辰喝药,可他真的喝下,苏言也没有心情好一些,她低头说:“你休息一下吧。”
说着,她就拿着药碗,朝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江佑辰忽然唤道:“苏......苏言......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苏言回头看着江佑辰:“称呼名字多见外......你叫我苏姐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