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浩土,广袤无垠,鸿蒙九州,仙灵繁盛。
太古而后,人之初始,仙凡妖魔,存于世间,世上总有修仙之说,妖可活千年,人亦可修行千年。中原大地,鸿蒙仙途,遂常有人以修仙为业,炼丹修道,真可活上百余年,往往此后,人们更是乐此不疲。
如今上古,列国林立,窃国诸侯,弱肉强食。凡天下百余国,强盛皆有胜负,中原大地,以楚国和江国为两大强国,江国自分封以来,祖祖辈辈,从未衰落,楚国却是近几年才吞并邻国,强盛起来。
楚国和江国是邻国,对峙却又扶持,十几年来,战火纷飞,两国却显少发生过战争。
两国以一山为界,那山名为紫辰山,特殊的地理位置,倒让这里成了一片祥和的乐土。
初晨,紫辰山,小溪畔。
仙云驾鹤,青山翠屏,黛绿色的山体宛如一个披着薄纱的少女,连绵曲折,一条瀑布从中一泻而下,隆隆作响,水花激**,揉碎在山涧浮藻中。
三月的天气,刚刚有些暖和,苏言拿着一本医药典籍翻看,一边看着,一边拿起身旁的一棵墨绿的草药嚼了一口,那草药十分苦涩,刚一接触舌头,苏言就马上把它吐了出来。
苦涩还停留在口中,她急忙就着溪水漱了漱口。
溪水有些凉,她被激得清醒了几分,低头看着那一池溪水,水中映出了一张俊秀的面容。二八年华,这个面容如琬似花,瑰姿艳逸,胸前的白色项坠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去。
师父说这个项坠自小就戴在她身上。师父说这个项坠经多方考证,是东海的宝贝,叫做“晗光石”。师父说哪天老子没有酒钱了,记得拿它给老子换酒。
师父这话,是一句戏言。
师父的医馆开在山腰,因是楚国和江国的交界之处,战乱之中受伤的人,有许多都到此处医治,他的医术高明,十有八九都能治好,因此这酒钱是不缺的。
苏言搅了搅溪水,那溪水又是又泛起了层层涟漪,她正要起身,身后有人轻拍了他一下:“猜猜我是谁?”
苏言看着面前的男子,良久才无奈的说了句:“我说大师兄,以后你再让我猜你是谁,好歹捂上我的眼睛吧。”
大师兄点点头说:“你说的在理。”说着,他蹲在溪水边,整理一下头发说:“我好像又帅了。”
在这紫辰山上,苏言和大师兄的关系最好,大抵是因为师父只有两个徒弟的关系吧。
大师兄叫做赵凌,只比苏言早上山两天,两个人都是师父捡来的,苏言总盼着师父再收几个徒弟,那自己的地位就可以上升一些,只是很遗憾,自己而后,师父再也没有收过徒弟,苏言询问师父为何再也不招徒儿,得出的答案是:师父再也捡不到孩子了。
赵凌看了一下地上的草药说:“穿心莲,这药苦的很,医书典籍都有记载,你何必亲自尝试。”
苏言摇头说:“若不亲自尝试,只怕下次也没什么印象,世间
眼见耳听都为虚,只有自己感受过,才是真的。”
赵凌听着苏言这的话,并没有太多的领悟,他“哈哈”一笑:“我家言儿说的话就是有理。”苏言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说着她就朝着医馆走去,赵凌笑了笑,跟了上去。
山腰,医馆。
这个医馆是二十年前师父开起来的,听说那时候房价贵,还是按揭的,不过钱早就还上了,现在师徒三人轮流看馆,苏言的医术虽然不如师父一样高深,但总算也堪称妙手回春。
黄昏之后,苏言正要关门,就看到一个身影踉踉跄跄的朝着医馆而来,人还未到,酒气已经飘进馆中,苏言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她知道,那是师父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
自记事起,师父在她心中的印象就是个酒鬼,十多年了,师父还是如此爱喝,如此爱醉,不过师父有分寸,从不在白天喝酒,白日要行医,他不想误诊病人,这么久以来,师父行医的确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苏言将师父扶进房间,便去关门,师父醉醺醺的喊道:“言儿,你可是认为师父喝醉了?”
苏言关好门以后,便去给师父打水,她一边拧着毛巾,一边说:“只要您不认为自己醉了,那便是没醉。”
师父咳嗽了几声,月光透射进来,在地上斑斑点点,他说:“师父的确醉了,但师父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苏言没有说话,只是将毛巾递给师父,师父面色虽然浑浑噩噩,但他心中是清醒的,世上有多少人,看着清醒,可心中却浑浑噩噩,那倒还不如师父。
师父哼哼唧唧的喊了几声,半睡半醒的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久也不给你们找个师娘吗?”
苏言接过师父的毛巾:“您说过,您是为了我们,您不想我们受委屈。”师父微微睁开眼睛,点点头:“是啊,是啊......”
师父有着不成亲的理由,却不是因为这个。师父的心底,住着一个姑娘,能让师父惦念二十年,如今还根深蒂固,不曾忘却,那是师父的秘密,但苏言知道。
有一次师父喝得大醉,师兄听见他口中喃喃的说:“凝儿......凝儿......”那是一句梦话,师兄随口问了一句:“凝儿是谁?”师父便答道:“是邢国公主。”
师兄是何其八卦的一个人,他就接着问,师父竟然接着答。从前听说人若是睡梦之中说了梦话,那也许还能和他对话,师兄成功了,他挖出了师父藏在心中几十年的秘密,这本来是师父一人的秘密,转眼间变成了师父和师兄两个人的秘密,再一转眼就成了师父师兄和苏言三个人的秘密......
师父是邢国人,如今邢国已经被楚国所灭,师父口中的“凝儿”,是邢国的公主,那时师父是个风流倜傥的大夫,他替凝儿诊脉,为凝儿吹箫,时日久了,师父喜欢上了凝儿。
乱世之中,从来没有平静的日子,楚国攻伐邢国,悬殊的兵力,让邢国很快陷入一片
死城,楚国经历了最痛快也是最快的战争,十日破城。
楚侯坐在邢国的大殿之上,钦点凝儿为他奉茶,让败战国的公主为他奉茶,那是个莫大的侮辱,君臣们都以为凝儿不会答应,却不想性子刚毅的凝儿真的为楚侯煮茶奉上,只是茶杯下面,藏了一把匕首。
她刺杀楚侯,可惜此事以失败告终,楚侯盛怒之下,关押凝儿,择日处决。一个公主该有公主的死法,她不能被人轻贱,凝儿选择了服毒自杀。
师父那时,没有固定的行医之处,他去了外地就诊,回来的时候,为凝儿买了一对琉璃珍珠耳坠,只是未到邢国,听到了邢国覆灭,公主自杀的消息。
那一年,楚国上下和乐,楚史中记载:“邢小国,十日既破,国君降,公主殉葬。”
一句冰冷的史言,葬送了师父一声的心愿。
师父碾碎了琉璃耳坠,此生再也没有爱上第二个人。
苏言帮师父捋了捋头发:“师父,听说碧瑶山的杨花开了,甚是好看,这几天医馆不忙,师父可以去看看。”
这时,师父鼾声如雷,苏言轻轻一笑,朝着外面走去。
二日,清晨。
苏言正在整理药品,师父昏昏沉沉的走出来,他一边拍着额头,一边说着:“如今是什么时辰?”
苏言看了看天:“现在是辰时,时辰还早,医馆也没什么人,今日该我在此,师父您去休息吧。”
师父看着外面,又看了看苏言,良久说了句:“你说的是对。”苏言本来在整理药品,听到此话,就抬头“啊?”了一声。师父皱着眉头说:“你说的对,杨花开了,也许我真的该出去看看。”
苏言本以为师父昨晚没有听见她的话,没想到师父句句听得明白......
几日后。
师父准备离开了,在苏言的极力推荐之下,师兄赵凌也和师父一起同行了,按照苏言的意思,师父爱喝酒,现在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说不定喝多了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再说了,在医馆每日这么忙,现在给自己放个假,出去就当度假了,师兄听着在理,就和师父同去了。
其实苏言让赵凌离开的真正原因是她觉得两个人在医馆,苏言很不安全,赵凌这人太不靠谱,有他在,还不如没有。
赵凌临走的时候,笑嘻嘻的对着苏言说:“言儿,我这次去,说不定就给你带回一个大师嫂回来,你可要珍惜我。”
苏言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赵凌接着说:“我家言儿什么时候也给我找个师妹夫啊。”
苏言“嗤”笑一声,催促着赵凌赶快离开,赵凌笑呵呵的跟着师父朝远方走去。
苏言以为她这一生感情,注定和这医馆一样,有人在此停留,却无人肯长驻于此,直到一个男子,带着满身的伤痛,用极尽哀求的眼光说:“救救我......”
她那时才知道,她并不是不懂感情,只是触动心底的人,迟迟未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