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哗啦啦的下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样子。野人安静的沉睡于一把躺椅上,看样子得在这里过个夜。
我对老翁充满了感激之情,见到其柴房里的柴禾不多,老翁又年迈不堪,想也不想就举起斧子劈砍起来。
说实话,这活不是一般的累,若是在自己家,打死我也不想动弹一下,此时不过是想回报老翁一二。
老翁大概是寂寞太久,杵着拐杖站在门口,和我闲话着家常。
“小哥儿来时,可有经过那葬魂林?”
葬魂林,这名字一听就很不吉利,我如实的交代起来,“来时经过一片杉树林,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葬魂林。”
老翁眼窝深陷,神色特别复杂的看着雨幕,“杉树,是杉树那就对了,那里的杉树成千上万,都是人为种植。想当年,老头也被拉去干了很久,侥幸才逃出来,其余的人……唉……”
看着垒得高高的柴禾堆,我砍得有些累了,抬了两个小马扎,和老翁坐下来聊天。
“老人家,那林子是什么人造的?其余的人……都死了吗?”
老翁的记忆,已经被杉树林拉走,并没有回应我的问话,而是喃喃自语着,“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都死在了里面,那树底下,都做了肥料,不然这树如何能长得这般邪性。
我也是其中一个,可惜命硬得很,没死透,那天的雨也和今天的一般大,好冷好冷……都是命,都是命啊……阎王爷不收啊。”
老翁说着,浑身颤抖不已,好似真的很冷很冷。
我急忙去搀扶他,“老人家,我扶你去烤火吧。”
老翁没有说话,只是对我挥挥手,表示不想动弹。
我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想办法和其多说说话,说实在的,我对那所谓的葬魂林很有兴趣。
上一次来并不见这茅草屋,亦不见老翁,也不知道迷路如何迷到这里来,总要把事情弄清楚,心里才得劲。
老翁缓了一下后,从其腰间掏出来一根竹子,那竹子头有个烟嘴,其上挂着个小烟袋,里面放着一些干烟丝,这一看就是自制的抽烟器物。
我对这玩意儿并不陌生,家中阿爷就好这一口,时常会拿出来“吧唧”一口。
这东西大概能固神魂吧,至少那老翁抽了几口后,就不再哆嗦,而是断断续续的又说了一些话。
我东拼西凑,旁敲侧击的,总算把这一片杉树林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原来,这里曾经只是个普通山树林,林中的植被除了杉树,还夹着别的树种。
因为里面有一条小溪水,植被丰茂,所以野兽频繁出没。
附近的村民都喜欢来这里砍柴、捕猎,而老翁也是其中之一。
那时的他,已经到了花甲之年,身子骨还算健朗。
事情发生在那一天的夜幕降临时,他因为追一只野兔子,而耽误了归家时间,正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扛着柴禾,打算离开时,意外陡然出现。
那林子里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许多军士押解着行动不便的囚犯,逼迫着他们在这里劳作。
犯人哪有拒绝的权利,让干活就干呗。只是这些军士性格很暴戾,嫌弃这些人动作慢,手里的小皮鞭抽得一个林子哀嚎阵阵。
老翁见势不妙,扔下柴禾就爬到一颗树上躲了起来。
只是他运气不好,爬的那棵树在砍伐之列,不大一会儿就有犯人被驱赶着来对这颗树动手。
老翁想跑也跑不了,在树倒下来的时候,人也被抓了起来。
军士们看他还算身强力壮,倒也没有立时要了他的命,只是让其加入到那些囚犯之中。
如此这般忙碌到黎明时分,这片树林被清理了一遍,而那些囚犯也终于能得着休息一下。
军士们熬了一大桶肉汤,囚犯们饥肠辘辘又疲惫不堪,自然迫不及待的喝了个干净。
老翁怀里有一块烙饼,倒也不稀罕这肉汤,只是喝了几小口,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就停了下来。
而也就是这碗汤,让那些囚犯们长眠于此,再也没有醒转过来,被军士们拖野狗一般,扔到那些土坑里埋起来。
而在一场雨过去,那些坑里无一不例外的都长出了杉树的幼苗。
而老翁因为汤喝得少,侥幸逃脱,一直活到了古稀之年。
只是那林子从此以后就变得很邪门,只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附近的村民连续消失十几条人命后,再也不敢进去,葬魂林之名由此而来。
失去这个林子的供应,生活就变得艰难起来,村民们要讨生活,陆续的搬走,这里就变得荒废起来。
老翁是这里最后一个坚守的村民,这一辈子都守在这葬魂林,并不愿意离去,因为他的儿子、女人、族亲大多都死在了里面。
守在这里,就好像守在亲人身边。这是老翁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念想。
说实话,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十分的沉重,埋葬在这荒山野岭的人,该有多绝望。
他们没有办法回家,没有办法享受到人世香火,唯有怨念盘旋在林子里,亡魂永远不得超脱。
“老人家,你可知道那些军士所属哪个地盘?”
老翁很遗憾的摇摇头,“这个不知道,只隐约听得那些军士提到过一个名字,颜宗南。”
说到这里,老翁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气势汹汹的站起来,走进了屋里去。
我则琢磨起颜宗南这个人来,说实话,我并不孤陋寡闻,但也没有听过这世间有哪个将军的名字叫这。
这时,老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手拿着黄色的符纸,一手抓着一个稻草小人,上面有黑红色的血迹,还扎满了无数的细针,看得我头皮发麻。
“老人家,你这是……”
老翁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老头不识字,不懂颜宗南三字怎么写,不知道小哥可有本事为我提笔补上。”
“老人家把东西放下便是,我给你写。”
我家学渊源,平时也有看书写字,做这种事倒也顺手。
加上对那些军士的所作所为不耻,自然没有一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