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一席话，尹芙蓉说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丝丝入扣，又合情合理，听起来极具**力。

“问题的关键在立项，这一关谁来攻?”刘昆眨着疑色丛生的小眼睛问。

“我。”尹芙蓉掷地有声道。

刘昆大笑起来，他根本不相信尹芙蓉为区区几张底片下这么大血本，这并不像她的一向做派。

“跟你这种人打交道，我不认倒一次血霉你会善罢甘休?”尹芙蓉厌恶地瞪着他，强调这次必须一手交文一手交货，否则，她既然敢夸海口拿到批文，也能把它收回去。

“我只是担心，凭你小小的昆仑公司有没有够大的胃口吞下这块肥肉。我做过概算，如果水利厅接受某种条件无偿出让这片土地，地皮钱你省了，但整个土建面积按一比一计算应该在20000平方米左右，所需资金不会少于4000万。一旦预售不理想，可能会动用更多的本钱。你有吗?要是昆仑公司无力接盘，还是算了，当我什么没说。”

说完，她饭没吃一口走了。

刘昆还是不肯相信，凭直觉。

“刘总，千载难逢啊。”高经理却一直沉浸在尹芙蓉描绘的蓝图里，“我敢说，那片地在市区再也找不出第二块来。既然前期不搭什么，咱不妨按她说的先和水利厅接触一下。找不到接洽关系，让尹芙蓉引见。”

刘昆本来揣着一肚子怀疑，经他这么一撺掇，还真有点活心了。

尹锦荷和鲁华在尹芙蓉为他们找的那家装潢公司没干够三个月就跑回来了，原因是太累，没完没了加班。还有一个理由是锦荷被老板摸了**，为此鲁华几乎跟人家动刀子。

“按大姐说的，装修业的门道我们摸得差不多了，看大姐的安排了。”

一见面鲁华就把球踢给了大姨子。打心眼里，尹芙蓉很是厌恶妹夫的鬼机灵，但讨厌归讨厌，在妹妹两口子中间，她更看中鲁华和他的小聪明。

“这点苦都吃不了，你们还能干啥!”斥责一番，尹芙蓉把他们叫到办公桌前，“也罢，没工夫跟你们计较，谁让我是姐姐了。先看看这个吧。”

这是一份招标书，尹芙蓉以劳服公司名义刚刚抓到手的一个项目，是包括团结路和泰来街两处人行天桥的不锈钢管装修工程。再看后面，发包人是尹芙蓉。

锦荷看得一头雾水，鲁华则小心地试探道：“该不是大姐要包给我和锦荷干吧?”

尹芙蓉暗自称奇，心想总算没白看中这小子。嘴上说：“既然你们有意，可以试试。”

鲁华大喜，“大姐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我担心的是你们丢自己的面子。”尹芙蓉说，接着强调这是一次考试，考糊了就没有下一次。

锦荷毕竟在企业干过，忽然提出异议：营业执照、资金、施工人员什么都没有，咋干?姐姐给她吃颗定心丸，这些先不用操心，回去吃透标书，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的。锦荷这时还想不到，两个月后，她和丈夫用姐姐为他们借来的营业执照、工程技术员和赊借材料，轻而易举地在团结路一个工程上赚了30万。而她和鲁华起到的直接作用，不过是充当现场监工。

高经理按尹芙蓉提供的关系线索，以昆仑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名义连续同水利厅蔡副厅长接触了一星期，双方竟是你有情我有意，一拍即合。接下来是真真假假的务虚谈判，水利厅领导班子为此还专门开过会，最后让了一大步，退守底线要求昆仑公司无偿建两栋与小区内商品房同等质量的家属宿舍。一直在前抛头露面的高经理怎么算怎么划得来，乐得跑回公司向老板报喜。

“立项呢?”刘昆一指戳破高经理脑子里漂亮的气球。

高经理承认，对方把球踢了回来，这是前提，惟有过了省计委那一关项目才具有现实性。蔡副厅长私下跟他说，水利厅不是没做过工作，全泡汤了。

“尹芙蓉那天可是亲口说过，她有辙跑来批文。”

见老板没反应，高经理又说，姑且项目成立，他和底下人搞过调查，对沿江各大楼盘做了一份统计，平均售价在每平米3500元左右。假设昆仑公司把外滩花园抓到手里干20000平米，刨去硬成本和对水利厅的补偿，毛利润至少有2000万元。

刘昆听得很认真，表情像是在听童话。

“老板，您不会是嫌钱咬手吧。”

“我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刘昆说，“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个套子。”

“看不出啊。尹芙蓉有短处在你手上，她应该急于摆脱控制才是。退一步说，要是好批，真未必能落到咱们手。”

刘昆想的是那娘儿们一直恨他恨得咬牙，几次见面他都感到了她的极度情绪化，这就是动机。

“蔡副厅长要求尽早签约，推掉等于坐失良机啊。”

刘昆又想到了资金，他的全部家当只有2000万，吞不下这头大象。高经理举出富豪花园的例子，开发商最初的启动资金不过区区几百万，现在楼盘市值过亿，仅用了三年时间。

下午，水利厅蔡副厅长打来电话，约刘昆面谈。刘昆在旁示意高经理，说他不在家。

他需要时间寻找其中的破绽。

团结路天桥装修工程决算结果出来，净赚30万，锦荷和鲁华乐颠颠去找尹芙蓉报喜。

尹芙蓉只是瞥了一眼账册，“看你乐的，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锦荷红了脸，不到两个月挣30万，她做梦都不敢想。

“大姐，甲方的钱已经到账了。你要现金还是转账?”鲁华问。

尹芙蓉的回答让他们大吃一惊，“我说要这笔钱了？我只记得说过，这是一次考试。既然及格了，算是姐给你们的奖金，留着置点家底儿吧。”

锦荷哭了，她原来的最高期望值不过是能得到零头。

“瞧你，多大了还哭哭啼啼。”尹芙蓉把妹妹搂在怀里，“记住，只要肯听话，挣钱的日子在后头呢。别哭了，别哭了……”

鲁华不失时机上前一步，“大姐，下一单咱们做什么?”

早晨上班就有好消息。

尹芙蓉在走廊碰到罗正民，说全国妇联发来传真，她已经顺利当选全国三八红旗手。

“这里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省报、市报听着消息了，要派记者来采访。”

尹芙蓉说没时间，让罗正民代为接待，准备点纪念品。说着话推开门，刘昆和高经理在里面。

“刘老板，我还以为你大发慈悲把我忘了呢。”把罗正民挡在门外，尹芙蓉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