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小姐,太后娘娘有请您。”◎
说完这话, 太后又问道:“锦安这两日都呆在宫里头?”
摸了摸袖子中新鲜热乎的金元宝,李公公笑得一脸憨厚:“是是是,肃王殿下好好地上进学习呢。今晨陛下来陪娘娘用膳, 不是还提到了么,直说娘娘教导有方呢。”
“于哀家教导有何关系,分明是锦安自己开了窍,皇帝却不愿意夸的。”太后摇了摇首, 轻抿一口鲜菌汤后,再开口道:“不过,哀家原先以为,锦安今日会悄悄地跟上来呢,毕竟要来看一看他一心求娶的顾二小姐。”
李公公听了这话, 心中为刚刚贿赂了自己的肃王感到心虚, 面上仍旧是老实的模样:“太后您说笑了,肃王殿下哪儿会呢。如今转了性子,为着太后娘娘您,定然在宫中好生学习呢。”
“为哀家转性子?这话哀家听了都不信。”太后唇边露出浅笑:“不过能让锦安往好处改, 也是个好姑娘了。”
她原先看描述顾菀的话与传闻,大多不离美貌二字,就有些先入为主,以为是个仗着生得好看, 就想要攀高枝儿的轻狂姑娘。可后来见谢锦安变得用功上进,靖北王妃、康阳郡主和柔安公主俱是对顾菀有所好感, 又看今日顾菀的表现, 心中就改变了些看法。
若真是她想错了人家姑娘, 等赐婚后, 她就给人家姑娘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就不算委屈了,
太后在心中慢悠悠地打算完,就吩咐李公公将晚膳收拾下去:“将灯烛点亮一些,哀家要继续抄写佛经了。”
李公公笑着应下,想起谢锦安的叮嘱,又道:“大约明日,靖北王妃和世子就会回去了呢。”
“其实哀家,对于她那方帖子,也很意外。”提起靖北王妃,太后就不免道:“倒真是和柔安的帖子撞了个巧——你说说,她当真这么喜欢顾二小姐,频繁邀约,要抬举顾二小姐?”
“奴才不如太后娘娘聪敏,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李公公只做沉思状:“不过奴才却是想起,靖北王世子还没定过亲,如今也是要到相看闺秀的时候了。”
太后心中一跳,原本安然平静的眼神中有了些波动:“……她也看中了顾二小姐?”
意识到这一点,太后就略快地转过了两圈佛珠。
最后,她对李公公道:“你去告诉柔安,若明日和顾二小姐相处融洽,晚膳时分,就将她带过来给哀家见一见罢。”
锦安看中的娘子,可不能被旁人挖了墙角去。
*
翌日一早,柔安公主便来了顾菀的禅房外敲门。
“昨日我有要事,不曾来相陪,让顾小姐等我了。”柔安公主带了精致的宫中点心作为赔礼。
顾菀知她所言是陪伴太后,便温柔一笑:“公主说笑了,快进来坐。”
说罢,她就引了柔安公主进屋。
隔壁的靖北王妃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听见动静,王妃就想起了什么:“嗳呦,忘记打听打听柔安公主的喜好,再告诉顾小姐了。”要是不知不觉中得罪了柔安公主一点儿,柔安公主记仇怎么办?
叶嘉屿闻言,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母亲:“母亲,公主和宝儿也算交好,想必不是那等记仇刻薄之人。”
随后看着已经收拾干净的行李,他问道:“母亲前几日不是还说要在祈国寺多住一两日,怎地今日就要和儿子一块儿走了?”
“还不都怨你!”靖北王妃忍不住瞪了一眼自家儿子:若是他争气,第一次见面就叫顾二小姐喜欢上,何至于到现在,只能将人家当妹妹!
罢了,事情已过,提起这些也只能叫自己伤心。倒不如收拾了心情,回去将自己打算给顾二小姐的保障落实了才好。
要是太后娘娘对顾二小姐挑刺,那她也能从陛下那里,直接给顾二小姐求来这想要的姻缘。等顾二小姐的事情成了,她还要顾着她家宝儿的婚事——皇后居然想要宝儿与太子成婚!
也不看看太子的东宫里已经有多少的侍寝宫女,也敢肖想宝儿!
靖北王妃重新鼓起了干劲,带着叶嘉屿匆匆出了祈国寺,返回了京城。
那头顾菀与柔安公主聊得颇为融洽。
柔安公主并不似永福公主般跋扈任性,性子若说起来,和顾芊颇为相近,只是嘴上话语更柔软利索些,更会讨长辈的喜欢。
二人用完早膳之后,就去寺庙中慢慢地逛着消食,嘴中也说着闲话。
“自游园宴之后,我便没有再见公主了,不知公主过得如何?”顾菀对着与四妹顾芊有几分相似的柔安公主,眼中的关切是实打实的。
柔安公主笑着道:“我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永福公主出了那样大的丑事,被关在自己的公主府中紧闭思过,不会再来刁难她,连那些未曾抄完的佛经,都不会来问她要了。
她也趁此机会,得到了皇祖母的几分怜爱。
“公主是善人,必然会善有善报。”顾菀浅笑着道了这一句。
柔安公主赞同:“原先我还不行,如今才知道这话是十足正确的大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想起永福公主如今的落魄模样,她就忍不住哼起小曲儿。
“顾小姐,你昨日来寺庙中已然转过一圈,可介意陪我去供奉菩萨的侧殿一趟?”柔安公主的眼睛像小鹿一样:“若是我一个人去,还有些不好意思。”
顾菀一口答应了下来:“公主也要去供求疏?”
柔安公主的面色多了几分羞怯,小声道:“我也及笄一年多了,可父皇迟迟没有给我选择驸马,我就想供一份求夫疏,指不定父皇就能给我选一个好驸马了。”
她并不求驸马有多么高贵的出身,只要能对她好就行了。
想到这点,柔安公主就看着顾菀,衷心道:“顾小姐,三皇兄对你真好。”
为了周全,大费周章地将她推到太后面前,还帮她得了太后的几分喜欢。
谢锦安从前是如何不羁不驯的,柔安公主都看在眼睛里。
但现在,他愿意为了顾小姐改变许多,足可见对顾小姐的喜欢。
顾菀心尖微微颤动,滚过一刹的炽热。
她转过脸,温声道:“我先带公主去侧殿好不好?”
柔安公主将顾菀点粉染红的靥容看在眼中,也不再说,只道了好。
今日顾菀来的时辰比昨日还早,侧殿中尚且还无人供奉求疏。
有小沙弥正在整理写求疏的小几,见她们来了,便上前合十见礼,而后又道:“两位施主是今日第一个来的,如此诚心,菩萨定会慈悲圆满施主所求。”
“本公主瞧菩萨前已经放了一份求疏了,怎么我们还是第一个?”柔安公主看着菩萨供案前的方正纸张,对小沙弥道:“不是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么?”
小沙弥又合十道:“公主误会,那份求疏在今晨亮灯前,便已经放在那儿,许是昨夜收拾的僧人遗落了,或是有施主半夜来供,也未曾可知。”
柔安公主不再计较,提笔自去写了求疏,再按照流程,捧着求疏在菩萨像前叩首上香,最后将求疏放到供案前。
完成一切,她满脸带笑地出来,与顾菀道:“我方才不小心瞥了一眼,那人写的是求妻疏呢。看着字迹上的墨水,是才干涸几个时辰的模样,莫约正和小沙弥说的一样,是半夜写的。”
这话落入顾菀耳中,便似夏日倏然落下的急雨,在心上嘀哒哒地响着。
……昨日,半夜。
会是肃王么?
顾菀心中难得有这样想要急切知道的事情。
却只能先生生忍住,伴着柔安公主一起闲话度日才最重要。
——她是一贯不放过每个能发展成好友的人的。
及至晚间,到了要用膳的时候,柔安公主拦了要去膳堂的顾菀:“顾小姐若不介意,去我的禅房院子那儿用晚膳罢?”
这就是要见太后的意思了。
虽惊讶于时间的提早,顾菀面上却仍是不显,只温婉一笑,道了好。
“我今日拉着你胡乱玩耍,真怕你有一点点不耐烦,让皇祖母不快,从而决定不见你。”柔安公主很为顾菀送了一口气。
顾菀则是轻笑:“我同公主玩耍,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不耐烦呢——若是公主下回还愿意,再找我也是行的。”
“下回再找你,我说不定就要喊你三皇嫂了。”经过一日的相处,柔安公主的性子活泼了许多,在顾菀面前能开口打趣了。
顾菀粉面含春,似生了一朵含羞的海棠,只不像早晨时那样含苞:“我先承谢公主吉言。”
待用过晚膳,又唤着琉璃将准备的礼物取来,顾菀就在柔安公主屋中静静等待。
不多时,就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公公前来,见了顾菀眼睛一亮,随后行礼道:“顾二小姐,太后娘娘有请您。”
原先沉稳的心跳乍然被这一句打破,如暴雨中的浮萍般上下浮动不定起来。
她悄悄捏紧手中裹着披帛的锦缎边儿,在心中为自己小声打气。
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顾菀,你可以的。